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啟給出的天球照片，實際上正是他所在星球1127年前的星空。因為需要回溯星軌，所以這次匹配比預定時間額外多耗費四個小時。
    “陸遠閣下您看這裏。”賽琳娜女士放大其中一張照片，在漫天的繁星中圈起一處，“這個方向有一顆流浪黑洞，當時正在以相對半光速接近R779D3，因為該黑洞沒有標誌性的吸積盤，所以以熒晨文明的技術水平可能未能發現異常。毀滅隻在頃刻間，行星在黑洞的狂暴引力場下毫無抵抗餘地。”
    老陸皺眉：“這麽說，他們當時就已經滅亡，包括今天我們剛剛認識的程啟同學？”
    “這可不好說。”賽琳娜維持著英氣貴女的外形，華貴的魔術禮裝流光溢彩，天界石法杖懸浮身側，“黑洞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無論矽盟還是法盟，都缺乏相關研究。”
    賽琳娜沒有把話說死，因為現在已知苦境神思就藏在計都黑洞中，無論祂是躲在裏麵還是不小心掉進去的，總歸祂依舊有辦法利用神念影響外界。
    “也許有的不朽者知道黑洞裏麵是什麽情況，但你知道的。”賽琳娜抱歉地笑笑，“不朽者都很難打交道，而且你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不朽者的結局，大多是找個地方趴著睡覺，最終化作宇宙本身的一部分，專業術語叫“入梵”。很多超凡者懷疑其實那些不朽者並不是真的睡著，隻是已經懶得搭理凡人，這種感觸陸遠深有體會，在造化玉牒的創世過程中，他也懶得搭理凡人。
    “我想知道。”陸遠有個疑惑，“次元艦隊沒有文明救援的義務嗎？”
    按照次元艦隊的技術實力，撤出一個星球的人類應該不成問題。
    賽琳娜女士坦言：“次元艦隊是貿易護航艦隊，義務救援的前提是所有簽署了自由貿易的成員星球。如果他們沒有開著飛船找到我們的能力，那就沒有被我們保護的資格。”
    很冷酷但也很現實。宇宙間的文明何其多也，次元艦隊想管也管不過來，更何況他們又不是慈善組織。如果一個文明連折躍航行技術都未曾掌握，那麽根本不會有貿易價值。
    很不幸，熒晨文明就是這麽一個沒有價值的文明。幾十億人口的毀滅無聲無息，直到今天因為另外的事情被提及，人們這才感慨一聲：
    哦，那裏原來有人啊！
    對於聯合艦隊來說，好消息是目的地已經找到，壞消息是那裏空無一物，在不久後的參謀會議上，大家也不知道該不該去。
    2.7萬光年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航線圖測算，配合短距垂拋加上折躍航行大約是一個月的航程。
    但實際上不可能這麽快，R779D3位於本次戰爭的棄族後方，沿途有多個棄族艦隊的駐守節點。目前整個阿爾伯星係都是戰區，聯合艦隊正在縫隙中穿插，隨時都可能被包圍。如果R779D3真的是整個棄族艦隊的能量中樞，那麽一路打過去還算值得，怕就怕好不容易開到那裏發現什麽都沒有。而且如果聯合艦隊直撲R779D3，那麽苦境神思閉著眼睛都會聯想到人類這邊一定是發現了什麽。
    “我倒是有個方案。”
    說話的是李桃，她摘下黑框眼鏡，痛苦的揉著額頭，天量的數據亂如麻，她有義務從中找出製勝關鍵。薑雪適時端上紅茶，李桃接過一口猛灌，然後操作星圖繼續。
    “從埃蘭鏽河到R779D3這一條線可以看作上南部戰區，如果我們打穿這一帶的封鎖，那麽從外河係支援而來的矽族合成艦隊就能從容的以垂拋方式進入阿爾伯，這符合我們的既定戰略目標。”
    李桃站起來：“本次戰役，以遊擊運動戰為主，我們需要在兩個月時間內迂回到R779D3後方，沿途盡量破壞棄族的星路封鎖節點和補給星球。”
    “如果R779D3熒晨星係不是棄族艦隊的能源中樞，我們立即轉道鏡眸星域。”
    說到這裏，李桃透露剛剛得到的消息：“第一支矽盟援軍已經在垂拋通道中，他們從奇江河係啟程，預定落點在兩個月後的鏡眸星域。我們匯合這支援軍，就地展開反擊戰。”
    “本次戰役行動代號。”李桃看看手中空空如也的茶杯，她一直忘了放下來。
    “空杯行動！”
    “是！”眾將領命。
    在次元艦隊高層看來，空杯行動可以稱為自殺行動，不到五十條主力艦在敵軍大後方，數千條主力艦的包圍圈中遊擊作戰，稍有不慎便是全軍覆沒。而且還沒有補給。
    但對於血稅軍來說，這是相當熟悉的作戰模式，當初在天虞，不也是這麽一路打過來的嗎。那時候的條件可比現在艱苦多了，現在身邊可是有兩支強力艦隊作為援軍。
    而且，這邊正巧抓到一個關鍵內鬼呢。
    於是第二天同樣的時間，老陸前往那條令鴉運輸船等待程啟同學上線。之前他抽了點時間審問被關押的兩位雄主，伊莫頓花言巧語，奧米伽苦苦求饒，但兩位雄主很明顯不知道R779D3的事情。
    當陸遠問及雙生孢子囊從何而來時，兩位雄主的供詞出奇的一致：
    這是神思倪下對棄族的恩賜！
    程啟同學上線的時候，哪怕隔著磁場陸遠都能感受到他的興奮勁。他在學校硬挨了一天，就為了放學回家“開飛船”，他現在可是全球唯一的艦長，雖然隻是一條令鴉，地位和小惡魔艦差不多。
    不過看到“陸長官”在等著自己，他按捺住興奮的心情，向陸遠行了個不三不四的軍禮。
    “陸長官好！”
    “你好。”
    陸遠回禮，有那麽一瞬間，他有些淡淡的傷感。這是一名天真、開朗、有熱情的學生，就像曾經的自己。可惜無論最終的真相如何，對程啟來說都是不可承受的慘痛。
    傷感轉瞬即逝，這是戰爭容不下優柔寡斷，他微微一笑道：
    “恭喜你程啟同學，你已經是一名光榮的中尉。”
    “現在，聯合艦隊有一項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陸遠打開萬向屏星圖，點開一個星係：“我們需要你去偵察夕照星域的敵軍布防情況，你能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嗎？”
    開著一條令鴉運輸艦，去偵察一個有著完整布防的聯邦要塞，簡直是送死行為。
    可是程啟同學卻大喜過望的接下任務。
    因為夕照星域，正好是他同桌許照臨所在的防區。
    根本不需要偵察，明天上學的時候問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