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爐點雪 初心如磐 第四十六章 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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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巢八心念轉得極快——這小聚賢山一直想統領“九流”,翻了兩大王朝自己做魁首,奈何底蘊實在不及它們,雖說近幾年出了個卞獄京,可修行一途凶險萬分,誰又能知道她能否真個登上山巔,走上那飛升之路。
    心思百轉間,偷偷掃視在場眾人,到現在仍一直一言未發的有奇霞山杏手、最後進來的錦袍男子、還有張鑒和南澹少女。
    要說此間最大的勢力……
    必是宋家,要說影響力最大的嘛……
    不知打的什麽主意,回頭瞥了一眼,那位閉目養神的奇霞山老杏手,“孫老前輩不知有什麽想法?”
    這句話令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轉到了老人身上。
    老人鶴發童顏,銀須垂胸,雙眼炯炯有神。他身著一襲黃衫,衣袂飄飄,宛如神仙中人。腰間係著一條蒼青色的腰帶,腰帶上繡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靈芝,彰顯著他的身份。手中握著一把烏木拐杖,杖頭鑲嵌著一塊溫潤的玉石,閃爍著淡淡的光輝。
    他便是奇霞山杏手孫百草,為人性格溫和,待人和藹可親。並且醫術高超,妙手回春,醫者仁心,常常為貧苦百姓免費診治,贈醫施藥,深受凡人和修士的尊敬和愛戴。
    老人受到這般矚目,抬起雙眼,和煦地笑著道:“各位,我一把老骨頭了,隻能種種藥材,醫醫小病,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子。”
    說著目光在最後進來的錦衣男子臉上轉了一圈,和藹一笑,“還是聽聽宋家二爺怎麽說吧。”
    裴巢八心道,老家夥果然油滑得很。
    錦衣男子似乎沒有聽到老人的問話,自顧自地拿起身前的茶盅仔細端詳了一番,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拓拔進見氣氛有所凝滯,不禁開口問道:“二爺為何這副表情?是這茶盅有什麽不對嗎?”
    宋家二爺輕歎道:“茶的好壞,多半在於茶盅,隻有茶盅好,貴!才能品出茶真正的價值。”
    裴巢八聽不懂,說著聯手大事,怎麽又扯到茶上麵去了,自不肯就此放過,追問道:“與茶有什麽關係,孫老前輩是問你關於鼎湖的看法!”
    宋家二爺沉聲道:“我不是說了嗎?”
    裴巢八道:“你幾時說了?”
    宋家二爺摘下手上鐲子,乃是一白玉鐲子。鐲子同茶盅疊在一起,開始扭動摩擦,片刻之後,場間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有人輕嗅了一下,驚呼道:“這是什麽味道?”
    “靈茶的味道。”薛采解釋道,“茶盅普通,顯得茶也普通,但若是有華貴的外力加持,俗茶也成了靈茶。”
    拓拔進悠然一笑道:“宋家不虧是天下首富,奇珍異寶無數,當真是開了眼界。”
    裴巢八雙眼放光:“二爺這鐲子可賣?”
    裴巢八是連雲行棧的掌櫃,眼力自然不必多說,或許處事暴躁衝動了些,但是這做買賣和相東西,他可是十分拿手,一眼就看上了鐲子,心裏盤算著,多少能拿下來。
    “不賣!”宋家二爺垂首,揚眉,一笑:“拿你連雲行棧一洲商號來換。”
    裴巢八原本興奮的表情頓時變成了憤怒:“開什麽玩笑,一個破鐲子要我一洲商號,癡人說夢。”
    宋家二爺冷笑。
    隨即起身望著窗外天邊的雲朵,幽幽道:“你們就是這茶水,小聚賢山是這茶盅,而我宋家就是這白玉鐲!”
    “哦?願聞其詳。”拓拔進麵色有了些許陰沉,有些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宋家二爺神秘一笑:“想要做事,得聽我的!”
    眾人表情各異。
    裴巢八愣了一下,眼角飄過微不可察的一抹笑意。
    拓拔進麵若寒霜,正欲開口,宋家二爺向門外一名老者招了招手,老者走進將一幅卷軸取了出來,遞到他手上,隨後他朗聲道:“這是鼎湖洞天所有消息,以及兩大王朝做的部署,敢問,你們誰能拿的出?就憑這個,我宋家不能牽這個頭?”
    眾人靜靜地觀望著。
    場間各個都是驚才豔豔之輩,哪裏還不知道事情真相,這是宋家要搶小聚賢山的主事權。
    你要聯合打下鼎湖洞天?可以,但得我說了算。
    對於他們來說,誰主事都一樣,反正自己家也隻是想要分一些彩頭,挑不了梁,如今看來跟著宋家也許更能成事些。
    四下依舊靜悄悄的,無人表態,更無人出聲。
    拓拔進突然哈哈一笑,大手一揮:“有宋家主事,自然是如魚得水!我小聚賢山沒意見!”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
    這拓拔進竟然答應了?
    拓拔進笑道:“各位很奇怪?都是為了破開兩大王朝獨霸的局麵,誰主事又如何?再說了,隻要得了這鼎湖洞天,你我皆得好處,又有什麽不妥?”
