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聽命於沈霽，下意識看向不動聲色的男人。
    隻見他淡淡開口：“都下去。”
    幾名傭人應聲退出餐廳，留下他們倆共處。
    “十四年的今天，我遇見了你，十三年的今天生下了阿曄，六年前的今天我生下阿譽。”聞溪化了一些淡妝，美眸熠熠生輝，紅唇微勾起淡淡的笑：“原來我們有這麽多今天，要是放在其他人那，是該被每年紀念的。”
    沈霽緩緩抬起眸看她。
    “可我們就是……”聞溪嘴角的笑意漸漸褪去，語氣惆悵：“始終認為這份相遇是不該存在。”
    男人沉著聲線：“是你一直這麽認為。”
    “是啊，我一直不肯接受你的好，也不肯放棄過去，每天在這偌大的院子裏沒有自由……”
    “如果你老實待在我身邊，自由會給你。”
    聞溪搖搖頭，“以後不會了。”
    沈霽眼神疑惑地盯著她。
    “以後我不走了，留在這。”聞溪說這話的時候避開他視線。
    她笑著起身為他盛湯，“這是我煲了一下午的湯，你嚐嚐味道。”
    男人盯著麵前的湯，忽然抬起臉眼神怪異地看她，“我還能信你？”
    她每次這麽殷勤地對他好，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就像獵人狩獵時都會布下的陷阱。
    聞溪淡笑，“我
    說過不逃了，這次是真心的。”
    她給自己盛了一碗，當著他的麵喝下。
    沈霽的視線更深了。
    沉默幾秒，他端起碗喝了兩口。
    聞溪給他夾菜，“我還記得你的口味，嚐嚐這些菜做的跟以前還一樣嗎？”
    沈霽深邃黑眸緊盯殷勤的她，在她一聲聲的關懷中漸漸放下戒心和防備。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男人動作微頓：“說。”
    “為什麽當初你非要讓我嫁給你？喜歡你的女人那麽多，為什麽就偏偏選我？”
    沈霽捏著筷子的手緊了幾分，又緩緩鬆開，抬起清冷的眸子看向她。
    聞溪被他這眼神看的很疑惑，以為是他不願說，笑著道：“不想回答的話，也可以……”
    男人突然打斷她的話，“因為那時候愛上了你。”所以非你不可。
    聞溪頓了頓，她勾唇輕笑：“可我不愛你啊……”
    “我知道。”
    “那你後悔嗎？”
    這麽多年他們互相憎惡，他難道不後悔當初的衝動？
    “如果沒有遇見我，或許你現在有個溫柔賢淑，愛你敬你的妻子，不像我……始終沒辦法接受你的好。”
    “一旦我做決定的事，都不會追其根本。遇不遇見你，都是該發生的事，況且。”沈霽直視她，“我不後悔。”
    所以他
    不管聞溪意願，就是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哪怕是死，也要躺在他懷裏。
    聞溪淡淡的道，“我一直都沒辦法強迫自己愛上你。”
    “那又如何？”男人毫不在乎，“這麽多年我能把你留在沈家，以後也會。”
    聞溪蒼白一笑，“要是我死了的話，你也要這麽做？”
    “是。”沈霽眼底湧起濃重的偏執，“你是我的妻子，這輩子就算是死了，也隻能死在我身邊，墓碑上也隻能刻我的名字！”
    聞溪垂下臉，輕勾了勾唇：“無所謂了……”
    沈霽有些慍怒，說來說去她還是想離開，心中的火氣越想越重，腹部竟開始隱隱作痛。
    “那這樣的話，沈霽……”女人抬起臉，紅唇起明豔的笑，“我們一起死吧？”
    聽到這話，沈霽冷冷的望著她。
    忽然，他胃裏絞痛的厲害，這才意識到她這次目的。
    男人陰冷地瞪著她，“你在湯裏放了什麽？！”
    “花園裏除草的農藥，上麵說人不可服用……”
    沈霽驀地一驚，下一秒爆怒，“你瘋了！？”
    他反手拽了桌布，桌上琳琅滿目的菜肴全被打翻，劈裏啪啦碎了一地。
    沈霽唇色微微發青，他單手捂著胸口，忽然口中一鹹，吐出大口血水，頓時染紅了身上白襯衫。
    “來人！”
    聞溪站起身，“來不及了。”
    男人抬頭看著她，不敢相信她會恨他到骨子裏。
    “沒時間了……”說完這句話，她自己也吐出一口血，那些顏色呈暗色。
    聞溪忽然痙攣地倒在地上，唇色越來越青，嘴裏不斷吐出大量的黑血……
    男人見狀忍痛跑到她身旁，看著她在懷裏疼的痙攣痛苦，嘶吼般喊道：“來人！”
    聽到動靜的傭人們趕忙衝進來，看到這一場景，頓時嚇傻了！
    “你這輩子，注定孤獨終老……”聞溪難受地吐出一口黑血，白色裙子染成紅色，她臉色也跟著發白，唇色深得可怕，但她卻勾唇笑了起來。
    “我、我終於……終於要、要自由了……沈……沈霽、你困不住……困不住我、我了……”
    沈霽眼眶猩紅，單手托著她下巴試圖接住她吐出來下的血水，以為這樣她就能平安無事。
    “阿、阿曄……阿譽、譽……”聞溪眼角滑下眼淚，艱難地喊著他們名字，“爸……媽、媽……對不、對不起……女、女兒不孝、不孝了……”
    沈霽眼神陰冷地瞪著一眾傭人，單手捂著胸口憤怒喊道：“愣著做什麽！叫醫生！快叫醫生過來！”
    “阿、阿拓、拓哥……下、下輩子……等、等我……”
    沒能等到醫生來，聞溪便緩緩合上了雙眼。
    沈霽抱著她愣住了，不敢相信她就這麽走了！
    “聞溪！”他低吼著喊她，“醒過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
    “醒過來！”
    傭人被圍在門口不敢上前。
    沈曄聽到動靜和沈譽慌忙跑過來，他透過傭人往裏看，女人毫無聲息地倒在男人懷裏，他怒聲嘶吼她的名字。
    年幼的沈譽要擠進來看，被沈曄及時捂住眼睛，淡淡的說道：“沒什麽好看的，我們走吧。”
    “我聽到阿爸的聲音了，他在喊姆媽……”
    “你聽錯了。”沈曄喃喃自語，“姆媽讓我們去院子裏玩，說等會回喊我們吃飯，我們要乖乖聽話。”
    “好……”
    沈曄紅著眼睛往裏麵再看一眼，牽著年幼的沈譽急忙離開客廳。
    醫生趕到的時候，聞溪已經不行了。
    沈霽也因為中毒加上悲傷過度竟暈了過去。等他醒來不肯接受女人去世的消息，開槍打死前來匯報的醫生……
    他跌跌撞撞跑去找聞溪的屍體，看著她被換上幹淨的衣服，安靜祥和地躺在床上，蒼白小臉沒有一絲血色，唇色發青，是中毒太深的征兆。
    那天，男人跪在她身旁哭了……
    他第一次流淚，當年就算母親去世也沒有這般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