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距離高考三百天的倒計時醒目。窗外，知了在榆樹中聲聲聒噪。陽光亮的刺眼，教室空調的製冷好像有點問題，空氣異常悶熱，程啟感到心煩意亂。
    他假裝在練習冊上寫寫畫畫，實際上講台上班主任講的東西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聲響起，數學班主任戀戀不舍的離開，他這才放下這些偽裝，有氣無力的趴在桌麵上。
    同桌許照臨見狀笑道：“程啟，死了就再練一個唄，又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你說得好聽，我好不容易升到利維坦級的輪機長，現在從頭再來還要從小惡魔級開始，天知道要多久。”
    坐在前麵的林曉滿聞言，回過頭抗議道：“小惡魔怎麽了，小惡魔級很萌的好嗎，不許你欺負小惡魔！”
    三人聊的是這幾年大火的VR網絡遊戲《星戰邊緣》，該網遊因極高的擬真度，一經推出火遍熒晨全球。作為學生群體，當然也不例外。
    程啟在一年多前注冊了一個賬號，辛辛苦苦的從小惡魔的輪機艙一直升級到最強的利維坦級的輪機長。據說這個成就在全球隻有不到八千名玩家，這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事情。
    可是昨天晚上的大戰，一切全毀了。想到昨天憋屈的失敗，程啟又是一聲長歎。
    “程啟，你快說說看昨天到底怎麽了，論壇上都在傳，你們那邊被從未見過的飛船打成渣渣，到底是什麽樣的船？”
    同桌許照臨比較關心戰況，他在一條毒刺艦上，但和程啟不是同一個提督。他的船這些天一直在正麵強攻次元艦隊，形勢一片大好。沒想到身在後方部隊的程啟卻被敵軍偷襲擊沉，他心想敵方AI也太聰明了吧！
    “說出來你們肯定不信，那就是星空版飛劍！”談到遊戲內容程啟終於來了一點精神，他用手比劃著形狀和大小，“這麽長，這麽細，後麵的尾流像劍穗一樣，它一出現我們所有人都看傻了。我聽NPC船長大喊‘斬艦梭’，那劍上來就是一道劍氣掃倒我們一大片，然後直挺挺衝進我們的陣型砍瓜切菜。打不了，根本打不了好吧，當時提督就跑了！！”
    林曉滿一臉神往的樣子：“哇，好酷的飛船，我也想開。”
    林曉滿在一條小惡魔飛船，像所有女生玩家一樣，她不在乎成就，好玩就行。小惡魔又開礦又拉貨又變身戰區武器還能當肉盾，遊戲體驗相當豐富，雖然林曉滿已經累計戰死三次，但不減對小惡魔的熱愛。實際上班上的女生大多是小惡魔級的船員，她們都是小惡魔的粉絲。不過如果真的有飛劍類的飛船開放，她肯定也會試試。
    同桌許照臨想得比較多，他回憶道：“我看遊戲的設定背景中，有一個叫‘仙盟’的勢力，我一直以為隻是背景，沒想到真的出現了啊，遊戲策劃真的牛批！”
    “說不定很快仙盟副本也會開放呢。”插進話題的是另一名同學。
    “也許其他艦船職位也會很快開放。”第三名同學插嘴，“現在隻能進輪機艙太無聊了，我想開炮。”
    “擬真遊戲是這樣，第一步肯定從輪機艙段開始做起。”
    “那為什麽我申請當甲板清潔工都不行啊？”
    “有小惡魔還輪不到你刷甲板哈哈哈！”
    同學們全都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討論，《星戰邊緣》火遍全球，學校裏幾乎沒有非玩家。隻要有人起頭，馬上就會像現在這樣紮堆聊天。
    至於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隻要大家都玩，那等於都沒玩，對不對？
    喧囂中，程啟有句話沒有說出口。他的船是被擊沉了，但他並沒有死，他是被俘了。
    按照遊戲設定，艦船在即將被擊沉時，船長會啟動自毀程序，所有船員都會被強製退出遊戲。
    昨晚的大戰，敵方有登陸隊員殺進利維坦內部，直接向程啟所在的輪機艙衝過來。
    在遊戲中，程啟是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技術人員，平時至多在飛船中走走看看，好多地方還禁止進入。當兩名敵人將他按住的時候，他嚇壞了，本來已經閉眼等死。
    沒想到那兩名敵人拿出一台奇怪的儀器，發射出莫名的光線將他困住，更奇怪的是船長明明已經啟動自毀程序，所有船員同時自爆。但自己卻沒有，反而由那兩名敵人押送到敵方的艦船中。
    哪怕在遊戲論壇上，也從未有玩家遇到過“被俘”的情況。程啟猜測，這種情況要麽是遊戲BUG，要麽是自己無意中觸發了什麽隱藏任務。
    這就是程啟沒有向其他人透露此事的原因，無論是BUG還是隱藏任務，其中都可能存在著未知的利益。利維坦被擊沉，他這個號已經廢了，現在這種未知狀況，不如繼續走下去，看看有沒有辦法挽回損失。
    因此放學的時候，他沒有參加同學們的遊戲交流會，匆匆往回趕。
    路上行人很少，最近這段時間是和次元艦隊的大型會戰，玩家們隻要有時間就會泡在遊戲中。雖然星戰邊緣有很強的托管功能，即使下線，在艦船上的人物也會按照計劃進行工作。但是在玩家上線時，輪機艙的執行效率將提高百分之百，因此提督們要求眾多玩家盡量保持在線。
    奇怪的是官方部門也頒布了法律政策，積極支持公民全天玩遊戲。程啟看到遍布大街小巷的遊戲海報，其中占據主體的是世界首富周困予背對星際艦群的形象。
    周困予是星戰邊緣的設計師，年紀輕輕登上世界首富的寶座。很難想象他究竟花了多少錢，才能讓政府官方為他的遊戲背書。
    程啟歎了口氣，像所有社會評論家一樣，他認為這樣下去你國得完。但抱怨是一回事，讓他今天不登遊戲是不可能的。
    他抬眼看看天，此時已是傍晚，天際是如同凝滯的黃昏。他有一種錯覺，這般黃昏的景象他曾在夢中見過無數遍，這是永無止境的黃昏。
    但夢就是夢，太陽很快落下，他回到家中。
    父母在隔壁房間玩遊戲，幸好他們還有點良心，給自己留了半涼的飯菜。
    程啟胡亂扒了幾口，擦擦嘴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間，戴上VR頭盔啟動遊戲。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密閉的房間，白色的燈光柔和照下，他坐在椅子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線，屏幕上刷新著看不懂的符號。
    一位女士對著數據愁眉苦臉，程啟認出來，這好像是當時衝進利維坦將自己俘虜的一位NPC。
    打量四周，程啟心裏點點頭，自己確實是被俘了，這裏應該是一間科學實驗室。外星人將自己俘虜，然後解剖自己獲取情報，這難道不是很合理的事情嗎？
    硬是等了一個多小時，遊戲毫無進展，那位NPC依舊對著儀器數據愁眉苦臉。程啟決定主動開口，畢竟很多劇情要對話才能觸發。
    “請問這是哪裏？”程啟想了想，假裝很害怕的語氣，“你們要對我做什麽？”
    果然有了反應。
    楊令儀難以置信的回過頭盯著他：
    “你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