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爐點雪 初心如磐 第四十四章 白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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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夜敗給梁鹿笙後,恭喜在沒有在明麵上得罪過她,不過背地裏在秦嫻和宋錢麵前也不少牢騷。
莫七迦那夜之後醒來,還是如往常一般,同宋錢對梁鹿笙關懷有加。
不過梁鹿笙倒是整天抓著秦嫻練劍,他們又插不上手,隻得跟著先生讀書習字。
日子就這樣過了半月。
————
今日祖洲無雪,天朗氣清。
石頭城人更多了,不過除了人還有別的生靈,比如貓。
一玄衣中年男子領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穿著碎花小襖,顯得俏皮可愛。兩人站在石頭城門口,望著這新建的城池,不知道在低聲說著什麽。
他們身後是一個女子,肩膀上蹲著一隻瘦弱的白貓。
白貓伸了個懶腰,蹲在女子肩頭,百無聊賴地在他身上來回踩,沒收好的爪子將她的絲裙勾得絲線亂炸,還蹭她一身貓毛。
女子對它沒脾氣,非但不惱,有時還會縱容地揉揉貓腦袋,讓它多踩幾下。
可是這會兒,她卻少見得沒心情哄貓玩。
因為某些事沒辦成,某些人沒找到。
見被中年男人領著少女交談擋住去路,她便輕聲道:“勞煩,讓讓。”
中年男子回頭,打量了這一人一貓一眼,還沒來得及道聲抱歉,隻聽身旁少女歪著頭一臉俏皮道:“好醜的小貓。”
白貓像是有靈性的,見少女這麽說它,頓時炸毛,用那雙綠色的眸子冷冷盯著少女。
少女見貓兒生氣了,反而笑了,用她稚氣未脫的聲音道:“你看,它生氣了。”
話裏雖有埋怨,但並無惡意。
中年男子開口道:“抱歉,壺兒沒有惡意。”
這白貓他認識。
它出現在這,就說明顧摧沒有來。
看來鼎湖洞天也好,猴妖也好,都吸引不了他了嗎?
女子拍了拍白貓,撫順它的毛發,“沒事。”便越過中年男子往城內而去。
女子和白貓走後,少女又不滿開口道:“這姐姐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但給人感覺像是李媽媽一般,冷冰冰的。”
聞言中年男子沒好氣道:“你出外說話小心著些,以為是在有廬嗎?”
少女委屈地噘著嘴,“哦~”
“何妨哥哥……”少女知道失言,立馬用小手捂住嘴。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邁步往城內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始一進城,便有一灰衣小廝迎上前來,“敢問可是天地有廬官錘主?”
中年男子側目道:“何事?”
灰衣小廝深行一禮,“我家主人請您移步一敘。”
中年男子眼眸深邃問道:“誰?”
“小聚賢山!”
“方才南澹的也去了?”
“南澹的前輩已經過去了。”
“帶路!”
兩人被灰衣小廝領著,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巷子,又穿過幾條街,來到了一處門前。
門楣上掛著【聚賢】二字。
進了院內,小廝將兩人領到一處偏廳,“官錘主還請在此稍作休息,還有人未到,屆時會來請前輩過去。”便躬身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另一處偏廳內。
女子拍了拍白貓,叫它走開,隨後負手走到窗邊。
不知天氣這麽清明,明天會不會下雪。
越是美好越臨近毀滅,不過雪景也很好看。
南澹四季如春,初次見雪喜歡非常,可是見得多了,便不覺得多好,還是喜歡南澹多些,因為太冷。
“阿爺讓你來,你有把握嗎?”女子沉吟片刻,說道,“那可是應龍之後最具天賦的無支祁啊。”
白貓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隨後跳上窗台,豎起大尾巴,衝主人長長地“喵”了一聲。
女子淡淡道:“說人話!”
“無支祁被鼎湖壓了這麽久,又有應龍鎖在,想來實力存隻不過一二,隻要一擊必殺,不讓其有機會逃出去休養生息便可。”白貓口吐人言道,聲音竟然有些蒼老。
女子猶豫了一下,“萬一跑了呢?”
白貓翻了個白眼,意思是那還用說?
哦,對,跑了的話就會威脅阿爺的地位,他自然會出手,不過就不能親自走一趟一勞永逸麽,非得這麽麻煩。
女子表情奇怪。
白貓知其所想心道:能不懶麽,那可是隻老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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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很空,隻餘日頭。
就像此刻的學堂,隻有先生。
高青鎖說是出去轉轉,書房隻有他一個人,他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秦嫻推門走了進來,見先生閉著眼,便又想著退出去。
張鑒眼角浮起笑紋,“哎”了一聲。
秦嫻駐足。
“怎麽了?”張鑒問道。
“學堂可能不會再有學生來了。”秦嫻低聲說道,沉默片刻又道:“莫七迦見沒有孩子來學堂,便一一去問了,得到的回複都一樣,不來了。”
張鑒被大先生宣布除去先生位的第二天一早,這個消息就在祖洲和世間炸開了鍋。
這裏頭少不了某人的推波助瀾。
那可是先生啊!
