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爐點雪 初心如磐 第四十章 不再是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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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間,張鑒聽到自己心中似乎有塊石頭落了定,“大先生有話帶給我嗎?”
秦嫻不知道這大漢口中閣老是誰,有種預感,似乎對先生不利。
梁鹿笙適時出聲,“大勍閣老有三人,但能從褚巨相口中說出來,應該是儒門大先生——顏賦。”
“敢問四先生,害王家秀才性命可認?”
張鑒點頭,笑道:“認!”
這老夫婦前腳剛到祖洲尋自己,後腳大師兄就派人到了,若不是大師兄精通卜卦?或者根本就是一道來的,此刻才現身罷了。
“徐來,你站得倒快,怕被我所累嗎?”張鑒微笑著望著褚巨相身邊的徐來說道。
“四先生哪裏話,家師傳來手諭,我自然要近一些聆聽。”
張鑒點點頭,“跟著大先生確實風光些,你對大先生多些尊敬也是好的,畢竟若不是他,你還隻是個普通獄卒。”
徐來沒回應他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沉默了一會兒,對褚巨相說道:“師兄,宣讀手諭吧,剛好大剡王朝的前輩也在,是……時候!”
褚巨相回道:“好!”
懷中摸出一卷手諭,展開後,宏聲道:“儒門張鑒,無端害人性命,欺淩弱小,其行為有失先生體統,有違儒門聖訓,今內閣議定,除去儒門先生位,收回“孝”“信”二簡!”
“你說什麽?廢除先生位?憑什麽!這先生位又不是他顏賦給的,是夫子給的,他憑什麽要除就除,還有害人性命,原因查清楚了嗎?怎知那人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就算這些都不論,他顏賦指揮的幾場戰役,死了多少人,多少平民遭殃,遠的不說,就隻墜日山,他水淹……”
“放肆!”
梁鹿笙話沒說完便被人打斷。
她順著聲音處看去,來人正是大勍太子——梁璞。
“什麽?”梁鹿笙莫名其妙地看了這個堂哥,不,皇兄一眼。
梁璞歲數比自己大,城府不深,性子有些慢熱,但很愛裝腔作勢,他老覺得炎帝是老眼昏花了,不然怎麽選這麽個人當太子?
不知何時四周的燭火漸漸亮了起來,梁鹿笙的眼睛裏折出了異樣的光,原本清澈的眸子因為憤怒和不可置信蒙上了一層陰影。
“皇兄?為什麽?連你也不護著儒門?我大勍開國靠的是什麽?”
“我大勍開國自然靠的是儒門!但卻不是張鑒的儒門,是大先生傳承的儒門,像這等邪儒,就應該除去!”
梁鹿笙張了張嘴,不知為什麽,好多反駁的話到嘴邊她沒說,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還看不清,她也太笨了,這都是那個人的手筆,此次他肯定要摘了四先生帽子的,隻是不知道他還有什麽目的。
梁鹿笙愧疚地上前抓住張鑒的衣角,眼淚打著璿兒。
張鑒摸了摸少女的腦袋,笑道:“你這小鹿就這麽點出息?摘了也就摘了,在這小小學堂安穩教書,豈不更好!”
梁鹿笙望了望簡陋的學堂,撇著嘴道:“可這裏太破了,像豬……”
“嗯?”張鑒佯怒。
“好了好了,別生氣,不說了還不行嘛!”少女咬著下唇委屈道。
梁璞皺起眉,堂堂公主,雖說隻是先帝留下的獨苗,但是總歸是皇家人,大庭廣眾之下和一罪人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
“梁鹿笙!過來!知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
“什麽身份?與你何幹?”梁鹿笙聲音突然輕了許多,她怕廢嗓子似的,聲音虛虛地吊在喉嚨裏,故意氣梁璞道。
梁璞被落了麵子,一時間又拿梁鹿笙沒辦法,隻好心中暗自發狠,回了天兆城一定叫這臭丫頭好看。
隨即一擺手中扇子,對徐來和褚巨相道:“快些,別耽誤時間!”
“四……額,張前輩,還請不要讓晚輩難做。”徐來恭聲道。
“自然不會,你回去傳話,手諭我接了,今天起我不是四先生了,隻是張鑒,如何?”
徐來露出十分感激的模樣,隨後對著張鑒攤開手掌。
張鑒問道:“什麽意思?”
“儒字簡。”徐來說完,麵垂著地,看不清神色。
神色微頓,張鑒道:“書簡是夫子像傳下,我自有之物。”
“可夫子像也是儒門的夫子像。”
秦嫻心道:去你娘的吧。
他總算聽明白了,如今的先生跟他當初一般處境,隻是當時他還有先生,而如今的先生真正是一個人。
秦嫻往張鑒身旁靠了過去,在離對方一步的距離停了下來,就像學生站在老師身後,定定地垂手而立。
張鑒自然感覺到了。
略一沉吟,說道:“若我不給?”
