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爐點雪 初心如磐 第十一章 聖人夫子像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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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暮時分。秋風中搖曳的樹枝,陰鬱的天幕遮蓋了日頭。
    忽然之間,天空變得柔和,一種詭譎的柔和。讓人覺得秋天就該是那種猙獰的美麗。
    襴杉書生停下了腳步。
    大胡子躍上牆頭饒有興致地看戲。
    渾身遍布傷痕的男子,手中火槍上的紅焰跳了幾下。
    “唉!”年輕道人失望地發出了一聲歎息,聲雖不大,卻透著惋惜。接著,站起身道:“能尋到他,是你,如今阻我的,還是你,你可知如此罪惡滔天之人,護他,你將背負什麽?竟是善惡也不分辨?”
    秦嫻低頭,看不清神情,聲音透著疲憊道:“世人說他萬般不是,但他對我好,對娘好,我就不能說他不好。”
    聽到秦嫻這番話,遠處停下腳步的張鑒眉毛抖了一下,終於轉身望向少年。
    年輕道人登時覺得果然人之一世,各不同路,竟還有這般說道。
    “行,那就全你所願吧。”年輕道人一咬牙說道。
    為惡人護身,秦嫻,哪怕你不死,這一生,你也難走!
    見年輕道人再次手掐印訣,古顥一隻大手扶在少年肩頭,慢聲道:“閃開吧,他說的對,滅人滿門的人,不配有人守護,我也未對你們母子做過太多,你不必如此。”
    秦嫻紅著眼睛,強扯出一抹笑意道:“可是古叔,娘沒了,你再出事,我家沒大人了!”
    古顥有些動容,少年竟然一直將他視為親人,可他不久前還同村人一般,瞧不上他,今日種種,讓他對少年刮目相看,或許還真是教導無方,好生引導,說不定前程大好。
    隨即一把提住秦嫻衣襟,就如那日溪水旁,不顧少年哭喊,將少年扔向遠處的張鑒。
    朗聲道:“先生,秦嫻還煩您好生引導,做個好人。”
    張鑒探手接過飛來的少年,反手按在身旁,使其動彈不得,又覺得哭喊聲吵的緊,便喝道:“禁聲!”
    秦嫻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封住了嘴巴,不能開口。
    古顥以火槍崩槍式起手,直指陶修靜眉心。
    “先生,我突然喜歡當一個好人了!”說完這句,手中火槍如龍,撞向黑霧道人。
    陰陽玄宅中的黑霧道人,雙手各持一大一小兩把斬首刀,對上古顥手中火槍,一瞬間便以對拚數十記。
    速度之快,場間也隻有張鑒和程虯看的真切,旁人眼裏隻瞧見一紅一黑兩團流光在閃轉騰挪,糾纏不休。
    槍上燭火燒的黑霧“呲呲”作響。
    程虯蹲在牆頭,笑道:“這陰陽玄宅倒是像個邪器,道門這些個天法器,還真是古怪的很。”
    說著扯著嗓子叫道:“喂,你倒是打那小道士啊,與這法器叫什麽勁,這麽笨呐。”
    古顥哪裏不知,破法器最好的辦法就是擊殺禦使之人,可是這黑霧道士擋的密不透風,尋不到機會。
    古顥突然雙手持火槍,高高躍起,使出霸王點頭,重槍砸下,似火山爆發,黑霧道人被打碎。
    不等古顥心喜,卻見黑霧又重新恢複,道人重現,氣勢更勝之前。
    心下想到,如此下去不是辦法,需要解決年輕道人,便與黑霧道士拉開距離,以奇怪姿勢連踏地麵。
    禹步!
    右足前,左足後,身似鳥,伏地而起,虛空踏步,三步便到黑霧道士身前,身後竟有九道殘影。
    三步九跡,禹步大成法,古顥也是自得到後,每日去鼎山練習,不久前才終於大成。
    這次古顥就在身前,黑霧道士卻紋絲未動,直到來到陶修靜身前,無視對方的一臉驚愕之色,一槍刺出。
    火光洞穿了年輕道士的胸膛。
    年輕道人身旁懸著的飛劍重新化為書冊掉落在地。
    黑霧道人消散。
    古顥將陰陽玄宅托於手中。
    一手持槍挑著年輕道人,冷聲說道:“我說過,憑你,不行!”
    年輕道人忍著胸口劇痛,卻依舊在笑,說道:“想做好人,為什麽不自殺,還要反抗呢。”
    古顥搖頭道:“心事未了,不能死。”
    “你,還真是西帝陰影下的草芥。”年輕道人嘲笑道。
    古顥冷哼一聲,道:“你還真該死!”
    散去火槍的一瞬,右手扣住年輕道人脖子,提在半空。
    年輕道人雖有些喘不上氣,卻笑的更加燦爛,艱難地擠出聲音:“這下,憑我便夠了!”
