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深處，此時氣氛嚴肅到了極致。
    那些原本不露麵的文武百官，此時再度匯聚在了大殿之上。
    而天景帝則是高高在上坐在龍椅上。
    看上去一切都與以往的一般無二，可唯有天景帝最清楚，這一切與以往有很大的差別。
    今日沒有丞相，沒有上古世家大族，也沒有鄭開。
    此時這個朝堂之上，自己才是最大的，才是真正有了話語權，才是真正感受到了曾經的那種狀態。
    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隻不過，原本的滿朝文武，此時能站在這裏的不過是十之三四。
    當初丞相把持朝堂的時候，部分朝官跟著丞相去了府邸當了幕僚，直接忽視了天景帝，後來鄭開得勢的時候，又帶走了一批。
    所以，現在朝堂上剩下來的文臣武將已經不多了，甚至都無法讓整個大殿看上去有充盈之感。
    不過，這些剩下來的朝官也不是一門心思都在天景帝的身上，相反他們才是真正的謹慎，才是真正的懂政治。
    他們從來都不會做出什麽選擇和決定，他們隻是靜靜地在朝堂上站著，有活兒自己就幹，有任務來了自己就接。
    可是你要說這些人是忠心，那倒是會錯意了。
    他們隻在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活著，隻要自己活著，其他的他們都可以不在乎。
    誰當皇帝也好，誰出政策也罷，一切看上去與他們都沒有什麽關係。
    他們從始至終，都宛若是工具人一樣，不爭不搶甚至不給任何的意見。
    如此一來，從結果上看，他們或許不是從龍之臣，也沒做驚天動地的功勞，但他們仍舊是活下來了。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聰明，他們比誰都清楚，錦上添花固然不如雪中送炭，可雪中送炭的可能性就是被寒風冰凍死無葬身之地，錦上添花或許不會有什麽好處，但至少自己不會落得身首異處。
    他們見到了那些跟著丞相的朝官，被清算。
    而今他們也即將看到那些跟著鄭開的朝官，被株連九族。
    所以他們現在還好好站在這裏，還活著，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諸位，覺得現在朕應該如何啊？”
    天景帝終於是說話了，隻是這一次的開口倒是難得的出現了所謂的征求意見的狀態，要知道以天景帝以往的性子，哪裏會這樣。
    可即便是現在的天景帝柔和了很多，可是話音落下的時候，大殿之中回聲不斷，可這些朝官卻沒有一個抬頭，更沒有一個開口。
    他們隻是靜靜地老老實實的跪在大殿之上。
    他們不給出任何的建議或者意見，仿佛就是工具人一樣，不帶任何的情感，也不做出任何的建議與決策。
    他們的存在，仿佛隻是為了讓這一座大殿看上去有些生機之感。
    見到眾人如此，天景帝心中苦澀一笑。
    他如何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這些人隻有一個任務，那就是不犯錯，而不犯錯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言不語不動。
    無論是周錚當皇帝還是自己當皇帝亦或者是其他人當皇帝，都需要幹活的人。
    而他們的任務，就是隻幹活，其他什麽都不奢求，也不站隊，更不會帶著什麽期待。
    這樣的方式，在以往的官場，或許會讓人笑掉大牙，可此時在大周卻是相當的實用。
    連問了幾遍，群臣都是啞口。
    而天景帝震怒痛斥這些朝官的時候，他們又表現出一種誠惶誠恐的姿態，不斷的跪求陛下原諒。
    如此的樣子，著實讓天景帝仿佛是一拳搭在了棉花上，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慶幸還是悲哀。
    可惜的是，此時天景帝身邊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也好，太監也罷，都被清算幹淨了，他現在想找個人好好說話，都不行。
    “將外麵的情況報上來吧。”
    終究，天景帝也清楚了現在的局勢，自己要想讓這些大臣給建議，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看來還是要自己做決定啊。
    “回陛下，此時皇宮之外有三千精銳圍攏，還有數百火槍手。”
    “皇宮之內一萬禦林軍隨時待命。”
