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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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楚僑作為半個本地人,其實對倫敦並不熟悉,她生活在倫敦的時候年紀太小了,活動區域僅限家的區域,著名的地標建築她都是沒去過的。
當她搜索演出的劇院時,發現就在倫敦眼附近,問了權革,他是沒去過,她也沒去過,一拍即合,就定了一個單獨的艙。
在摩天輪上麵風景很好,泰晤士河、威斯敏特橋和大本鍾都一覽無餘。
“你接下來都會待在這裏嗎?”權革突然問。
陳楚僑一愣,“倫敦嗎?”
他搖搖頭,答非所問,“我就要回首爾了。”
“啊——”她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哥哥,我要上課啊。”
權革想了想自己接下來的行程,密集得一時半會沒法再來英國,有點苦惱,“放假了會去首爾嗎?”
陳楚僑遲疑地搖搖頭,“可能不會,也可能會,我也不知道。”
“是有計劃了嗎?”
“有說過,但是不確定。”朋友們都陸陸續續地拿到了駕照,一直說的自駕遊旅行估計也要提上日程了。
“為什麽你都沒有工作啊?”他皺皺眉,長時間的停工可不是一個好預兆。
“因為我還是學生啊。”她笑著說。
收到的劇本不算少,但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請假去拍的戲,難得有一個好的電影,發過去試鏡影片被以不符合形象而拒絕了。電視劇倒是拍攝周期稍微短些,有不錯的電視劇劇本遞過來,隻是最大的問題還是對不上檔期,而且陳楚僑對邊拍邊播這種模式也不是很感冒。
“公司也沒有什麽安排嗎?”
“我們公司很自由的啦。”
前有三年才憋出釜山行的前輩孔劉,她覺得自己之前的勤奮是足以彌補接下來三年不開工的量了。
看著沒心沒肺的陳楚僑,權革歎口氣,他想說的其實是,這樣的話,他們就很難見麵了啊。
——
劇院離倫敦眼很近,不夠十分鍾的車程,兩人買了咖啡,一路閑聊。
“你經常去看戲劇嗎?”權革問。
“不算經常吧,這些年才撿起來的。”
戲劇在陳楚僑心裏永遠有著特殊的位置,爺爺奶奶是戲劇愛好者,所以她在很小的年紀就被帶去劇院裏,長大後去得少了,在拍戲後反而又開始斷斷續續地看起來了。
戲劇和電影感覺相似,卻大有不同。
每當別人知道陳楚僑不看電視劇也不看電影時總是很意外,她看起來就是有著書卷氣的藝術性女生,還從事電影拍攝的工作,怎麽看都應該是那種把肖申克的救贖奉為經典,視電影為精神食糧,卻沒想到是一個把電影電視劇視為洪水猛獸的人。
總是把視頻的形式太過衝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鏡頭台詞配樂角度無一不是情感的輔助,真實得仿佛在目睹著角色的一生,她的代入感共情能力又太強,很容易在影院裏痛哭流涕,十分失態。
真實是電影不可或缺的魅力,電影是在熒幕上構建一個真實的世界;作為演員,真實性就更加重要了。拍攝電影,就相當於把陳楚僑最愛的文字經過自己的加工塑造,把平扁的字體餘白填滿,創造出一個真實的角色。
但歸根結底,電影還是虛幻的,當它結束時,人就會有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被突然告知沉醉如此的世界其實是假的,遺憾和惆悵便會湧上心頭。
而戲劇不同,比起電影,其代入性是是沒有那麽強烈的。戲劇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的,舞台、幕布、演員時刻提醒著,這是一場劇,隻是戲劇的現場互動與參與感卻是電影無法比擬的。
當奧賽羅確認了卡西奧的死亡時,苔絲狄蒙娜更加感知即將來臨的死亡,在她與奧賽羅糾纏之間,陳楚僑控製不住地流下眼淚,捂著嘴安靜地哭了起來。
這時權革還擔憂地看了看她,到奧賽羅終於得知真相,妻子卻已經死去的一幕,他也忍不住了,鼻頭發酸,淚水含在眼裏要掉不掉。
