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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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皇上突然傳喚他,清遠有著淡淡的訝異。
    除了政事,他們無話可說,不過近來應該沒什麽重要到必須喚他前來商議的大事才對。
    黎民百姓的生計,他不會拿來開玩笑,但是在這之外,不定期的動點小手腳,弄出大小不一樣的事件來看他皇帝老子氣極攻心,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模樣,會令他感到痛快。
    他就是不讓他好過,有本事他廢了他呀!
    廢太子是何等大事,足以動搖國之根本,尤其是先後連廢兩名太子!而他這名太子冊立至今,甚至還不滿三個月,他若不怕建立多年的威信成為笑話一則,他這個‘孽子’絕對沒意見!
    換句話說,他根本是吃定了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連皇後,太子,都曾眼也不眨的廢掉。真惹火了他,也難保他做不出來。反正他對這個冷血的男人早就沒什麽期望了。
    老天!這個缺乏情感的冷血動物,該不會連容忍度都小的讓人失望吧?
    還是---他能假設這個父親大人是良心發現,在晚了二十年之後的今天,才打算和他培養父子親情?
    他嘲諷的冷笑。
    不論如何,他清遠等著接招便是。
    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皇上想與他談的會是這一件事---
    “清遠,你多久沒見嫣然了?”皇上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一開口便單刀直入的道出主題。
    清遠一怔。
    再一次由別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他的心,是難言的五味雜陳。
    多久了呢?他沒去算,也不敢去算,深怕時日愈久,想見她的念頭會愈狂切。
    是懦弱吧?他承認,他沒勇氣麵對她---
    如今,他才恍然明白,初見時她那宛如處子般清靈純淨的氣質,並非做戲功夫精湛,她真的是不解人事的女孩,可他卻不曾相信過她,不但誤解她與玄隸有染,甚至齷齪的以為她與父皇也---
    猶記得在事情發生之前,她求過他,一聲又一聲---然而他卻置若罔聞,任傷害造成---
    他居然失去理性,強暴了自己的妻子!
    清遠害怕那雙柔情的眼眸隻剩一片冰冷,害怕在那片冰冷當中找到深沉的恨意,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她的怨,更害怕承認自己的殘忍---
    心慌意亂之下,他隻能選擇逃避。
    與其說沒勇氣麵對她,還不如說,他沒勇氣麵對的,其實是自己。
    皇上凝視著他幽沉複雜的神情,心下有所領悟。
    看來他並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也許這樁婚姻仍是有一線希望的。
    “你們---發生什麽事了?”
    打探的口吻,令清遠敏感的僵了一下神情。
    “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她?”
    皇上沉下了臉,“收起你的芒刺。清遠!好歹朕也是你的父親。”
    誰知他竟不馴的笑了:“原來你也知道你是我的父親?我是不是該欣慰的痛哭流涕一番呢?”
    深濃的譏刺,聽入皇上耳中,微微泛起感傷:“你這是在報複嗎?”
    清遠輕狂的哼笑:“說報複就太嚴重了,我這個人行事向來隨性所至,不知輕重慣了,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沒辦法呀,誰叫我打小爹爹不疼,姥姥不愛。娘親又死的早,以致缺乏管教,難怪不成材。”
    “你---”皇上終於看清,他這股自小深植的怨恨,怕是執意纏心,至死方休了。
    深深歎了口氣,他有種濃重的無力感。
    “不論如何,嫣然是無辜的,別將你的恨發泄在她的身上,她是個很溫婉柔順的女人,再說她也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好好對待她吧!”他語重心長的苦勸。
    清遠挑眉看去。
    很難得看到皇上這般在乎某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人,他應該要覺得很開懷才對,因為這絕對足以將他這高高在上的父親氣掉半條命---
    可是為什麽在這樣想時,嫣然那張荏弱淒迷的小臉,竟會不期然扯疼了他的心。
    他真的能毫不留情的將她當成報複工具,無動於衷的傷害她嗎?
    不,他不能!否則,他也不會在傷了她之後,表現的這般心慌,悔恨,甚至無法麵對她---
    “說夠了嗎?如果你要講的隻有這些,我很忙,恕不奉陪。”站起身,清遠麵無表情,幾近無禮的走人。
    “等等!”皇上開口喚住他。“我不信你會忙到連自己的妻子生病,都沒空去看她一眼!”
    身形一頓,清遠冷然的麵容起了細微的變化:“她---生病?”
    “你要是有機會看到她,就會發現她消瘦了多少!”
    抿緊唇,清遠不發一語,沉穩的步伐,依然鎮定如昔。
    然而,隻有他才知道,父親這番話已在他心頭激起了千層浪花。
    ---
    不受控製的步伐,終究還是踏入了這間曾經發生過激烈風暴的房中。
    偌大的寢房,隻有一名小宮女忙東忙西的,顯然還沒發現他的存在。
    “太子妃呢?”
