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爐點雪 初心如磐 第三十八章 梁鹿笙的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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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見占了上風,洋洋得意,也不再窮追猛打,雙手抱著後腦勺,悠哉悠哉哼著小曲。
    “喂!喂!”
    秦嫻聞聲抬起頭,與前方倩影四目相對,左右張望一番,指著自己,“我?”
    梁鹿笙點點頭,又勾勾手指,示意他到前邊來。
    恭喜側頭陰陽怪氣道:“去吧,你小娘子叫你呢。”
    “師兄不要亂說,可能是有什麽事,我先過去看看。”秦嫻解釋道。
    原來她是問他,為何同盜門廝混在一處。
    秦嫻對梁鹿笙說了與恭喜相遇以及加入盜門的整個過程,甚至連徐來的事也沒落下,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漸漸地,他似乎對梁鹿笙沒有任何戒心。
    “他真是個……很耐心的人。”
    梁鹿笙的聲音讓秦嫻覺得有些含混。
    梁鹿笙眯起眼睛,像是一眼便穿透了某些埋在冰麵下的陰影。
    秦嫻或許不知道她的出身,但多多少少也會有些猜測。
    不過也就是停留在富貴人家吧,但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四周虎狐環繞,沒有一點點心機,怎麽可能在那天兆城活下來,還是獨自一個人……
    生在皇家,有些本事自然要學會藏起來。
    她喜歡推敲琢磨,越難的事越能提起她的興趣。
    比如震驚天兆城的北山藏屍案,龍井投毒案,宮城裏的蕭牆案都是她幫助下破開,在抽絲剝繭梳理事件上,她有著額外的天賦,當然她的天賦很多,這隻是其中之一。
    如果不是那個人,其實他最想做的就是當一名捕快。
    而不是像現在做一個隻知玩樂的花瓶。
    秦嫻見梁鹿笙思緒飄飛,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梁鹿笙回過神,撇了秦嫻一眼,滿目鄙夷,像他這種出身祖洲鄉野,身份卑微的小鬼,心思單純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讓他自己成長?要是丟了小命怎麽辦?
    算了,還是提點一下,畢竟也算他老師呀!
    念及此,梁鹿笙聲音放低,用隻能夠他二人聽見的聲音,“你說石頭城的街市牌坊貴不貴?”
    秦嫻點頭,同樣小聲道:“自然是貴的!”
    “然後呢?”梁鹿笙繼續問道。
    “然後?”秦嫻一臉不解。
    梁鹿笙覺得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同各類出類拔萃的年輕天驕打交道,這般愚鈍的接觸確實不多?
    隻得耐下性子,細細引領。
    “整個石頭城才多大,天下勢力又有多少,一個牌坊麵爭得頭破血流常有的事,主街自不必多說,一整條巷子,隻有他一家——盜門,是個什麽門派?輪到誰也輪不到他們,你再看看他像是能拿出盤下整個巷子錢的人嗎?”
    秦嫻輕聲問道:“有沒有可能是借的?”
    “那會兒大剡放出的風,到處都是尋找好根骨,好秘聞的門派,又是臨近主街的巷子,換成你,你租嗎?”
    秦嫻先是搖搖頭,隨後又突然道:“得看是誰要租,先生可以,葛爺爺可以,安安、莫七迦還有宋錢也可以。”
    “我呢?”
    “嗯……也可以。”
    “胡扯什麽,感覺跟你交流我的智商也在下滑!”
    梁鹿笙有些生氣,這人思維就不在線上!
    她不禁想象了一下,自己要是這個樣子在天兆城,哪天死,埋哪裏,都不好說。
    “那個……”見梁鹿笙眉頭緊皺,秦嫻輕輕喚道。
    梁鹿笙不悅說道:“什麽這個那個!”
    秦嫻不知道說什麽好,便閉口不言。
    “直說吧,我覺得他就是衝你來的!”梁鹿笙斬釘截鐵說道。
    “不可能吧,我一個普通村民,能圖什麽呢?……你覺得我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嗎?”
    他隻是個普通人,普通到甚至每個人都擁有的父母親人,他都沒有,師兄又圖什麽呢?
    “沒有,目前看來你自身是沒有。”梁鹿笙幾不可聞地說道,突然話音一轉,“身邊人呢?說說你認識的人!”
    秦嫻把從記事起自己還記得的人,細細數了一個遍,包括古顥和年輕道人。
    就連母親的事也沒落下,因為他能感覺到梁鹿笙是真的想幫他,所以沒必要隱瞞,況且這些事情也很容易打聽到,畢竟整個祖洲人盡皆知。
    梁鹿笙口中喃喃重複著秦嫻口中說出的姓名,“古顥……叱奴安……葛老頭……先生……”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笑了。
    一個清楚的念頭忽然冒出來,轉頭對秦嫻說道:“不是葛老頭,那……就是先生!”