奧賽羅自刎後,兩人手握手淚眼汪汪地對視了一眼,直到謝幕站起來鼓掌都是眼眶濕潤的。
坐在一邊的安娜貝爾則是一臉冷靜地看著他們,還給兩人遞上了手帕。
等湯姆收拾好出來和他們碰麵時,陳楚僑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和權革安娜貝爾兩人在路邊聊天。
見他出來,都稱讚了剛剛的表演,她又給他介紹權革,“湯姆,這是我的朋友,dean。”
他們去了附近訂好的餐廳吃飯,講起有關短片的事情。
“說實話,我確實沒想到它可以入選柏林電影節。”安娜貝爾舉起手中的檸檬水,“anyway,為我們的短片幹個杯吧。”
陳楚僑也沒想到,應該說大家都沒想到。和公司說的時候,李室長和樸誌勇都被嚇到了,誰能想到幾個學生自己搗鼓出來的東西會弄出什麽名堂。
私自接片罵歸罵,有好結果也還是很值得開心的。
“所以,就是大家都不去了是嗎?”安娜貝爾問,柏林電影節正好和兩個作業的時間撞上了,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先保證了占學期比重較大的兩個作業再說吧。
“嗯,抱歉,我有劇團演出和排練。”湯姆說道。
“正好考完試,我想回日內瓦來著。”既然他們都不去,她更不會去湊熱鬧了,難得有空閑,自然能溜則溜。
說實話,能入選柏林電影節短片單元,湯姆和陳楚僑雖然也高興,但也不至於欣喜若狂。他們一個是拿錢辦事重心還在戲劇上,一個單純是來幫朋友忙,比起又編又導還充當製作人的安娜貝爾,顯然就對短片不夠重視了。
就算是真的獲獎,他們估計當下笑一會就拋到腦後去了。
柏林電影節來得既是一種認可又有些尷尬,安娜貝爾最後還是犧牲了睡眠時間,緊趕慢趕地在最後的時間到了柏林,親自去捧下了銀熊評審團獎。
隻是現在,她也是忍不住罵了句粗口,“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
——
克裏斯恰巧在附近的餐廳吃飯,就過來找他們了。
陳楚僑笑眯眯地看他一把摟住安娜貝爾輕吻了一下,才伸手上前,“好久不見了,克裏斯。”
和她擁抱,克裏斯笑道,“你每次來倫敦都不告訴我。”
陳楚僑一邊貼麵禮一邊開玩笑地說,“太忙了,把你給忘了。”
克裏斯推了推她,揶揄道,“忙著約會嗎?”
他說的是法語,又快又急,陳楚僑聽到後翻了個白眼,完全沒有要理的意思。
他們熟稔之態不言而喻。
她給不認識的兩人相互介紹,“這是克裏斯。”
“這是我朋友dean。”
朋友,今天是陳楚僑第三次這麽介紹他了,權革仔細地想了想他們的關係,朋友並不是很準確,卻又找不到其它更適合的詞了。
直到兩人一同回了他的家,朋友兩字還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裏。
朋友會有那些親密行為嗎?
不會,隻是他們也不是什麽更進一步的關係。
權革發現,在這段感情裏,他和陳楚僑都有一種近乎理智的客觀冷靜。他不止一次覺得,她和自己有些地方太像太像了。
時而不太懂事時而又想法太深,時而一言不發時而又是個話癆——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他能在陳楚僑身上看到同樣的對立。
他們聊得很好,有許多共同話題,能用真實的狀態相處,隻是不管是她還是他,都維持著一定的保留,不輕易靠近。
陳楚僑正倚在沙發上看書,旁邊的落地燈柔和地照在她臉上,光影間美得驚人。
一如外麵傾灑而下的月光,溫柔而清冷,像是隔著一層紗,她溫溫柔柔的,性格好脾氣好,但有很強的邊界感。
他們總有談不完的話題。權革想,再也不會有另外一個人能和他聊什麽是永恒,不會有另外一個人和他講自然和宇宙了,他們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一個別人走不進去,也不隨意分享的小世界。
如果他們認識得再久一點,或許這個世界會慢慢地開啟一條縫隙,隻是現在,時間還太短,兩人都清楚界限在哪,並不會逾越。
他問她,“你在看什麽書呢?”
