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在要不要讓兩個孩子認祖歸宗這個問題上產生分歧以來，傅家老宅一連幾天都籠罩在低氣壓下。
    福叔這個資深老管家是最先發現不對勁的，具體表現在——
    老太太已經三天沒主動跟老爺子說過話了。
    老爺子居然也不求和。
    這可太稀罕了！
    福叔暗自回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好像大少爺那天回來又離開之後，老兩口就變成這樣了。
    “……今天老爺子和老太太又是分開吃的，一前一後相差不過五分鍾，明明可以一起啊？”
    “就是！我昨天泡茶就發現了，老爺子要喝綠茶，老太太也要喝綠茶，我就泡了一壺，各自倒兩杯，以前也是這麽操作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結果這次你猜怎麽著？”
    “怎麽？”
    “老太太說不跟老爺子喝一壺，老爺子轉過頭就來了句——分家也不分茶。嘖嘖，你品，你細品，這不明顯吵架了嗎？”
    “不會吧？自從老太太心髒病好以後，老爺子對她可以說千依百順，怎麽會吵起來呢？再說，我也沒聽到有什麽動靜啊？”
    “冷戰，知道吧？不吵也不鬧，就互相不說話，我用眼神凍死你。”
    “那得發生大事了吧？”
    “絕對啊！”
    “再這樣咱們的，生怕火燒到自己身上。”
    “誰說不是？我最近走路都不敢太大聲，說話都要壓著嗓子……”
    “咳咳！”一陣輕咳自身後傳來。
    兩個傭人下意識回頭——
    “福、福叔！”
    “怎麽？手上的活兒都幹完了？這麽得空還能閑聊？”
    “沒……沒做完……”
    “那還待在這兒幹嘛？還不趕緊去？”
    “哦！好，馬上就去！”
    兩人縮著脖子，一溜煙兒就跑沒了影兒。
    福叔原地皺眉，連傭人都發現了……
    客廳。
    老太太正一邊喝下午茶，一邊津津有味追著連續劇。
    男主角：“你和孩子我都會負責！”
    女主角：“可……你的未婚妻怎麽辦？我不能破壞你的婚姻，也不想當人人唾棄的小三兒！所以，我們到此為止吧！”
    男主角：“小雲！你是我的，逃不掉的！”
    接下來的劇情不用看，老太太就已經猜到，無非就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嗤——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簡直胡扯！”
    老爺子坐在旁邊，手裏拄著一根新拐杖，斜眼看著電視機屏
    幕，滿臉嫌棄。
    老太太聞言，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悠悠道：“有些人現實和劇情分不清，娛樂消遣的東西非得拿正常邏輯來比較，也不知道誰在胡扯。”
    “劇情來自現實，這麽簡單的道理不懂嗎？”
    老爺子撇嘴：“不懂，也沒眼看。”
    “不看就上樓，沒讓你在這兒杵著。”
    “嘿，這是我的房子，我想在哪兒待，就在哪兒待，你管得著嘛？”
    “行，”老太太放下手裏的咖啡杯，起身，扯過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嘴，“那你慢慢待著吧，我上樓。”
    說完，施施然往二樓臥室去了。
    老爺子一口老血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兩眼鼓得像隻受驚的蛤蟆。
    回到臥室，老太太打開ipad，又放下投影布，繼續追劇。
    正看得起勁，突然傳來開門聲。
    老爺子走進來，一屁股坐到床上，整個床麵都不受控製地顛了顛。
    老太太差點被他顛下去，翻了個白眼兒，往旁邊挪遠了點。
    老爺子見狀，不動聲色靠過去。
    “欸？你幹嘛？”老太太察覺他的動作，下巴一抬，秀眉輕挑。
    “我、躺會兒。怎麽？不行啊？”老爺子勁兒勁兒地回答。
    “要躺你躺自己那邊
    ，靠過來幹什麽？”
    “我就喜歡睡中間！”
    老太太：“……”
    見她沒說什麽，老爺子暗戳戳繼續往那邊靠。
    靠著靠著眼看兩人就要挨到一塊兒了，老太太突然坐起來，拿上ipad就要走。
    老爺子當場傻眼：“不是……你幹嘛去？”
    “你慢慢躺吧，我回客廳看，正好不打擾你休息。”
    “站住！”
    老太太止步回頭，輕描淡寫：“做什麽？”
    這會兒老爺子的臉色已經黑得一匹：“怎麽我一來你就要走？”
    “這不是給你騰地兒嘛？你還不高興了？”
    “誰讓你給我騰地兒了？我讓你騰了嗎？”
    “這是你的房子，你想幹嘛幹嘛，想待哪兒待哪兒，我可不得自覺點？萬一一個不注意，惹你煩了，還不得把我掃地出門啊？”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誰要把你掃地出門了？！”
    “看你對南煙的態度就知道啊，女人嘛，高興的時候說接回來就接回來，那不高興的時候還不得說趕走就趕走啊？”
    “你你你——怎麽又扯到南煙身上去了？”老爺子整一個頭大。
    老太太：“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知道伐？”
    “什麽狗屁歪理！”
    “懶得跟你扯……
    ”老太太無所謂地擺擺手，準備走人。
    老爺子噌一下坐起來，拖鞋都沒顧得上穿，巴巴追上去，語氣也不由軟了幾分：“……這都好幾天了，還要氣到什麽時候？幾十歲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兒一樣……”
    “是我先開始的嗎？也不知道誰一天天的擺個臭臉。”
    “咳！我也是想要曾孫啊，這沒名沒分的，想聽兩個小家夥正大光明喊聲太爺爺都不能夠，你樂意啊？”
    老太太略微有些動容，但立場還是很堅定：“不樂意咱們也不能當強盜，阿霆當年那麽對人家，你好意思去要孩子嗎？”
    “那、暫時不要也行，咱們好好商量嘛，你倒好，擱這兒跟我鬧脾氣……”
    “我想跟你好好商量的時候，你什麽態度？發脾氣、甩臉子、聲音比打雷還響，哦，現在想要好好商量了？”老太太抱臂環胸，一臉嫌棄。
    “咳！我這不是……內什麽……拉不下臉嘛……”
    “嗬嗬。”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有段時間沒見那倆孩子了，還怪想的，又不能接回家裏來……”
    老太太眼珠一轉：“既然山不就我，那咱們就山不就行了？”
    “怎、麽就山？”
    老太太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