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宮之內。
    此時群臣麵色陰沉，神情複雜，唯有天景帝，似乎平淡到了極致，仿佛外麵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般。
    “陛下，鄭誠宮被斬殺，周錚即將攻城。”
    終於，消息還是傳到了天景帝的口中，而聽到這個消息的天景帝，不僅沒有慌張，嘴角反倒是多了一絲笑意。
    “看來，是時候了啊。”
    扭動著脖頸，天景帝看似蒼老的麵容之上，逐漸升騰起來一抹冰寒的笑意。
    “走吧，去見見老朋友們。”
    留下這句話後，天景帝徑直朝著地牢的深處而去。
    ......
    這地牢，乃是在皇宮的深處，即便是現在的朝廷已經失去了掌控，甚至鄭開幾乎是控製了一切，可他們現在太忙，甚至忘了這地牢的重要性。
    如此一來，倒是讓天景帝進入地牢成為了簡單的事情。
    陰暗的環境，暗無天日的空間，這地牢之中充斥著的全部都是死寂的味道。
    隻要是個人進入到這裏麵，都會感受到渾身哆嗦，相當不自在。
    可天景帝卻渾然未知，他邁動著腳步，緩緩朝著天牢的深處而去，用上閑庭信步來形容也不為過，似乎這裏不是地牢，不是何種死囚的絕望之地，而是自己的後花園一般。
    自從當初天景帝被丞相架空之後，地牢之內便再無其他人進入，所以如今的地牢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清的多。
    但這樣的情況，對於現在的天景帝而言，倒是極好的事情。
    漆黑的地牢，隻能依靠著些許細微的火把照亮，但空氣中的腐爛味道，著實讓人有些不舒服，即便是天景帝，但後麵也有些忍不住眉頭緊皺。
    好在，終於，來到了地牢的最深處。
    這裏，關押的不是別人，正是牧雲和宮檀以及司馬承等人。
    當初天景帝重新掌控朝堂，幾乎將朝堂中那些冥頑不靈，一定要站在周錚那邊的朝臣都抓了起來。
    一些人經不住折磨，經不住在這的絕望，終究是沒有了生機。
    而今，放眼環視，偌大的地牢之中，還活著的不過十餘人罷了。
    要知道，當初這可是有足足三十餘人
    這些人，即便是死了，也沒有求饒，更沒有站在周錚的背麵。
    僅此一點，就足以讓天景帝為之動容。
    自古來，樹倒猢猻散，可他們似乎有了信念，自古以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可他們仍舊是一意孤行。
    曾經的天景帝不信邪，在他看來，隻要是人就有自己的軟肋，就有的缺陷，就會想盡辦法不顧一切的為自己謀福利，可事實證明，自己似乎錯了。
    無論是什麽原因，這十餘人能堅持到現在，還在用一種近乎瘋狂地方式等待著周錚的回歸，著實讓人感到了可敬可佩。
    咚！
    腳步停下來，天景帝將這緊鎖的柵欄打開。他進入了這幾個牢房的最深處的一間。
    這裏麵，囚禁的不是別人，正是牧雲！
    此時的牧雲，早已沒有了曾經的樣子，麵容枯瘦，披頭散發，細弱蚊蠅，簡直就是瀕死之像。
    他身上沒有鎖鏈，甚至沒有被用上所謂的刑法，可即便是如此，在這般高齡之下，被囚禁在此等地方，簡直就是折磨。
    換成其他人，早就是撒手而去了，可他還活著。
    當然，這樣的活著，同樣是一種折磨。
    天景帝望著眼前這個曾經與自己攜手治國的老者，眼中也多了一絲感慨。
    曾經他們同朝，曾經他們有著共同的治國理念，曾經他們也是把酒言歡，可為何，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這一切，真的隻是因為周錚麽？
    天景帝有些猶豫，他深吸一口氣，可還是緩緩走到了牧雲的跟前。
    天景帝的動作不大，可仍舊是有些聲響，自然會被聽到。
    可惜現在的牧雲，太累了，身體太過虛弱了，他蜷縮在角落裏麵，身體的無力甚至讓他難以睜開眼睛。
    他隻是靜靜地躺在地上，對外麵發生的一切，不管不顧。
    直到，天景帝走到他的跟前，輕輕的蹲下來，此時的牧雲方才是 緩緩的睜開眼睛。
    這個看上去再尋常簡單不過的動作，卻耗費了牧雲太多的力氣。