世間位先生者,聖人夫子像傳下,別說到哪裏都會被奉為上賓,就是身後也可能配享太廟鳴鍾等禮。
一時間,祖洲的謠言跟雨後的筍一般層出不群:有說親眼瞧見張鑒殺人拋屍的;有說張鑒滅人村子滿門的;還有人足足列了張鑒十條罪狀,條條說的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樣!
沸沸揚揚的謠言一傳,誰還敢把孩子往來送,自然學堂空空。
自古人心,最難測。
“這就是輿言,你怕嗎?”張鑒突然問道。
秦嫻聽了,半晌沒言語,張鑒像是有無限耐心,也不催促。
“先生怕嗎?”秦嫻問道
“怕。”張鑒淡淡道:“但為天下蒼生,不能為蒼生所容,怕便做不成了。”
窗外陽光斜照,風很輕。
兩人對視,一個閉眼一個站立。
畫麵很美,靜謐安詳。
許久之後,秦嫻才說道:“蒼生既然容不得先生,那先生還容得下蒼生嗎?”
張鑒眼睛睜開,看著秦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容不容得,試過才知道。”張鑒緩緩站起,走到門口,又回過頭看著秦嫻,“你信我嗎?”
秦嫻沉默。
“你信我,就夠了。”張鑒微微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隻留下一句,“隻為萬世開太平!”
張鑒的每一步都邁得無比堅定。他的身後,是一座空蕩蕩的學堂,還有一個是一名充滿了無限可能的少年的未來。
他走到院門口時,喚著秦嫻:“你跟我來。”
兩人一路走出了栗子村,走過了橘林,一直走到了那座寂靜的鼎山,那座破屋。
葛老頭還在紮著紙人。
張鑒上前行禮道:“葛老,上次匆匆,沒顧得上和您行禮,還請不要怪罪。”
又道:“這一屋子的紙人,紮得夠多便沒用了。”
葛老頭置若罔聞,隻是不停地紮著紙人。
張鑒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可是不信這些的。”
葛老頭紮紙人的手一頓。
“其實你紮的紙人,沒有用!”張鑒淡淡道。
葛老頭抬頭看著張鑒,眼神冰冷。
張鑒歎氣道:“自古情之一字最難,可是你紮了這麽多,也燒了這麽多,究竟要做什麽?”
葛老頭紅著眼眶道:“我夢到她在下麵被人欺負了……”
張鑒怔怔地望著葛老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葛老頭轉身望著天邊,幽幽道:“我知道這些或許無用,可是我沒有辦法。”
張鑒寬慰道:“前輩她天人之姿,誰能欺負她?隻是你思念太重了。”
秦嫻聽到這裏,也算明白了。
原來葛爺爺的紙人也好,讓他尋得柳枝也好,都是為了心上人,而這個心上人卻已經離開人世了。
葛老頭摸了摸一個邊角上磨損的紙人,歎道:“你今天來是做什麽?”
“給你看一個人。”張鑒輕描淡寫道。
“你果真打的這個主意!”葛老頭道。
張鑒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葛老頭看了張鑒一眼,又看了秦嫻一眼,哼了一聲,道:“隨我來。”
屋子很破,到處都是漏風,屋子裏彌漫著濃濃的灰塵味。
葛老頭推開屋門,率先走了進去。
張鑒與秦嫻緊隨其後。
葛老頭從床底抽出一個破舊的木盒,丟給張鑒。
而後對秦嫻說道:“你可要想清楚,上了他這艘船,可比你挨上一劍,還要痛苦百倍!”
秦嫻不解。
張鑒裝起木盒,笑道:“還未同他說。”
“不打開?”葛老頭道。
秦嫻疑惑地看向張鑒。
張鑒笑道:“再等等,他或許還沒想好,你覺得他如何?”
葛老頭沒好氣道:“看門的活計,誰幹不是幹?我看你是想讓他接你的發願吧!”
張鑒沒有回答。
葛老頭冷哼一聲,拂袖而出,提起水壺,澆花去了。
張鑒望著葛老頭離去的背影,笑道:“看來你也覺得他可以!”
話音一落,周遭風動。
秦嫻雖不知將要發生什麽,但神色一變,因為先生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張鑒淡然一笑,“你之前不是說想當個先生?如今也算是給你當日一問的回答,我這殺了人的先生也不是先生了,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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