    乍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小宮女一跳,差點就打翻腳邊的水桶,好半晌,她隻是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他。
    清遠不悅的蹙起眉:“我問你太子妃呢?”
    “呃---啊?”怔怔愣愣的小宮女這才稍稍回神,又驚又急的跪了下去:“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他已經開始沒耐性了。
    “你這蠢樣,怎麽伺候太子妃的?”難怪她身子骨會這麽羸弱。
    “殿下饒命!奴婢---奴婢是---太意外了---”
    短短的三言兩語,無端端扣住他泛起疼意的心。
    他是這間房的男主人呀!可他卻弄得連走進這裏都讓人覺得意外---他到底是怎麽對待她的?而她究竟又承受了多少難堪與悲屈?
    “太子妃她---過得好嗎?”來不及細想,話已飄出唇瓣。
    多失敗的丈夫啊!自己的妻子好不好,他居然還得由旁人來告訴他。
    即使很意外他會這麽問,但稍懂察言觀色的小宮女已不敢再表現出一丁點的訝異,很謹慎的回複:“太子妃這陣子的心情很不好,連帶的三餐也愈吃愈少,她總是一個人呆坐著,也不曉得在想什麽,模樣很憂鬱。這幾天見她身子不適,奴婢想為她傳禦醫,她也總是說不用了,後來還是皇上強行命禦醫為她看診,開了些補身祛寒的湯方,可是她也總是有一頓沒一頓,從不認真喝。瞧,湯藥都快涼了,到現在都還擺在桌子上---”
    “夠了!”深怕受不住愈來愈沉的疼楚,清遠沉聲喝道:“她現在人呢?”
    “在---前頭的園子裏---”這副凝沉的神色,看得人好心驚呐!
    清遠二話不說,轉身快步離去,丟下搞不清狀況的小宮女對著空氣猛眨眼,一頭霧水。
    早起的秋風,吹落了黃葉,飄飄落在她的肩上,裙擺,就連清秋的蕭索感傷,也落下了她愁鬱的眼底眉間---
    拂不去!秋,竟是這般的悲涼。
    如她。
    佇立園中,她渾然不覺寒意,隻是淡淡的,落寞的看著片片飄零無依的黃葉,尋找憐秋之人。
    人人盡愛春之明媚,夏之熱情,冬之寒傲,誰憐秋之悲情,秋之淒清---
    清遠一踏入園中,看到的,便是這一幕情景。
    沁涼的晚風,將她單薄的衣裙吹得飄飄袂袂,她卻仿佛失了神,一點也感覺不到寒意。
    他的眉心不自覺鎖了起來。
    無聲無息的移近她身畔,這才發覺---
    這纖細如柳的身軀,像是風一吹便會散去,清麗的臉龐竟是這麽蒼白的憔悴---
    那一刻,莫名的悸疼緊緊懾住心房,清遠忘了原本打算說什麽,隻能癡愣的凝望著她。
    察覺到異樣的凝注的目光,嫣然幽幽回神,一接觸到他幽深的瞳眸,她旋即垂下頭,屈身行禮:“殿下---”
    “起來。”他一手扣住她。
    嫣然低斂著眼,始終不敢迎視他。
    她一直都記得,他並不願看到她,所以每次隻要目光一與她有所接觸,便會立刻移開。
    她說過,她什麽都會依他,若是她的存在令他煩心,她會盡可能的避開,這樣他是不是就比較不會討厭她了?
    凝窒的沉默充斥在兩人之間,清遠數度嚐試開口,卻還是以無聲作結。
    多麽糟糕的一對夫妻呀!他們之間,竟隻剩下無言以對。
    她為何不看他呢?太濃的怨,令她甚至連麵對他都不願嗎?這無言的沉默,叫他好難受---
    閉了下眼,他刻意不讓太多的情緒主宰他,卻怎麽也無法漠視她纖弱的身軀---
    沒多想,他扯下披風的衣帶,往她細弱的肩頭覆去。
    嫣然一陣驚愕,旋即推卻:“殿下,這---”
    這可不是尋常的衣物,繡著龍騰圖幟,且代表尊崇身份的衣袍,怎麽能隨性的往她身上披?
    “穿著!”他擰著眉命令,伸手替她拉攏披風。
    瞧他意念堅決,她不敢再多言,默默的低垂著頭。
    “天色晚了,以後---呃,記得多加件衣裳。”自娘親離世後,他不曾再對誰付出溫情,這番言語,他說的極不自在,然而不說,便在心頭更讓他難受。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嫣然有些受寵若驚,愕然的仰起頭,然而,他已早一步僵硬的別開了臉:“進來再說。”
    咽下滿腔疑惑,她溫馴的跟在他身後回房。
    這是他們成親以來,頭一次心平氣和的共處,不再充滿狂風暴雨。
    難道,他不再厭惡她了嗎?要不然,他為什麽會主動來找她?
    一開始,她以為他是有事跟她說,可是現在看來,他好像隻是單純過來看看她而已。好奇怪,他不是很不想看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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