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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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的拍攝是伊莎貝爾於佩爾給介紹的工作。
    電影是她三年前拍攝的“心房客”的續集“在人間”,裏麵有一個亞裔角色,她就向導演sahetrit推薦了陳楚僑。
    說是續集也不完全是心房客2,“心房客”是samuel根據自己的作品lesc\"aspte第一卷改編的,這部電影則是lesc\"aspte的番外,是同樣的背景設置,主題也比較相似,但是新的人物和故事。
    拍攝地點在巴黎,需要擠出不少時間拍攝,意味著陳楚僑幾乎沒有了休息時間,不過劇本是不錯的劇本,又是伊莎貝爾從中牽線,考慮到種種因素,終究是接了。
    為此她寫了長而真摯的郵件給教授請求諒解,去他們的辦公室詳細討論了一下這個學期她將會頻繁地缺席課堂的問題,不僅是因為這部電影,還有接下來的電影頒獎典禮們。
    幸好教授們都很好說話,對她的出勤率放鬆了要求,但表示要寫要交的內容必須按時完成提交。
    於是陳楚僑就開始了每周巴黎倫敦的往返跑,周六到周一會有拍攝,大約持續近三個月。為了節省時間,倫敦到劍橋這段選擇了直升機,原本至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可以通過直升飛機縮短到35分鍾。
    在17歲時她已經取得了英國的直升機privatepilotlicence(私人飛行員執照),陳楚僑更小的時候就通過了理論知識考試,她完成飛行訓練並通過技能測試不是為了給自己往返於工作和學習的,於是她預定了包機服務,這部分錢是爺爺奶奶給買的單。
    所以她和弗朗西斯科說,拍戲的淨收入是負數。
    “在人間”是小成本電影,連伊莎貝爾的片酬都少得可憐,整個劇組的人可以說是在為愛發電,甚至有近一半的演員奔波於兩個劇組之間,可以說是非常窮酸的一個劇組了。
    邊伯賢知道這了事,哭笑不得,“就算是再有錢的劇組也不會支付你的直升機費用吧?”他習慣了魔鬼行程和艱苦移動條件,並不覺得有什麽,隻是放在陳楚僑身上便不一樣了,看著視頻裏的臉,仿佛連一毫米的消瘦都能看出來,“楚僑兒辛苦了。”
    “哥哥,我好累噢。”
    他是一直奉承努力是王道的人,卻會希望陳楚僑可以不勞而獲,讚同地點點頭,“是太累了,抓緊休息的時間休息吧,不管是學習還是工作,休息一下其實會做得更好,如果可以就算去很近的地方玩一下也很好的。”
    “倒是沒錯啦。”她微微嘟起嘴,“可是有休息的時間,我就隻想躺著了。”
    “哈哈躺著不也很好嗎?”邊伯賢故意搞怪去逗陳楚僑,直到她笑得眯起眼才作罷,“你去休息吧,要想我,不要總是想,好好休息,一天想兩次就好啦。”
    “為什麽是兩次?”