“teragnelle”陳楚僑揚了揚手裏的kindle,是她這個學期中世紀作品的課外補充讀物,“15世紀的詩歌。”
權革對這些古老的英國文學沒興趣,招招手讓她過來聽自己最近製作的歌曲,調出來歌詞,“這首歌叫instagram。”
“我知道明天馬上就要到來了
可是我卻無法放下手機
一點睡意也沒有
重新打開了instagra”
陳楚僑頭靠在他的手臂上,看著屏幕上的歌詞,電腦傳出他慵懶的嗓音。就像權革了解她一樣,相似的人,很容易就懂了。
“了不起的人可真多啊
(看著)誰去哪兒玩了
卻不按下點讚
好像隻有我這樣
在那instagram中
是大問題啊是問題啊”
“有的時候我對自己很滿意,而有的時候我會極度地討厭自己。”
那天,權革趴在桌子上,下巴抵著手背,拉長了語氣,似撒嬌似懊惱。
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兩人臉上都有點紅撲撲的,陳楚僑沒醉,隻是在這樣的場合下,他說這樣的話,的確是有戳到她心坎的。
好一會,她才含糊地說,“我也是。”
讓陳楚僑在他人麵前承認這點其實有些難的,她甚少會在不熟悉的人麵前過多地提起自己的事,別說是不好的事了。
她垂下眼,“有的時候很不喜歡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不喜歡自己優柔寡斷,不喜歡自己總是鑽牛角尖,不喜歡自己製造焦慮又懶散度日,不喜歡自己躺在床上無所事事陷玩著手機就陷入抑鬱。
“不喜歡?”
屋裏的燈光很暗,屏幕卻是亮的,權革能看到陳楚僑皺起來的眉頭,揉了揉她的頭。
換來她哼哼唧唧的不滿抗議,“聽歌,聽歌。”
“在我的夜晚
想法紛亂繁多啊
真是複雜
……
最近(的世道是)知道的越多
好像反而越孤單
越來越不容易了
隻有我一個人這樣嗎<101nove.comlub
除了電影
最終還是(宅在)小區
我的心裏生出了一個漏洞
無論用什麽都無法填滿
我此刻正在下沉吧”
歌曲漸漸淡出,兩人都沒說話,隔了幾秒,陳楚僑才低低地歎了句——
“阿西。”
權革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句嚇到,笑道,“什麽呀?”
“哥哥真是把握住了人心啊,不隻是你一個人…”
她感慨,“你真的很勇敢。”
這是現在千千萬萬人的寫照,隻有他把自己在社交媒體映襯下的渺小孤獨坦誠地寫成了歌。
這樣剖析內心宣之於眾,陳楚僑做不到,所以她真的很敬佩權革。
“這還不是完成品,”他問,“你知道魯濱遜嗎?”
她點點頭。
很多個日日夜夜,揮之不去的虛無寂寞啊,周圍人的嬉笑打鬧都和自己無關,仿佛整個世界就隻有自己一個人。
每個人都是魯濱遜,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無人島上。
“哥哥要快要找到自己的星期五啊!”陳楚僑把手覆在權革的手背上,飽含安慰,笑嘻嘻地說,“當然不是仆人星期五,是朋友星期五啦。”
沒有殖民主義色彩的星期五,會陪著你揮刀舞斧開拓荒島、堅定站在身邊擊退一切困難的星期五。
他嘴角上勾,問道,“那你的星期五呢?”
陳楚僑張開手,給他看掌心的紋身,是法語的文學,拚寫幾乎和英文一樣。之前的紋身都已經褪去,隻有這個最近紋上的,寓意用手握住文學,也從手裏產生文學。
就算隻有一人獨處,文學與繪畫也會伴在她身側,是最最忠誠的星期五。
她揚起頭,帶著些許展示的興奮,明媚耀眼。
“我會努力尋找的。”權革微微一笑。
兩人都明白對方想要什麽,不會把無謂的希望寄托在不應該的人身上,期盼對方能過得好比任何願望都要大。
屏幕上的歌詞停留在最後的一段。
“我再一次徘徊著
在那instagram之中
對了你最近怎樣
照舊地失眠呢
剪掉的短發真漂亮呢
卻不按下點讚
(這行為)好像有點好笑
……
allnight
那樣浪費著時間
在你的instagram之中”
“這是哥哥的前女友嗎?”