    一位虎背熊腰的武將此時小聲開口。
    他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情感，就像是機器一般，完全用陳述句來講述現在裏麵外麵的情況。
    當然，京都之內的大體情況，天景帝早就是知曉的。
    隻是聽到三千精銳圍攻皇宮的時候，天景帝倒是冷聲一笑。
    看來此時的周錚手中確實沒有太多可以調動的力量啊。
    就算是有火槍手，可他真的敢在皇宮之內隨便開槍麽？
    亦或者周錚真的可以不在乎身後之名，可以當眾弑君殺父！
    否則，三千對上一萬，不是天景帝自信，而是他完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皇宮同樣是糧草充沛，隻要自己消耗的起，最後的結果還真不好說。
    想到這裏，天景帝的心思再度活絡了起來。
    他當了一輩子的皇帝，終究無法真正割舍這樣的快感。
    他沒有任何的理由放棄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那些人呢？！”
    天景帝突然眼珠子轉動，一絲森寒在他的瞳孔深處擴散出來。
    他口中的那些人，正是鄭開安排過來監視自己的人。
    對於這些人，天景帝早就是動了殺意，而且是極大的殺意。
    身為一代帝王，竟然被這些螻蟻監控，甚至被羞辱，這些一筆筆一幕幕，天景帝都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早就是說過，最好不要讓自己重新起來，否則他一定要這些人生不如死。
    而現在鄭開已死，京都被周錚掌控，他倒是想看看這些螻蟻此時的表情是什麽。
    “回陛下，都控製起來了。”
    “一共五百餘人，有太監宮女，也有文臣武將，還有部分禁衛軍。”
    又一位大臣出列，將具體的情況羅列出來。
    不得不說，聽到這裏的天景帝，對於眼前的這些朝官突然有些好感了。
    他們雖說不站隊，但卻是相當的懂事，做事情也是果斷。
    在確定鄭開兵敗，確定周錚進入京都，確定鄭開被斬殺的第一時間，他們便是開始行動。直接用羽林軍，將這些所謂的叛徒扣押起來。
    數百人也是不小的力量，可是在這眼前數十位朝官的眼中，卻是翻不起浪的小魚小蝦。
    他們隻是輕輕出手，便將其一網打盡。
    僅此一點就可以看出來，這些人能耐也是極強，手段也是不錯。
    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任何的猶豫，而是相當的果斷，這種所謂的果斷就是知道一方敗了，便是毫不猶豫的做好售後工作。
    甚至在天景帝看來，若是自己輸了，這些家夥也會同樣如此。
    他們根本不在乎到底誰是帝王，也不在乎這帝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可以說，這是一群極度自私的人，亦或者是絕對的精致主義者。
    天下是什麽？
    帝王是什麽？
    朝廷政治是什麽？
    他們統統不在乎。
    可是他們又活得相當的透徹，他們知道有些大運不是自己可以撞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染指的，所以他們看上去人畜無害，老老實實，甚至給人一種小心翼翼的樣子。
    但偏偏，這樣的人，活的最久。
    苦澀一笑，天景帝此時有些無奈。
    曾經的他還以為，朝堂上要麽就是忠心耿耿一心為了江山社稷的忠臣，要麽就是溜須拍馬之輩，可現在看來似乎自己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對這些朝臣的了解，也不多啊。
    “名單，呈上來。”
    不過天景帝倒是想看看，這些人做事情到底能到哪一步。
    本以為自己這一次可以打臉這些朝官，可沒想到真有一位朝官將名單呈了上來。
    這一幕，讓天景帝相當的詫異，甚至意外。
    這才多久的時間啊？！
    就能給出名單了。
    可最讓天景帝難以想象的是，這名單不僅僅隻是這五百人的姓名，還有他們的身份地位，以及他們的背景，還有將其分為了三族、六族和九族！
    換言之，這些大臣做事情之細致，簡直可以用上瘋狂二字。
    這是讓自己可以選擇誅殺他們三族還是六族還是九族。
    “真特麽，牛逼啊。”
    此時的天景帝心中也忍不住爆粗口。
    這些家夥，步步都在自己的預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