    “槐園退出。”
    聲音清透明朗,宛若四月的風、晨曦的光、萬家的燈火,旭暖而宜人。
    眾人順著聲音轉頭望去,是槐園那個年輕劍子。
    宋家二爺壓低聲音轉頭對年輕劍子道:“你說什麽?”
    而年輕劍子不理會宋家二爺,起身朝眾人一一道別,最後目光落到高青鎖臉上時,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槐園一別,好久不見了師兄,我在外頭等你,有話對你說。”
    高青鎖點頭。
    宋家二爺摸著下巴嘿嘿笑道:“有意思,槐園真是囂張的緊。”
    年輕劍子不理會,依舊往門外行去。
    身後拓拔進喚道:“賢侄,聊的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年輕劍子腳步一頓,“若是與小聚賢山謀事,還可勉強接受,但要我等同這等人共事,還是算了。”
    宋家二爺先是目露凶光,而後凝眸一笑:“早聞天下劍意出槐園,今日倒想見識一番。”
    拓拔進忙道:“二爺且慢!”
    宋家二爺:“五老,試試他。”
    門外先前遞進卷軸的老者聞言攔住年輕劍子去路。
    年輕劍子垂下眼睛,有一瞬間的深沉,複又揚起,依舊是神采奕奕淺笑吟吟的模樣:“前輩要對我動手?”
    老者目光一掃,將他的微妙表情盡數看在了眼底,嘿嘿一笑道:“你不也是躍躍欲試?”
    拓拔進走過來,打著圓場,“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裴巢八倒是興致勃勃。
    秦嫻其實也想看看自己除了梁鹿笙外見到的第一個用劍的人究竟能將劍總成什麽樣子。
    張鑒始終未發一言。
    被宋家二爺喚作五老的老者,笑著道:“拓拔山主不必驚慌,我隻是與這孩子切磋一番,不會傷他性命,洛劍父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拓拔進聞言不再阻攔,隻是拜托手下留情,能跟在宋家二爺身邊,便不難看出這老者身手定是不凡。隻是不想這孩子在他這臨時聚賢山出了事,不好跟槐園交代。
    眾人皆來到廳外院中。
    院中的風聲陡然靜了片刻,隨即衝天扶搖而起,直接將層雲的天撕開了一道口子。
    年輕劍子的劍出鞘了。
    秦嫻見這氣勢似乎比梁鹿笙還要強,問張鑒道:“先生,這人是誰?”
    張鑒搖頭道:“我對槐園年輕一輩了解不多。”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高青鎖的聲音:“槐園七子,也是洛劍父如今首徒,段知玄,春風第九。”
    秦嫻轉身對高青鎖見禮。
    高青鎖擺擺手,示意不必客氣。又道:“不過和卞獄京常春藤等人一樣有幾年沒有出手了,不知如今實力如何。”
    風在動,劍也在動。
    “段知玄的劍意為‘留不住’。”高青鎖道。
    ’留不住’的不僅僅是這滿天的風,還有他自己。
    段知玄踏步成音,劍出鞘時宛若晨曦初破,幽暗尚未褪去,但天邊已有曙光之兆。
    老者站在那裏,如同從亙古走來的山川,不動如山,靜若止水。
    但在段知玄劍意籠罩下,這靜謐的湖麵被打破,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老者動了。
    抬手間,風雲聚變。
    段知玄凝神聚氣,身形如風,劍意所至,破曉而出。
    劍意如虹,破曉而出,與老者悍然相交。
    轟鳴聲中,氣浪翻騰,卷起滿地塵埃。
    老者身形如山,動若奔雷,一掌拍出,如汪洋般傾瀉而出,段知玄劍勢未衰,長劍顫顫巍巍直刺那如海的掌勁,兩股力量陡然碰撞到一起。
    半空中的力量凝為實質,四周狂風呼嘯。
    老者的身後突然卷起一道狂風,扶搖直上九萬裏,從天際摘來一顆星辰,而後重重地砸向段知玄。
    段知玄眼神一凜,長劍在周身劃出一道劍幕,磅礴劍意浩浩蕩蕩地朝那顆星辰撞去。
    星辰陡然炸裂,浩蕩的力量如海浪般朝四周擴散,老者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段知玄身後,一掌拍向他的後心。
    段知玄長劍翻轉,反手握劍向後揮去,同時身形一錯,堪堪躲過老者的攻擊。
    老者嘿嘿一笑,身形如山般紋絲不動,一掌拍在段知玄的長劍上,長劍嗡鳴不已。
    段知玄長劍嗡鳴不已,而老者那一掌仿佛攜帶著山嶽之力,砸得他握劍的手臂一陣酥麻。
    他心知不妙,正要抽身退開,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嬌喝,一股大力自背後湧來,有人在他身後推了一把。
    段知玄的身形瞬間衝天而起,直飛出十餘米高,而後如流星般朝地麵砸去。
    他隻覺得體內翻江倒海,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一股血氣上湧,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來。
    他的身體砸在地麵上,砸出一個人形坑,塵埃四濺。
    塵埃落定,段知玄掙紮著站起身來,握劍的手臂已經脫臼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臂,強行將關節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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