73.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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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玄妙,生意場和麻將台都對新人格外友好,第一把通常都會旺,至於後麵?那就得自求多福了。
    何川也一樣,第一炮是響了,後麵卻啞了。
    不是訂單太小,就是工廠不靠譜,還被退過兩次貨,弄得他焦頭爛額,賺大錢娶媳婦兒的夢想隻能一擱再擱。
    直到四月份他的運勢才轉過來,當然也是因為他的百般努力,付出總是會有收獲的,意大利那裏突然來了個5萬美元的單子,成了的話利潤對半,彩禮錢妥妥的了。
    何川像打了雞血一樣,兩眼賊亮,天天往工廠裏跑,緊盯樣品的趕製,務必要精益求精,弄得那些老師傅們看見他就怕。
    虧他現在頗會轉圜,派煙買酒,軟硬兼施,眼看就要圓滿出貨了,意大利那邊等得不耐煩了,給了一個deadline(最後期限),必須下周見到樣品。
    當下已經是周五清晨了,何川一激靈,掀開被子就跳了下去。
    還沒睡醒的田孜被唬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問他怎麽了。
    何川飛快地親親她,說:“你再睡一會兒,鬧鍾還沒響呢!”
    然後一陣風似地開著他的破麵包車去工廠了。
    快中午的時候田孜突然接到他十萬火急的電話,外麵下了雨,麵包車被堵得嚴嚴實實的,可他必須要在十二點之前發貨,急得嗓子都啞了。
    田孜也跟著上火,突然靈機一動,問他:“貨多不多?要不用自行車載過去吧?反正離碼頭沒多遠了,總比死等強。”
    何川:“多是不多,一個大紙箱子,但哪裏去找自行車啊?”
    “我有啊,就在公司,騎過去不到十分鍾,等我!”
    她掛下電話就往外跑,朱浩寧叫住她:“幹嘛呢?幹嘛呢?何川一打電話你就沒魂了,這不正開會呢?”
    田孜一邊穿外套一邊和他嬉皮笑臉:“老板,咱討論得差不多了,收尾的活兒我就不參與了。那啥,就一個小時的假,救場如救火!”
    混熟了,她知道他並不是真的介意。
    果然,朱浩寧無奈地搖頭,說:“真敗給你們兩口子了,你告訴那個家夥,德寧外貿的門永遠都向他敞開著,別折騰那些沒用的。”
    “有用,怎麽會沒用呢,謝謝老板,回見!”
    田孜膽子越來越肥了,朝他眨眨眼睛,龍卷風一樣衝了出去。
    天橋那一塊兒果然堵得嚴嚴實實,車隊排了兩三裏路,沒一個小時是挪不動的,
    田孜在細密如絲的雨幕裏奮力蹬著自行車,臉頰寒津津的,背上卻出了一身大汗,好在很快找到了何川的破麵包車。
    他大概心裏著急,卷著袖子站在車門外前後張望著,看到田孜時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倆人顧不上不說話,配合默契,一個抱箱子,一個拿繩子,自行車後座太小,箱子太大,捆得搖搖欲墜。
    田孜說:“這樣不行,你把麵包車開到馬路牙子上,別擋道,我和你一起去碼頭,我在後麵扶著!”
    何川猶豫了一下,很快同意了,這距離就算步行十五分鍾也能趕到碼頭,時間綽綽有餘。
    他們配合默契,左衝右突,終於在人行道裏擠出一條路來,雨下得大了點,再大也還是毛毛雨,隻是稠密了一些,慢慢濡濕了他們的頭發和衣服。
    何川時不時回頭,看到田孜踩著三寸高跟鞋埋頭幫他推車,心裏一陣發酸,又熱烘烘的,忍不住逗她:“哎喲,這次表現得不錯,哥哥記下了,等這單生意下來,一定娶你回家!”
    田孜大大方方地衝他一笑,說:“謝主隆恩!”
    手上一使勁,何川猝不及防,箱子歪了歪,口沒有封嚴實,幾個樣品立刻骨碌碌滾了出來。
    田孜叫了一聲,立馬跳著腳去追,何川推著車不能撒手,在後叫她:“別急,慢點!”
    恰巧是個紅燈,他把自行車紮在路邊,倆人像孩子一樣笑嘻嘻地在街口追他們的樣品。
    何川撿起一個手工編織的鬥笠,順手扣在了田孜的頭上,田孜說:“別!要賣錢的!”
    何川哈哈大笑:“錢是什麽王八蛋玩意兒?哪有我媳婦兒重要?!”
    田孜心裏一甜,也撿起一頂戴在他頭上,說:“那你也來一頂,情侶鬥笠!”
    何川忍不住刮刮她的臉頰。
    田孜仰麵看他,壓得低低的鬥笠帽簷下眉眼烏黑,濕漉漉的睫毛,五官硬朗,笑容放肆不羈,依舊讓她有想吻上去的衝動。
    倆人在雨中忘我地甜蜜凝望,完全不知道在別人眼中已經成了異樣的風景。
    綠燈亮了,他們夢醒一般瞬間分開,急急收拾樣品,重新打包捆綁,不免就耽擱了一會兒。
    後麵寶馬車上的司機眉頭一皺,伸手去按喇叭。
    “小趙,不要催,掉頭換條路!”
