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這兩座由大奉年間，奉朝豪邁詩仙在這東海之濱刻下的兩座石碑之上。
    白衣人魂歸故土，神色顯得那般恍惚。
    而一旁的瘋和尚，亦是難得的不再瘋癲，眼神之中多了些許的清明。
    兩人此刻皆是看著那位牽馬的老馬夫緩慢入城。
    彼此心中感受有所不同。
    “開始了。”
    白衣男子三千青絲隨風飄舞，那張俊逸如謫仙的麵容之上，有著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劍入長江可如龍。”
    “劍入蒼穹可當仙。”
    瘋和尚同樣呢喃自語，雙眸之中，好似有一尊天地金佛屹立，金佛身前，一柄霞光肆意的飛劍，虛空盤旋。
    這位百年前屠戮江湖的逐鹿山魔頭。
    在這一刻，好似徹底邁過了那一步。
    劍仙一步！
    “嗯？老兄，你坐這幹嘛呢。”
    “怎麽這麽輕易的就跨過了劍仙之境？”
    “可問閣下尊名？”
    剛從大宋一路飄搖而來，橫跨整片東海終是回到離陽的吳長青。
    感受著身邊那位年輕和尚突如其來的一舉跨越劍仙之境。
    內心明顯有些詫異。
    好奇的蹲下身來，就蹲在石碑之上，一臉自來熟的向著和尚問道。
    “天地無用，不入我眼……”
    年輕和尚眼中的清明逐漸開始變的混沌。
    平靜的麵容之上，重現瘋癲之色。
    “無用和尚？”
    “你是劉鬆濤？”
    吳長青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大唱無用歌的瘋癲和尚。
    看著對方望向自己那越激昂的戰意。
    吳長青直接一手按在了對方的肩頭。
    那座“東臨碣石”的石碑猛然一沉，震下了些許的灰塵。
    劉鬆濤的雙眸強行被吳長青拉回了清明狀態。
    “你……”
    百年前的魔道第一人顯然有些無語。
    看著一臉真誠模樣的吳長青。
    他從未見過這般沒有俠義風骨的世間高手。
    這若是換在他那個時代的江湖。
    像他這樣的高手碰麵，不用彼此多說什麽，便會心有靈犀的明白對方的心意。
    是戰或是論道。
    一個眼神足矣。
    可這小子，明明看出了自己眼中的戰意，卻是沒有一絲高手風範的打斷了他積蓄的戰意。
    臉皮這般厚，劉鬆濤是沒有想到過的。
    “你別急。”
    “你沒看我現在正處於一個尷尬的階段嗎。”
    “高手過招，不應該都等對方戰力巔峰之時再交手嗎。”
    吳長青拍著劉鬆濤的肩膀，微微搖頭道。
    劉鬆濤此時也終於是發現了吳長青狀態的異樣。
    此刻的吳長青，周身泛有不明的白光，且一身氣息十分古怪，十分縹緲。
    “你……死了？”
    劉鬆濤雙眸微凝，問出了一個尷尬的問題。
    在他看來，眼前之人此刻的狀態，就是沒有了肉身，隻剩一具魂魄。
    隻不過此人魂魄異常強大，且道行頗深。
    已經可以做到魂魄具現化，顯露人間。
    若是看在普通人眼中，吳長青此刻與正常人其實無異。
    “額……暫時肉身破滅了。”
    吳長青撓了撓頭。
    “呂祖誤我。”
    劉鬆濤顯然沒有聽明白話中的意思。
    佛門講究因果報應。
    道門又何嚐不是。
    事情有因才有果，三教中人尤其是佛道兩教的得道高人，在飛升之前，便需要了卻世間一切因果。
    不然在沾染因果的情況下，執意飛升。
    就算成了仙人，也不會成就仙人的無垢體魄，即使去了仙界，也會被其他仙人飽受詬病。
    他隻以為吳長青是為了償還因果才出現在這裏的。
    並不是那個可以跟自己巔峰一戰之人。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呂洞玄轉世的洪熙相欺騙。
    一臉的憤懣。
    吳長青看著劉鬆濤。
    眼中盤龍陰陽圖浮現，已入築基的他，便是半隻腳踏入了“仙”的層次。
    已是能看透一個人身上的因果報應。
    他在劉鬆濤的身上，看到了洪熙相得以影子。
    再結合他腦海中對於劉鬆濤的記憶。
    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大概也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了。”
    “你劉鬆濤百年前為了心愛女子走火入魔，最後被龍虎山天師聯袂降下雷劫釘殺。”
    “心魔難解，所以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以盡興來緩解心結。”
    “洪熙相說的沒錯，我能讓你盡興，不過你得等上一炷香時間。”
    他出聲安慰道，同時轉頭看向了已經消失在城門處。
    老馬夫已經進了內城。
    吳長青所知的“主線”已經展開。
    “當真？”
    劉鬆濤看著吳長青這魂魄狀態，有些狐疑。
    “看著便是。”
    吳長青微微笑意，索性靠著劉鬆濤，一屁股坐在的石碑之上。
    靜靜等待著城內即將爆發的動靜。
    東海武帝城。
    曆經千年滄瀾，宛若一尊不朽盤龍，橫亙於這東海之濱。
    這裏就等同於江湖武夫的世外桃源。
    武帝城因為王仙之的存在。
    不受離陽管轄。
    不論是朝廷重犯，還是犯下了多大錯的賊人，一旦入城。
    便等同獲得了保命符。
    就算是離陽皇帝都不能下令入城抓人。
    這便是離陽第一人為天下定下的規矩。
    如今城內人來人往。
    那個牽著黃馬的老馬夫，穿行在人流之間，顯得是那般的不起眼。
    當他來到距離那座藏劍閣最近的一間酒樓前時。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插滿各式名劍的藏劍閣牆麵。
    其中有一柄名為黃廬的天下名劍，便是他的。
    這是他三十多年前遺落在此的東西。
    今日。
    他便是要將其拿回。
    又或者，將自己的命與那劍一同留在這裏。
    為北涼那個世子殿下，以性命做拜帖，請世子入江湖。
    老馬夫收回視線，將那匹黃馬拴在了酒樓外。
    徑直走入了酒樓。
    “小二，溫二兩黃酒。”
    老馬夫坐在靠窗的位置，輕聲喚道。
    不一時。
    便是有名肩膀搭著抹布的小二快跑而來。
    給老馬夫提來了一壺酒香味濃鬱的黃酒。
    道了聲。
    “客官您慢用。”
    便又急匆匆的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老馬夫對小二這般敷衍自己沒有絲毫的不滿。
    他在桌麵之上，擺上的兩個酒碗，且滿上了黃酒。
    “世子殿下。”
    “黃振圖最後敬你一杯。”
    “老奴知曉你失去大哥的痛苦。”
    “原本我是不想來的，可為了讓世子你打起精神。”
    “老黃我，送世子一份氣魄！”
    老黃端起酒，向著北涼的方向遙遙一敬。
    隨後一口黃酒灌入腹中。
    溫酒下肚，沒有太多的辛辣，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意。
    溫暖著老黃這一路的顛簸，更暖和了老黃這三十年來的苦悶。
    “王仙之！”
    “三十年前有名背負劍匣的劍客挑戰於你，結果在這藏經閣上落下了一柄劍。”
    “今日我便以性命來取！”
    “可敢一戰！”
    聲音豪邁。
    黃老用這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雄渾氣魄，於酒樓內怒聲喝道。
    不止是整個酒樓。
    那是全城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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