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家裏男人被牽扯進去的村民圍在了村委會大院的門口，看見幾名警察進了支書辦公室，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突然，有人就大喊了一嗓子：“警察要把黃支書抓走啦！”

    準備點火做飯或正在刷鍋洗碗喂豬食的村民們，一個個丟了手裏的活兒，有的舉著鋤頭扁擔，有的握了鐮刀鍋鏟，紛紛朝村委會跑去。

    到了村委會的門口，隻見警車還停在了院子裏，卻沒看見警察。

    支書辦公室的門緊閉著。

    一問，說是警察都被當頭的喊進支書辦公室了，黃支書一個人在裏麵。

    肯定是警察在屋子裏“審問”他們的支書。

    於是就一齊舉起手裏的工具叫了起來：不能抓黃支書！不能抓黃支書！

    聲音一浪比一浪高，一邊叫，一邊還往支書辦公室的門口湧去。

    這時，支書辦公室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兩個警察出現在門口。

    一見眾人舉在頭頂的鋤頭扁擔，其中一個忽地從腰裏掏出槍來，也舉過頭頂，大聲喊道：“幹什麽，你們幹什麽？都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放下！不然我們就開槍了！”

    眾人這才啞了下來，麵麵相覷了一陣，都把手裏的工具放下了。

    警察收回了槍，又喝令大家退出院子去，說：“誰再亂吵亂嚷的，就把誰抓起來！”

    大家夥兒都覺得事態有些嚴重了，無聲地退到了院子外麵的空場地上，臉上掛著幾分緊張的神色，注視著支書辦公室那道又閉上了的門。

    安靜極了。

    安靜得有點壓抑，肅穆和悲壯！

    沒過多久，那道眾目關注的木門，又響了一下，聲音不大，卻有如驚雷。

    接著“嘩啦”一聲，黃天成和其他三個警察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幾個警察像是被人群過分的安靜嚇住了，不理解似的互相望了望。

    程光亮看著眾人，大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啊？”

    聲音不高，稍帶猶豫，好像怕把大家激怒了一樣。

    就像壓抑的火山爆發了一樣，人們這時山呼海嘯般喊了起來：“你們不能抓走黃支書！”

    程光亮愣住了，先看了一眼人群，再看了看黃天成，見他一臉風平浪靜，稍微放心了些，就對人們說：“我們把你們黃支書帶回去了解點情況！隻是了解情況，你們放心，我們會依法辦事的。”

    大夥又異口同聲地喊：“黃支書沒打人，你們不能抓他！”

    一邊叫著，黃寶勝以及葛青蓮、劉豔紅、陳小翠還有楊秀玉等人，都朝黃天成圍了過去。

    警察們一下就緊張了，齊聲說：“你們不要亂來，我們是執行公務，誰阻撓我們執行公務，絕對嚴懲不貸！”

    人們就舉起手裏的工具喊：“嚴懲就嚴懲，我們願意陪黃支書去坐牢！”

    警察沒轍了，程光亮就用眼睛向他的“犯罪嫌疑人”求援。

    黃天成見了，向前走了一步，大聲說：“你們吼個球毛呀！你們不都說我沒有打人麽，那還怕什麽？警察都說了，他們會依法辦事的……”

    程光亮聽了這話，馬上說：“是呀，我們就是帶黃支書去了解情況，等我們抓到了打人的人，肯定會放了他的！”

    人們聽了這話，喊聲更高了，說：“糊弄鬼呢，你們抓不到打人的人，就把我們的黃支書抓回去頂缸！你們要抓不到人，我們黃支書不就要坐一輩子的牢？”

    黃天成說：“是禍躲不脫，躲脫不是禍！人是在我們桂花村打死的，抓不到打人的人，當然就該我這個支書頂缸。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幫我的忙麽？反而是害了我，讓我罪加一等，你們知不知道？趕快給我把路讓開！”

    人們齊聲說：“不讓！”

    黃天成生氣了，說：“驢日的！你們不讓好哇，你們哪個願意去吃牢飯，就承認是你們打死了柳老蔫，我把這等好事讓給你們好不好？啊，你們哪個來呀？警察也在這裏，正好把你們也帶走，也免得警察同誌再多跑一趟！來呀！來呀！”

    人們聽了這話，這才把路讓開了。

    警察帶著黃天成走了。

    到了警車前，程光亮就對黃天成說：“黃支書，上車吧！”

    村民們又追過去喊了起來：“黃支書……三叔……”

    黃天成沒去看他的村民，卻抬頭看了看桂花村的上空。

    天上烏雲滾滾。

    半晌，黃天成突然口氣很堅決地說：“我不坐車！”

    程光亮愣了，說：“什麽，不坐車？”

    黃天成說：“在村子裏，我還是他們的支書，出了村長，才是你們要帶走的人，所以，出村子之前，我不能坐你們的警車！”

    程光亮很警惕地說：“黃支書，你不是成心給我們搗亂吧？”

    黃天成說：“我這樣配合你們，還說我搗亂？”

    另一個警察說：“不坐車你打算怎麽辦？總不能讓我們抬你吧？”

    黃天成說：“不用你們抬，我自己走出去！”

    程光亮說：“你不會半路上跑了吧？”

    “怎麽可能，說跟你們走，我就會跟你們走的。”黃天成一擺手，說：“我要打算跑，你們攔得住麽？”

    另外兩個警察就把黃天成往車裏推，說：“上，上，別裝蒜了！”

    黃天成用力擺脫了警察的手，瞪圓了眼睛說：“你們要強迫我？我告訴你們，我現在還是公民，不是你們的犯罪嫌疑人！你們要強迫我，我就不走了，看你們怎麽辦！”

    說著，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村民一見，又高喊起來，說：“不走，不走，黃支書就是不走！”

    警察們又互相看了一眼，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過了片刻，程光亮才說：“好，好，走路！走路！小王，你把車先開到村口去，我們隨後就到！”

    司機警察答應了一聲，果然去發動了車子，先開走了。

    程光亮才對黃天成說：“這回行了吧，黃支書！”

    黃天成就從地上爬起來，笑著對程光亮說：“程大隊長，這才像以人為本嘛！”

    說著，就夾在兩個警察中間往前走了。

    人們沒有散去，又像潮水一樣，跟在了黃天成後麵。

    程光亮一看，又不放心了，就停了下來，回頭又對大家問：“你們這是幹什麽，啊？”

    眾人說：“我們送一送黃支書，你管得著嗎？”

    黃天成聽了這話，就吼著對大家說：“驢日的，都回去，都滾回去！你們以為我這是到人民大會堂開會，光榮啊？”見眾人無動於衷，又說：“有警察同誌保護我的安全，你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可大家夥兒都不回去，還是說：“我們不回！我們就要送送你！”

    這麽一大幫子人拿著各種工具跟在身後，程光亮的心裏就有點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