    “睡醒一次,睡前一次,其餘時間,就不要把時間花在我身上啦。”
    分別的時間很短,邊伯賢已經無比思念陳楚僑了,但反而最近視頻通話的頻率都變少很多,不再每天通話了。時差是一個原因,更多的是她忙著學習拍戲,奔波於劍橋倫敦巴黎三座城市,連自己的短信他都擔心會耗費她的心神,隻能小心地掐著點發消息,等她有空的時候來找自己。
    ——
    陳楚僑和伊莎貝爾還有另外一位中年非洲裔的男演員對手戲最多,奧斯卡提名名單出來的那天正好是和伊莎貝爾的戲,她很快就看到了消息,說,“恭喜你。”
    “落筆生花”入圍了最佳外語電影,陳楚僑入圍了最佳女主角,獲獎的可能性除了零以外她想都不出來別的可能,可作為亞裔提名本身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是的,在出了韓國演藝圈後,陳楚僑總是以一個亞裔演員的身份活動,這點也在接受采訪和報道上被屢屢提到,她從未有過這麽強烈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裏流著一半亞洲血統。
    成長過程中,民族和種族身份對她來說一直是個難題,“你來自哪裏?”這種簡單的問題讓陳楚僑很困擾,如果她在說英語就會說來自英國,如果在說法語就會說來自日內瓦,如果這兩種語言都不是她就會左右為難,最後簡單地來一句,“我在瑞士出生。”
    如今在英國生活讀書,自我介紹時就不免得進一步提到自己來自倫敦,事實上倫敦作為陳楚僑生活過最長時間的城市,在上大學前鮮少出現在她口中,現在日常生活更多是在說英語,居然也會時不時得到“你真的很brit”的感歎。小時候常去美國過夏天,可能是源於家人對口音的強硬保護,她的口音也沒被掰歪。
    在多文化的交流下,陳楚僑煉就了一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
    像是廁所這個詞,和北美朋友她會說o,有時候英國同學說了toilet陳楚僑也會跟著說,爺爺奶奶則是那種一輩子都不會用“toilet”去稱呼廁所的人。隻是語言係統不是永遠都精準運行的,某次脫口而出的toilet換來了奶奶妮娜驚訝的抬眼,“是什麽讓你開始這樣說話?我豎好耳朵準備聽了。”
    <101nove.comt(我能期待什麽)?”
    她的潛台詞是“我什麽都沒在期待,我知道你接下來說的都會是像toilet一樣可怕的災難”。
    這是妮娜典型的說話方式,用美國朋友莫娜的話就是“passiveaggressive的英國人”,陳楚僑對此接受良好,聳聳肩說,“偶爾別人這麽說,我就會跟著說,youknow,對話中保持用詞的統一蠻不錯的。”
    “噢甜心,我該說點什麽好呢?我該從哪裏開始?”
    妮娜苦惱地看著麵前的孫女,伊莎貝拉無疑是漂亮的,光潔平整得仿佛看不到一絲毛孔的皮膚,濃密柔順的頭發,手上是剛做好的梯形法式美甲,一看就是沒經曆過什麽苦難的孩子。
    毫無疑問大家都盡力讓她順遂如意地長大,妮娜確定他們滿足了她所有的要求,那怎麽會養出一個這樣性格的孩子呢?
    喜歡在交往中模仿和迎合他人,這是妮娜最不滿意陳楚僑身上的一點。
    第一次發現這個問題是在陳楚僑搬回日內瓦住的第一年,不知道到底是香港的生活改變了她,還是日內瓦的“功勞”,總之妮娜很不喜歡她會為了別人而改變自己的言行舉止,尤其是為了更好地融入群體。妮娜固然從小就教育陳楚僑要得體禮貌,不能在人前失態不要讓場麵難堪,禮儀教師也一直是自己請的那位,可她從未想過陳楚僑會長成這樣玲瓏周全的性子,看小時候陳楚僑帶著的嬌蠻就知道妮娜並不欣賞好說話的軟柿子老好人性格。
    “好吧,奶奶我承認,我不想當那個不一樣的人。”她不能要求別人改變,所以和不同的人相處陳楚僑會一定程度上地貼近他們的行事作風,讓自己泯然於其間。
    大家總說陳楚僑像孩子是有原因的,不是因為她長得幼態,是感覺。
    她的人生順風順水,因此身上缺乏那種競爭的欲望和奮鬥的野心,像小孩子一樣,喜歡和人做朋友,玩樂心重,拍戲就像是現實版的過家家,而她在很認真地玩著這個遊戲。
    她是真的像孩子,腦子裏計較的不是利益,而是要大家一起玩得快樂。
    “這是個問題。”妮娜和喬治蘇菲婭談論過她的顧慮,“她太注重別人的感受了,會為了維護人際關係犧牲自己,對別人很好也不期盼能得到回饋,這不合理。”
    喬治和蘇菲婭持樂觀態度,認為要尊重陳楚僑的處理方式,“伊莎貝拉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她想要做的事,我們不應該多加幹涉。我們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地告訴她,我們愛她,她值得被愛,以及永遠站在她身後支持她。”
