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陛下，京都，被鐵帽子王鄭開接管了。”
    貼身太監的聲音中帶著無奈和不甘以及一絲憤怒，誰能想到，數個月前，這鐵帽子王還是天景帝最為信任的人，本打算委以重任，可這鐵帽子王以一句免得世人多想為由，隻是要了一個京都衙門的府尹。
    用他的話來說，無論未來發生什麽，他都會成為天景帝最後的一道防線，護著天景帝的周全。
    這樣的理由，如何不讓天景帝動容？！
    可事實上，誰能想到，這鄭開竟然是打著如此的算盤，他不是忠君愛國，他是所謂的要想竊取天下。
    而今，整個大周京都之內的一切，也確實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皇宮呢？”
    天景帝眼睛微微閉上，他的麵色還是如同之前一樣從容和冷靜，這幾年，他早已經過了許多人一生都無法經曆的事情。
    他冷冷的看著世界的變化，他仿佛絲毫不在意這些所謂的震驚的消息。
    他連皇位都兩上兩下，他連滿朝臣子都背叛他，他連世家大族都拋棄了他，都經過了，在天景帝的眼中，這個世界上，很少會再有東西觸動他的心。
    鄭開的變化，讓他感到意外，但也僅此而已。
    在這樣的情況下，世人內心最深處的那種險惡都表露了出來。
    這個位置，無數人想坐，他鄭開有這樣的想法，天景帝絲毫不意外，隻是他倒是想看看這個位置，鄭開是不是真的坐得住。
    “陛下，皇宮中內的所有的朝臣，都以鄭開的話為準，甚至連那些宮女和侍衛都已經不再聽我們的。”
    “現在，除了那些死忠之外，整個皇宮，早已失控。”
    貼身太監，淚如雨下，不斷的哽咽和抱怨著。
    什麽時候，他們受過如此的憋屈。
    但天景帝還是相當的震驚，甚至頗為冷靜，他並不意外這一切的變化。
    “不過陛下放心，現在在皇宮中，我們進出還算是比較自由。”
    “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能持續多久？”
    緊咬牙，貼身太監說出了自己最大的顧慮和擔心。
    現在不過是皇宮之內的一切權限幾乎都被拿走，但他們好歹還算是比較自由，隻要不離開皇宮，其他問題都不大。
    但這樣的情況在太監看來，隻怕也是持續不了多久。
    “哈哈哈哈！！！”
    然而，聽完這些，天景帝卻哈哈大笑起來。
    如此反常的情況和行為，在太監看來，或許是天景帝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和傷害，怒火攻心，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可就在太監準備安慰天景帝的時候，卻見到天景帝麵色嚴肅了起來，眼神中多了一絲冷冽和森寒，以及不屑。
    “陛，陛下......”
    貼身太監有些慌了，因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天景帝如此，當下還以為天景帝是因為接受不了這樣的情況而心性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放心 ，朕甚好，而且是很好的那種。”
    天景帝嘴角上揚，臉上沒有任何的惆悵，反倒是多了一絲淡淡的寒意。
    “隻是，朕還是高看了這鄭開啊。”
    “他若真是聰明人，就不應該現在還給朕自由，而是將朕殺了。”
    天景帝扭動著脖頸，嘴角上揚，帶著一抹寒光。
    而這句話一出，讓貼身太監猛地一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在他看來一定是天景帝出現了什麽大問題，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若是其他人，光是這句話，就可以誅九族了，但偏偏這是天景帝說出來的。
    天景帝沒有解釋太多，因為他太清楚，當初周錚留下自己的性命，所以天景帝複辟了。
    這鄭開還是太年輕了，或者他太自負咯。
    他真以為自己能超越周錚，真以為讓自己活著對他是一件好事情。
    這個世界上，為什麽很多男人會失敗？不是他們能力不夠，而是因為他們婦人之仁！
    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
    這鄭開，在天景帝看來，終究還是小男人的格局。
    若是他真的夠勇，真的夠狠，就應該直接將自己囚禁起來，甚至可以將自己斬殺，一勞永逸。
    可他偏偏還帶著一絲所謂的假慈悲，還想著所謂的世間的名聲，這簡直就是無知。
    當初周錚背上殺兄滅弟的罪名，甚至冒天下大不違的風險，硬生生讓自己退位，可比起現在的鄭開要厲害的多啊。
    僅此一點，天景帝就知道，這鄭開成不了大事。
    “他若隻是當一個尋常的鐵帽子王，享受無限的榮華富貴，不好嗎？！”
    “沒有這個命，卻想要爭奪各個位置，當真是可笑。”
    雙手背立，天景帝眼睛重新閉隆。
    這樣的人，不值得天景帝上心。
    “陛下，按照現在的情況，可能很快周錚就會和鄭開有一戰。”
    貼身太監，小心翼翼地再度開口，隻是這一次他提及到了周錚。
    大軍逼近京都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
    無數人觀望，京都之內更有人已經準備跑路了。
    可當鄭開振臂一揮的時候，局勢似乎出現了變化。
    可貼身太監很清楚，這一戰與其他情況不同，因為對天景帝而言是相當的危險。
    因為這種大戰之下，天景帝是最有名正言順的死亡的可能性。
    “哈哈，放心，真到了那一個天，朕倒是坦然的多。”
    天景帝一愣，可隨後臉上卻浮現出一絲釋然。
    在這個世界上，他什麽都經曆過，更是被稱為曾經的十全老人。
    隻是事情的發展，超乎了想象，甚至後麵發生的事情也是他從未想象的。
    可若真是死在了這裏，他倒也能灑脫接受。
    這樣的態度，讓貼身太監猛地一怔，一臉不可思議望著天景帝，他從未見到天景帝這般地頹廢和喪。
    難道，這就是一個人在無奈和絕望之下所展現出來的正常狀態麽？！
    這與天景帝曾經對權力的絕對執著，完全不同啊。
    自古回來，帝王之心難測，當真如此。
    “他們現在如何？”
    突然，天景帝轉頭望著貼身太監，沉聲詢問。
    他口中的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宮檀和牧雲等人。
    當初天景帝複辟後，這些人便被囚禁在皇宮之內的地宮深處，天景帝極少去看他們。
    “回陛下，他們都還活著。”
    貼身太監，眉頭輕皺，淡淡回應。
    他的用詞很是有意思，他說的是活著，從未說過很好。
    地牢的環境很糟糕，暗無天日，陰暗潮濕，再加上飲食很差，正常人在裏麵都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就算是沒有刑法相加，可每一天都是巨大的折磨。
    尤其是牧雲等人身體已經是遲暮之年，垂垂老矣，在那樣的環境中，能活下來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除此之外，其他朝中老臣，同樣情況很是不好。
    若非是拚著一口氣吊著，隻怕大多數人都折損在地牢之中了。
    “走吧，帶朕，去看看他們。”
    天景帝有些恍惚，不過在聽到他們還活著的情況下，倒是從一口氣。
    他緩緩起身，邁著遲暮的步伐，朝著地牢的方向而去。
    貼身太監連忙跟在他的身後，隻是這一次，貼身太監卻在天景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另外一種狀態。
    孤獨，無助，釋然，以及一種死滅。
    這些感覺，很是奇怪，但卻是真實存在。
    真實的，讓貼身太監，都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不安。
    曾經的一代帝王，曾經無以倫比的強大的存在，終究還是低頭了嗎？！
    他，真的是準備認命，真的是準備服輸了麽？！
    貼身太監不知道，他隻能悄然跟在天景帝的身後。
    兩道身影，在落日餘暉的印射下，被拉的很長，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