    若是以往，不過丟下一些殘羹冷炙，獄卒便會離去。
    哪裏會有人親自走到自己的跟前？
    或許是因為好奇心，或許是因為怪異的感覺，牧雲終究是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這一眼睜開的時候，他見到了天景帝。
    盡管光線不是很清楚，可他仍舊是一眼看出了蹲在自己眼前的是天景帝。
    他深吸一口氣，張張嘴，麵色有些動容，可最後還是化作了平淡，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個曾經讓大周無數人為之忌憚和惶恐的絕對權力巔峰的男人，在牧雲的眼中，也不過如此罷了。
    因為，他們山鳥語與不同路，此生無須再相逢。
    “看來，你似乎不願意見到朕？”
    對於牧雲的反應和態度，天景帝微微一愣，但終究還是苦澀一笑，沉聲開口，率先打破了這裏的沉靜。
    這句話，讓牧雲的身子微微抖動了些許。
    這一次，他重新睜開了眼睛。
    因為在牧雲的印象中，高傲的天景帝，永遠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語。
    他，為何今日如此？！
    “是，要索我的命了麽？！”
    “你要，便拿去。”牧雲還是回應了，但他的語氣之中幾乎沒有情感上的波動，每一個都像是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又像是在訴說著無關緊要的一件事情。
    如此而已，僅此而已。
    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若是他真的貪生畏死，當初就直接投入到天景帝的陣營之中，享受了無數的榮華富貴。
    可是他不願意
    牧雲這一生，眼中隻有一個帝王，那就是周錚。
    “為何，你如此執意周錚？”
    “就連我們數十年的情感，都可以不顧？”
    天景帝此時情緒有些許的激動，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周錚的身上到底有什麽好，他更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比不上周錚。
    論治國，自己當了帝王數十年，有十全老人之稱。
    論權術，自己精通帝王之術，權衡各方勢力。
    可周錚有什麽？
    “你知道，你比周錚輸在哪裏麽？！”
    這一次，牧雲一愣，但他重新睜開眼望著眼前的天景帝，聲音猶豫了些許，終究還是開口了。
    輸在哪裏！？
    天景帝一愣，他這一次認真了不少。
    自己早就想知道自己輸在哪裏了，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太久。
    是自己刀不鋒利馬太瘦，讓世人忘了曾經的自己也是無敵於世的姿態！？
    還是因為自己已經老了，看不清楚人性的需求和時代的變化了？
    “很簡單，你不如他。”
    “是因為，你在乎的，從來都是這個帝王之位。”
    “可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這個帝王之位。”
    牧雲的聲音很是果斷，沒有任何的遲疑。
    他提到周錚的時候，臉上都是笑容。
    顯然對於自己現在的學生，他很是滿意，相當滿意。
    哼？！
    簡直就是笑話，天大的笑話！
    然而，聽到這個區別的天景帝，卻隻是一聲冷笑，眼中多了一絲不屑之意。
    這個世界上，人所追求的不外乎是權勢和財富罷了。
    可是要二選一的話，權勢遠遠不是財富可以比擬的。
    而在無數的權勢之中，帝王之權，君主之勢，則是真正的核心與天花板。
    曆朝曆代，無數英雄前赴後繼，不外乎都是希望能登頂所謂的權力巔峰。
    不要說男人，就算是女人也希望有機會可以染指。
    所以，他不相信周錚不在乎這帝王之位。
    準確說，他不相信任何人不在乎這帝王之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