    雙手突然扣住古顥手腕,心中念咒,體內金丹飛出,化為一個金色小人飛進古顥額頭。
    金色小人一入古顥靈台識海,直奔三魂之處,三魂全,是為人;去其一,則為鬼。
    人之三魂不論修行何派何法,都要護其周全,所以金色小人一來見到的便是如同鐵桶一般的高牆,圍的密不透風。
    金色小人手中變幻出一把斧頭,對著高牆一下又一下的砸擊,似是覺得太慢了,又換成錘子。
    可是累的小人夠嗆,砸了半天也不過半尺見方的坑。
    突然身後傳出呼呼風聲,竟是一朵燭火。
    古顥見年輕道人金丹竟然透體而出,還進入自己靈台識海,忙坐內視通幽,驅使武運燭火,前去阻攔。
    燭火在後麵追,金色小人在前邊繞著高牆逃,當然逃跑竟也不忘抽空用錘子擊打高牆,金色小人似不能說話,但其不斷張合的口型不難看出,含母量頗多。
    就這樣在古顥體內一追一逃,體外古顥與年輕道人皆都靜立不動,陷入僵局。
    程虯蹲著身子往前挪了挪,端詳了會,轉頭問張鑒道:“先生,這算怎麽個事兒?”
    張鑒說道:“左右山是當世唯一修內丹的道門,性命自持,尋求自身突破,白雲宮又聽聞出了個金丹天才,被文江子評為年輕一輩第二人,據說走出了不同於賈真人的金丹道法,三老廟同白雲宮一山之地,或許這就是那新金丹法吧。”
    程虯豎起大拇指,讚歎道:“還得是先生,博聞!”
    張鑒深深地望了眼程虯,說道:“世間,宗師不少,可如你年紀的,我大多知曉,但你,我卻全無印象。”
    “小小護院。”臉上露出一抹無奈,接著道:“先生知世間江湖事,可有些地方,怎麽說呢,汙穢!先生不知,是好事。”
    似是不想在這上麵多言,轉而問道:“您是小竹別院的老四先生嗎?”
    張鑒略微疑惑,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日間就在乎顏賦的大勍書院和小竹別院,兩者在你看來區別很大嗎?”
    說道大勍書院,程虯不屑道:“那顏老大,整日混跡朝堂,搞天命那一套,滿眼全是權勢名利,虧他還是聖人夫子像傳下的弟子,哪裏像個讀書人?”
    “哦?那你眼中讀書人什麽樣?”張鑒問道。
    “就該像小竹別院顏二先生那般,隱於市井,教誨百姓,仁禮為先,當為讀書人。”與先前不同,提起小竹別院程虯眉飛色舞,一臉向往道。
    接著幹咳了一聲,說道:“你還沒說你是哪個?”
    張鑒道:“聖人夫子像傳下,張鑒。”
    當世儒門書生,分為兩種,一為儒生拜見聖人夫子像,有機會被夫子像傳下“儒字簡書”,便被視為聖人夫子親傳弟子,如果將“字簡”傳下,則該弟子為再傳弟子,倘若當世沒有配“簡”之人,夫子像會收回“字簡”,等待下一位合適之人。二為持“簡”之人不傳“簡”收徒,稱為其門人弟子。如今世上儒“字簡”有七個,也稱“儒七字簡”。
    程虯跳下牆頭,抱禮道:“失敬失敬,先生勿怪先前唐突才好。”
    張鑒微微一舉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同時慢道:“你這性子,倒像個孩子,不像宗師。”
    程虯嘿嘿一笑,道:“我倒想像個先生。”
    變故突生。
    一道劍光掠過,一柄細劍刺穿了古顥的肚腹。
    暮色中,那個身影仍直挺挺佇立著,雙目也仍滿是憤怒,直勾勾望向遠方。
    接著他用盡最後氣力,雙手拔出腹中細劍,攥在手中碾碎,一道血泉也隨之噴湧而出,灑在地上。
    此後所有人都看到,古顥的身體搖晃頹然跪倒在年輕道人腳下。
    金色小人飛回,年輕道人倚著牆角坐到在地,望向遠處屋頂。
    那裏站著一個細長眉毛中年人,正收回劍指。
    一步便來到場間。
    程虯不可置信,轉頭看看張鑒,又看看細長眉毛,說道:“有沒有搞錯,一個宗師,還搞偷襲?”
    接著對張鑒道:“先生,我看他才不像宗師。”
    細長眉毛不理會程虯的嘲諷,先是對張鑒隨意抱禮,便轉而走向古顥。
    “陛下尋你好久了,原來躲在此處,此次祖洲之行還真是意外之喜。”細長眉毛笑道。
    古顥斜眼看著來人,滿嘴鮮血,強撐著道:“原來是你這閹人。”
    程虯驚道:“原來是個太監,怪不得行事如此下三濫。”
    “道門為我大剡國教,「三鎮其國」皆是道門掌教真人,自是同仇敵愾,陶代掌教遇險,老身出手相助,有何問題?”細長眉毛雖是盯著古顥說的,但卻是說給程虯與張鑒聽。
    “哼,竟敗於你手,殺了我去薑西當那邀功吧!”古顥道。
    “哎呦,古將軍高高在上,咱家小小中書令,敢處置您麽,自是帶回宮,請陛下定奪,不過想來陛下會將您當著某人麵處決,也說不定呢。”細長眉毛一臉揶揄地說道。
    古顥神色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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