梁璞冷哼一聲。
褚巨相則是麵無表情。
唯有徐來先是苦笑,而後道:“家師說了,若是四先生不願,那便是要他親自取……”
這一句雖然聲音不大,明眼人都能聽出,威脅之意十足。
張鑒倒是還好,梁鹿笙猶如鯁在喉,不等張鑒阻攔脫口而出道:“來就來,誰不知道他是‘紙糊的三閣老’!”
遙遠的大勍風麟州,顏賦一連打了三四個噴嚏,最後更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
場麵一時間僵住,張鑒出聲道:“書簡我是不會給你們的,我會自己還給夫子像,若是大先生等不及,那便自己來取吧。”
“吧”字話音沒落,被一聲震天裂地的轟鳴聲壓了下去,隻見遠處天空一道血紅雷霆竟然自下而上,一下又一下地擊打在天空之上。
三擊過後,那筆直血紅的雷霆逐漸化成了實體,一道龍影。
龍影張開了一對金瞳,夜色裏亮如星辰,亦如兩盞不滅的業火。
突然化作漫天的紅炎,隨著整個龍影砸進天空中。
原本紅霞化作的夜色,此刻猶如瓷器破碎之前,竟生出了絲絲裂縫,隨後在紅炎中化為烏有。
整個祖洲都抖了三抖,天空恢複清明,繁星點點。
薑禪隔空一抓,天地靈力瞬間便匯聚在掌中,握拳,一拳朝著星空打去,拳芒貫穿天際。
與蕭玄道對視一眼,隨即喃喃道:“亞夫子禁製……破了。”
褚巨相駭然道:“什麽人能破亞夫子像禁製?”
“世上飛升的可不是隻有你儒門!”洪飛鸞沉聲道。
“是你大剡搞的鬼?”徐來問道。
薑禪笑嗬嗬說道:“你這小娃娃,可別亂扣帽子,世上飛升的,除了你儒門,可不隻我大剡。”看見張鑒若有所思,便說道:“看張先生神情似乎知道些什麽?”
眾人都看向張鑒。
張鑒道:“像是應龍精血……”
心道,這是在為開啟鼎湖洞天鋪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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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散去,學堂隻餘張鑒,秦嫻,莫七迦,宋錢,恭喜,梁鹿笙和老僧。
其他人都在坐著,隻有莫七迦被老僧粗魯得如同拎雞仔般,拎在手裏。
莫七迦掙紮著衝張鑒求救,“先生救救我,先生!”
宋錢憐憫地看了二哥一眼,心道這下後者可是在梁姑娘麵前丟盡了人,沒理由再跟自己搶了吧。
“大師,不知西漠哪裏來?”張鑒也很平心靜氣地問道。
“阿彌駝佛,貧僧知頁,修行於化度寺。”老僧答道。
張鑒神色多了幾分鄭重,站起身行禮道:“不知是甲佛座下,失敬失敬。”
老僧單手行佛禮道:“四先生嚴重了。”他說著,手中透下一股莫名勁氣,將撲騰的莫七迦打暈。
宋錢驚呼道:“你把二哥怎麽了?”
秦嫻一把按下宋錢的腦袋,他相信有先生在,不會讓莫七迦有危險的。
突然張鑒手中飛出一道浩然之氣化作的繩索勁力,直接穿透空間瞬間來到老僧麵前,引著莫七迦就要回來。
老僧抬手詭異一抓,便又將莫七迦扣下,“四先生,這是何意?”
“這娃娃從小沒了父母,吃百家飯長大,如今也在我這學堂呆了些日子,他有求於我,我不能坐視不理,對了,我不是四先生了。”張鑒微微一笑道。
“這是他的命,先生也要阻攔?”老僧眯眼道。
“命不命的,現在看來,信就有。不信……又有什麽用,這樣吧,你可以隨意使用各種手段隻要讓他自己願意,我便不再管,當然不可以強擄!”
“那老衲若是強擄呢?先生打算如何?”
“世人常說奪天之下,納靈都是螻蟻之輩,若是不登奪天境,自然無法撼動飛升仙山,那麽,不知大師是否要以納靈來戰我這奪天?”
突然張鑒抬手翻出那把灰色紙傘,撐開。
一陣浩然青氣,從傘中透出,將老僧一起遮住。
在秦嫻等人眼中,傘撐開的刹那,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隻覺耳朵裏一陣銳痛,一時失了聰。
一時間,他們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隨後,秦嫻等人聽見一聲脆響,似乎是什麽東西折斷了。
眼前恢複清明,隻見老僧似乎比方才衰老了好多,眼眶骨也似乎塌陷了一些,眼窩顯得更大更深了,眼睛裏滿是渾濁。
老僧喃喃道:“便……依先生所言!”
說罷,放下莫七迦,轉身緩緩離開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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