    車廂寬敞,冷氣絲絲,坐在後麵的周子非開口製止他,聲音低沉威嚴,聽不出其它的情緒。
    司機一愣:“可是太太馬上就要生了,現在繞路不合適吧?”
    他有些遲疑,也有些疑惑。
    “她才開了兩指,我心中有數。”
    周子非淡淡地說,語氣卻不容反駁。
    出門打工的,自然老板指哪兒打哪兒,小趙雖然滿心不解,還是一打方向盤,掉了個頭。
    他是真不懂:這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比自己老婆生孩子還重要?
    他不知道,等紅燈的那一分半鍾,他老板的眼珠子都紅了,心裏密密麻麻紮滿了刺。
    他們親呢的場景,雨中狼狽的歡笑聲,眉眼間的甜蜜和放肆,重重地衝擊著他。
    事到如今,他本應該高高在上地坐在寶馬車裏可憐他們——混得那樣狼狽和落魄,可為什麽他心裏更多的是羨慕和嫉妒呢?
    他的雙手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指甲一向修剪得整潔圓潤,可還是掐進了肉裏,生疼,可再疼也不及他的心疼。
    那是個周末的晚上,何川和田孜難得都有空,吃飽喝足後窩在沙發上懶懶地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放本地台的一個新聞節目,看著看著,田孜突然繃直了身體,眼神也不對了。
    何川很奇怪:“怎麽了?”
    田孜指指電視,聲音是啞的:“羅氏出事了.....”
    “什麽?”
    何川沒有反應過來。
    “小虎出事了,噓,別說話!”
    田孜不耐煩起來,一臉焦灼。
    新聞正播報到尾聲,羅氏內訌,羅小虎的舅舅葉騰楓占用公款,經濟詐騙,威脅他人人身安全,數罪並罰,判了十五年。羅小虎不正當競爭,傷害他人,判了三年,算是兩敗俱傷。羅氏股價迅速下跌,一片慘烈,連何川都看呆住了。
    新聞迅速跳到了下一條,他倆都不說話了,房間裏回蕩著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更覺得房間安靜得可怕。
    沉默片刻後,何川感歎:“這是要玉石俱焚啊,羅小虎到底年輕,不過年輕也有年輕的好,有血性!”
    語氣裏竟首次流露出淡淡的欣賞。
    田孜心亂如麻,這兩天一直在撥電話,卻總也打不通,羅氏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好不容易才聯係上了羅小虎的助理。他以前和條子打過照麵,知道她對羅小虎來說不同與常人。
    田孜托他給監獄中的羅小虎帶話,想去探監,助理麵色遲疑,最後還是答應試試看,第二天就有了消息,說羅小虎剛好也想見她,安排了周三探監。
    田孜長這麽大第一次踏入這樣森嚴肅靜的地方,不免有些心驚肉跳,好在羅小虎安排了一位律師陪同,他到這個時候還是這樣的體貼入微,田孜想起來胸口又是一陣酸楚。
    羅小虎比她鎮定多了,臉明顯清瘦了些,頭發剃得短短的,幾乎能看到青白色的頭皮。
    他穿著黃色的囚衣,戴著手銬,眼角眉梢卻寧靜而平和,笑著對田孜說:“你來了,路上辛苦了吧?!”
    語調和之前每次和她說話時一模一樣,溫暖又有力量。
    現在想想,她很多難過的關卡都是這個聲音陪伴著闖過的,隻是她一直後知後覺罷了。
    想他小小年紀,一直過得這麽隱忍深沉,表麵上花團錦簇轟轟烈烈的,其實從未舒展放肆過,無形的枝蔓一直爭先恐後地束縛著他的手腳,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田孜喉嚨被棉花堵住了,眼圈紅紅地看著他。
    她什麽都沒說,可羅小虎全都懂了,他要得不多,得她這麽一眼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一會兒田孜才咽下了所有的情緒,說:“你怎麽這麽傻?你是細瓷器,他是破瓦片,何苦…?”
    羅小虎淡淡地笑,說:“我受夠了這種爾虞我詐,你拿捏我一下我捅你一刀的日子了。說實話,這麽久了,我幾乎沒睡過囫圇覺,頭發都白一了半,真不想耗下去了,索性來個同歸於盡。我比他年輕,也比他罪輕,在裏麵好好表現,算上減刑,也許一兩年就出來了,他就不一樣了…劃算的。”
    想必他早就把利弊在心裏掂量了無數遍了,所以才這麽從容,田孜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羅小虎垂下眼簾,慢慢地說:“你和他過得那樣好,我很放心的。”
    田孜心一跳。
    他語氣中有種徹悟的寬容和慈悲,是“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讓你往更好的地方飛去”的成全,這裏麵的掙紮,微妙和痛苦放在以前田孜是聽不出來的,現在的她卻心如刀割,恍恍惚惚地想:我何德何能啊?
    羅小虎還在那裏說話:“其實今天見你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說!”
    田孜收拾起情緒,迫不及待地說。
    羅小虎反而停下來了,他用手指關節輕輕地敲打著桌麵,篤篤篤,仿佛在整理等下的措辭。
    好一會兒才開口:“不瞞你說,這一仗雖然慘烈,但我也算是贏了,出獄後的羅氏肯定大不如初,但終歸是姓羅的。我進來前已經做了安排,但還是需要個自己人坐陣,我想請您那位出山,他那本事小打小鬧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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