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的那一刻，撲麵而來的潮濕夾雜著很重的黴味，聞著很上頭，安若強忍著不適跟隨男人踏進去。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昏暗，窗戶被厚重的窗簾遮得密不透風，難怪房間裏的濕黴味會這麽重。
    身旁的男人靜止不動，安若在黑暗中又看不見他的表情，沉默一陣後，她掏出口袋裏的手機，點開自帶燈。
    麵前能看到的家具全都因上了年代而變得腐朽不堪，圓形木桌上擺放著主人臨走前的最後一餐。
    安若握著男人的大手，輕聲道：“沈驍行，既然我們來了，把這裏麵收拾一下吧？”
    回到以前生活過的地方，男人大概身臨其境的回想到那些不好的記憶，木訥的點了點頭。
    他是答應了，可安若突然開始犯難了。
    這裏至少有十多年沒住過人，空氣裏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空氣暫且就不說，整個房間黑沉沉的什麽都看不清，斷水斷電的隻能借助手機燈。
    房間裏陰暗潮濕，主要是窗戶被封死了，就像在沈家老宅的景園，男人遇難那幾年，也是把窗戶賭死。
    安若鬆開他的手，拿著手機摸索著往前走，想要把那張堵在窗口的黑布拉開。
    四周陰沉沉的，她稍不注意，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麽東西，身體劇烈的往前栽
    了一下。
    還好她及時穩住身形，這才沒至於摔倒。
    巨大的動靜驚得男人立即過來：“跟在我身邊，別亂走。”
    他的語氣稍微有些急躁，不似以前那麽溫柔關心。
    安若心裏有少許的失落。
    她還是第一次見沈驍行看自己受傷後給予的不是溫柔安慰，而是怕她的莽撞把這裏易碎物品給毀了。
    不過她也能理解，畢竟這麽多年這裏所有東西大部分都是木質，承載不了兩個成年人碰觸。
    沈驍行輕聲走到窗前，把那塊腐爛得不成樣子的窗簾扯掉，室內瞬間亮敞許多。
    這時候她才看清房間的內設，一張不大的硬板床，房裏家具很少，隻有一張破舊不堪的沙發，幾把手工做的椅子，略顯粗糙。
    安若很快發現，這是她婆婆沈靜初住的房間，隻是這房間除了睡覺的地方，剩下的陳設成客廳。
    因為在她床前不遠處擺著一張圓形木桌，周圍是簡單的洗水池，生鏽的水龍頭……
    布滿灰塵的桌麵，纏繞多層蜘蛛網的牆角。
    安若陪沈驍行欣賞了一會，輕聲提議要把這裏清理幹淨，這樣即便以後他想媽媽了，可以來坐一坐。
    安若找了個鐵桶，雖然有些鏽跡斑斑，但知道硬邦邦的沒有破。她試著打開生鏽的水龍頭
    ，沒想到居然還能用！
    剛開始一股黃褐色的汙水流出來，慢慢的水質變得清澈，很快便接滿一桶。
    她伸手要提，身邊一道黑色陰影籠罩過來，輕而易舉提走滿滿一桶水。
    男人脫掉衣服遞給她，嘴角扯起一道淺笑：“去外麵等我。”
    安若立即明白他要表達什麽，搖頭道：“說好了要一起打掃，我又不怕髒。”
    說著，她從水桶裏洗出一塊抹布，正要擦拭桌麵，像是反應過來什麽。
    “我去買點東西，你在這等我。”
    他們連清潔打掃的工具都沒有，這哪能打掃幹淨。
    這個時候讓男人出去，以他現在的情緒狀態，她又不放心。
    “外麵太陽大，慢點。”沈驍行給她戴好帽子，“有什麽事立即給我打電話。”
    “好。”安若看他心情不好，臨走前踮起腳故意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然後拽起包，害羞地奪門而逃。
    目送她那抹小身影離開，男人嘴角輕勾的笑意，在轉過臉看到室內充滿回憶的陳設，仿佛回到那天。
    一夥人在午後衝進這座小房子，粗魯的拽起他。
    【阿行……】
    女人恐懼地盯著門口站著的冷漠男人。
    ……
    這一帶是準備拆遷的住戶，都是些老年人，周圍隻有小店，沒有可以買清潔
    工具的大型超市。
    安若怕自己走太遠男人擔心，隻好點開導航，打車去最近的商場。
    她做事麻利，一下車直奔商場裏的超市，選購需要的商品，推著小推車去前台結賬。
    “安安？”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安若下意識轉過臉，看到穿著得體的雲禮正站在麵前，他單手推著推車，在他身旁是一位很漂亮的德國中年女性。
    在這地方碰見他，安若還是挺意外的。
    “雲老師。”出於禮貌她微笑的打招呼：“你怎麽會在這？”
    雲禮紳士一笑：“你忘了，我是半個寧海人。”
    也對，他之前有說過，父親是中國寧海人，母親是德國人。
    安若愣了一下，隨後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記這事了。”
    “你怎麽會在這？”雲禮往她身後的推車看了看：“買這麽多東西，就你一個人？”
    “呃，”安若不知道該怎麽給他解釋，再說這種事也沒必要跟他說，隻想著趕緊糊弄走：“啊，對，這段時間課程少，我就想著來寧海遊玩……”
    他身邊的德國女人一直在打量安若，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用純正的德語跟兒子交流。
    “恩，這就是你常掛在嘴邊的女孩？”她滿意的點了點頭：“長得很漂亮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美的中國女孩。”
    安若聽不懂德語，不知道她盯著自己說了什麽。
    雲禮尷尬的笑了笑，“這是我母親，她前段時間剛回國。”
    緊接著又向自家母親介紹：“她叫安若。”
    “雲夫人好。”安若微笑著朝女人點了點頭。
    女人用有些生硬的中文笑著道：“真是讓惹人憐惜的漂亮丫頭。”
    安若愣了愣。
    雲禮慌忙解釋：“我媽誇你漂亮。”
    “謝謝。”
    前麵的人走了，導購員催促安若往前走。
    安若歉意的笑了笑，推著車去前麵結賬。
    雲禮不想錯過這麽好的機會，他從申城回寧海，沒想到女孩也意外的出現在這，命中注定的緣分，他才不想錯過。
    “媽，你自己先去逛，待會我讓陳伯來接你。”
    雲夫人用德語笑他，“去吧，反正兒大不中留。”
    “……”
    “一共一百五十六。”
    安若應了一聲，拉開包準備付款。
    “我付了。”
    隻聽“嘀”的一聲，男人拿著手機已經完成付款。
    安若微愣：“你……”
    雲禮接過導購員裝好的商品，替她拎在手裏：“走吧。”
    好端端的他付了錢，現在又拎著東西打算跟她一起走，這要是讓沈驍行知道了，她怎麽解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