權革不好意思地點頭,聽到她的輕笑後,他惱羞成怒,“呀!你不看前男友的sns嗎?”
“我看啊,但是…”陳楚僑無辜地眨眨眼,“我都會點讚的。”
“呀!”
“哥哥現在還一直在看前女友的instagram嗎?”
權革嗯了聲,“沒有經常看吧,但是有時候刷到了,或者想起來了,會去看一下。”又忽然語結,想了想才說,“你和前男友有聯係嗎?”
“有啊。”
“那你和他…”
她璀璨的笑容一瞬暗了下來,“不可能了。”
或許是因為這首歌,或許夜晚本來就很適合胡思亂想,也或許是在前任的話題上和權革同是天涯淪落人,陳楚僑第一次向外坦白,“有一天我在看他的sns,突然就有一種不可能的感覺了。”
諾亞曬出的照片裏還有她認識的麵孔,也有陌生的新朋友和新風景,身邊的人都說他們一定會和好,她雖不甚讚同,卻從未像那一刻那樣,莫名湧上一股來勢洶洶的直覺。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間冒出來的想法,很突然。”
權革挑了挑眉,“而且,你貌似還挺相信這種感覺的?”接著無奈地笑了,他意識到他們兩個果然是奇怪的朋友,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這裏聊前任,也是不多見了。
“我很少有這麽沒厘頭而強烈的直覺。”
上一次還是在前年的跨年,看到了比伯和海莉的照片,她哭到天崩地裂,好朋友們都紛紛安慰不過是分分合合中的一次過渡,一直以來對jelena看得很開的她為什麽會哭得這麽厲害呢?
不過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不知名人士而已。
沒有緣由地,也不是感覺到了什麽,就是好傷心好傷心。
這影響竟然比所有的緋聞對象維密超模、網紅、歌手加起來都要大,近乎崩潰,好朋友們都不懂。
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陳楚僑站在落地窗邊,哭了好久好久,久到記憶深刻得她現在還記得那天的感受。
“很奇怪吧?我也說不出來理由。”
“內心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讓直覺影響了你的判斷。”權革把椅子轉過去,和她麵對麵,“楚僑啊,隨心所欲,隨心!隨心所欲!你一定得學會執行這個詞啊!”
她噗嗤一笑,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了。
“你們談了多久?”
“兩年多吧?不夠三年。”
“哎一古,這麽久啊?”
“哥哥,我和你說個秘密,誰也不知道的。”陳楚僑摸了摸頭發,心想今晚自己的傾訴欲真是爆發了,“如果我和他沒分手的話,我們大概已經訂婚了。”
權革驚愕地看著她,“真的嗎?”
“世事難料。”他歎了口氣,“時間會給出答案的,”拍了拍她的肩,“你的直覺也隻有時間能驗證了。”
隻是他們也沒想到,這個驗證不需要等到遙遠的以後,年份不過一翻,就相繼有了答案。
僅僅一兩年的時間,生活便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時候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她就想著明天去美術館前去哪裏吃101nove.comh了。
權革過了這會又有靈感了,戴上耳機,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好一陣。直到脖子酸痛,才舒展了一下身子,回頭一看,陳楚僑已經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走過去給她蓋上了毯子,又把她淩亂的頭發給撥到兩邊,他靜靜地看著她。
如果沒有來韓國,她應該就會順利地和前男友訂婚,戀愛,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生活著吧?
··番外··
【listentifyp170203update陳楚僑isabe1nove.coouflage-selenagomez
“youthrekeyourheart
你放棄努力,我傷了你的心
andalltsoold
所有回憶似乎已成往事
realkallnight
記得我們曾徹夜暢談
buttilovedie
但生活不易,愛已死去
youwereyesterday
過去你屬於我
noideayouare
現在我對你無從知曉
<101nove.coouflage
就像你在偽裝自己”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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