    ————
    有些時候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同一件事物,可能得出的結論都是不一樣的。
    此刻的梁鹿笙宛如是初冬偷開的第一朵梅花,俏皮而又清新。
    在宋錢眼裏,就是如此,雖然站在人群中,依舊是掃清了周圍的旁枝,成了這片雪地的主人。
    但是與秦嫻的竊竊私語,那番親切模樣,讓他感覺這株梅花旁邊多了隻麻鳥,平白讓梅花墜了身價,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大哥也一樣。
    在恭喜眼裏,前麵這一對男女,好生辣眼睛,這麽多人在這,竟然還貼得如此近,你一言我一語的,全然沒有一點盜門中人樣子,這個妖女就是在離間我們師兄弟!
    偏偏秦嫻這個傻子還十分信任於他,真是色迷心智。
    張鑒回頭望了一眼,悄聲細語的兩人,心道:還挺般配,可是秦小子,端不住你的命,若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該有多好,他肯定樂見其成,隻是世事沒有如果。
    “你這頭小鹿,過來,我有話問你。”沉吟片刻還是找了個借口將梁鹿笙喊了過來。
    宋錢見二人分開,搶上前去,走在梁鹿笙身旁,“姑娘最近去哪了?可急死我了?”
    “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急什麽?”梁鹿笙扭過臉,可不吃他這一套。
    不過宋錢也不惱,依舊是噓寒問暖。
    突然,秦嫻才發現,眾人的腳步平緩了下來。
    前方雪地裏出現了兩道佝僂的身影直勾勾地盯住張鑒。
    徐來走到張鑒身邊道:“四先生,要不要先回學堂!”
    張鑒突然很驚奇地看著他:“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徐來不慌不忙地笑了聲,“也是為了儒門。”
    張鑒眼角一跳。
    陡然意識到什麽:“看來是大先生的手筆。”
    徐來沒回答,衝他一拱手,“先生多慮了。”
    話音剛落,張鑒已經丟下他邁步向那對老夫婦走去,一點都沒有逃避的意思。
    儒門同佛門有些相似之處,都要立願,張鑒在初入儒門就已經發願。他還記得當年第一次當了秀才,就被二先生看中,代師收徒,許下君子境便帶他去夫子像拜師。
    他也沒有辜負二先生期望,順利地踏入君子境,也就是納靈。隻是當初的立願就好比是一捧泉水,摻雜進了汙穢的東西,一時之間雖然不會影響泉的整個姿容,但是久而久之,這道泉,已經不是當初的泉了。
    本來他的這一道泉水養在心田,慢慢成長,就是聚窟州一遭,當著村民的麵,眨眼間摻了汙。
    他以前以為摻汙的是夫子,是那幫村民,那個男子。
    所以他來到了祖洲,甘願當一個守井人。
    他以為他的立願死了。
    不過,秦嫻出現,他又看到了希望。
    世人都說的道理也不見得是真道理。
    心底深處,沉封的立願像是又活過來了,所以,此刻,不論大先生還是誰,給他做了怎樣一幅棋局,他都想踏進去試試。
    ————
    與此同時,世間:
    南澹的某座山上,突然無端起了驚雷,靈氣攪動起來,在半空中擰成了一個猙獰的漩渦,漩渦中有一道聲音響徹天際:“誰敢放那孽畜出來,就殺了他!”
    ……
    大勍皇城天兆城的龍椅上,五爪金龍袍的男子同身前一位老書生道:“這水……你到底要攪多渾才好?”
    “那就看陛下要我大勍占據幾洲?”
    ……
    西漠一座寺廟蒲團上盤膝而坐的老僧對著身後生著三瞳的小沙彌道:“知頁還沒有請十力金剛歸位嗎?”
    “沒有”
    ……
    一座栽滿槐樹的園子,有人叫道:“快看,月山!”
    山中月,月中山,洛劍父的劍出鞘了。
    “知玄,這洞天你帶師弟們也去爭上一爭!”
    ……
    梨園。
    “今日不開戲,大青衣出遠門省親去了。”
    大排長龍的戲迷們皆都十分惋惜,不知得有幾日聽不到這世間第一人的戲曲了。
    ……
    兗州有座山頭,金光大熾,瓢潑一般地灑在一座刻著古樸紋樣的火爐上。金光褪去,一柄長劍躍然出現在一男子手上,男子身前跪著一個孩童——瞎眼斷臂瘸腿。
    男子冷冷道:“我雖然無子,但這錘還交不到你手上,偷學器經,廢你一眼,一手,一腿,如今滾出山去。”
    見少年行動遲緩,又開口道:“也罷,比去祖洲將你扔在那裏,讓你自生自滅,省得你這幅樣子還在兗州徘徊,看得我心煩!”
    整個世間都被洪飛鸞傳出的消息所牽動,想來再有幾日,祖洲怕是群雄紛至,畢竟,比起虛無縹緲的陳李二祖一般的根骨尋找,這看得見的洞天更為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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