    “izzy,你知道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吧?”妮娜聽取了他們的建議,“你的本身就是很可愛,並不需要多做些什麽。有時候矯枉過正反而是另一種對別人的不尊重,你的真誠足以打動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對的。”她不應太過執著於尋找和別人的共同點。
    學校裏大多數同學都有trustfund,小時候的陳楚僑知道這事,也去問家人自己有沒有,得到“當然,寶貝”的回複後才心滿意足地笑了,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什麽是trustfund,隻是單純地為自己擁有和朋友同樣的東西欣喜。
    後來周圍的朋友不再限於以前的圈子,她就變得很羞於談論自己的家庭了。
    自己享受著許多人都沒有的幸運,陳楚僑明白這一點,她並不抗拒去享受,不得不說,家人洗腦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讓她不介意用父母長輩的錢,這就很矛盾了——
    用詞是很表麵的東西,就算她把每個朋友的習慣記於心也不會有什麽實際上的改變,歸根結底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浮於表麵的刻意隻會讓別人不高興。
    “你說得非常對。”陳楚僑抱住妮娜,一口親在她的臉上,“世界上沒有任何言語足以表達我有多愛你們。”八壹中文網
    在放飛回歸本我後,她也有那麽一瞬間會忽然發覺,原來自己真的是英國人啊,這是從前少有的,近一年兩來,陳楚僑內心對自己的身份認同感的確更強了,各種意義上的。
    在samuel說把劇本上的台詞用她會的語言說出來時,陳楚僑把台詞翻譯成了粵語,直到拍完了samuel說道“這聽起來不太像韓語”,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假思索地說出了粵語。
    “不,這不是。是中文,我是半個中國人。”
    其實在香港的那些年她接受過很大強度的國學教育,寫書法背古詩文,在外公外婆的要求下,她斷斷續續地上著相關的課。不過實在是生活在一個缺少中國文化的環境裏,連她媽媽都沒有什麽身份認同感,她很難接觸到這方麵的東西,學校裏也有一些中國留學生,陳楚僑和她們關係還不錯,依舊能感到文化的差異,所以比起倫敦,她更少提及自己的中國背景。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她脫口而出的是粵語,陳楚僑想到蘇菲婭說的話,“等你經曆再多些,你會慢慢自己找到答案。”
    答案在不經意間就出來了。
    ——
    英國電影學院獎正好是星期天,占用了拍攝的時間,於是頒獎禮的前一個星期陳楚僑都在巴黎拍戲。
    拍攝感覺稱不上好也稱不上壞,沒什麽特別的感覺。撇開陳楚僑,演員和導演全是40+的年齡,電影主題本身是以孤獨為主題的,劇組氛圍就沒那麽活躍,況且這幾天都在下雨,難免聽到周圍人對天氣的各種抱怨。
    下雨的巴黎是很美的……如果能和朋友在咖啡館見麵或者宅在家裏,而不是工作的話。這樣想想,她又低落了些。
    或許是12月時在韓國的拍攝太消耗精力心神,現在學業和拍戲並行的情況下也沒有休息的機會,陳楚僑總感覺到悶悶的,睡眠倒是足夠的,隻是精神狀態不是很激昂。
    她急需一個腦袋清空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管的假期來給自己充電。
    所幸拍攝不像上次在韓國拍攝時整個人都是緊繃繃的,劇組上下散發著散漫的氣息,陳楚僑大多數時間下班都不算晚,還能有自己的時間,不然她熬也很難把拍攝熬過去。
    在巴黎住的地方是蘇菲婭從小住著長大的房子,陳楚僑小時候常來,定居日內瓦之後就沒人住在這了,這所房子就變成了大家在巴黎的落腳點,生活用品都是取決於上一次住的人留下了多少。
    下雨總伴著降溫,陳楚僑從行李箱裏翻出一條圍巾,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買盒抽紙。
    圍巾是從倫敦帶來的,上麵都還是那個家洗滌用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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