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達斯汐尾整個星區正在失去物質的完整性，這些可觀測到的灰霧是物質基礎結構瓦解，向暗物質跌落的表現。”
    “神州數據庫顯示，42年前第五法研究所曾在實驗室條件下短暫實現這一過程，星係級規模的大範圍基礎物質瓦解僅在牧夫座大空洞觀測過，以前我們一直無法解釋，現在有理由相信，牧夫座大空洞正是沉默先知的老巢。”
    “根據對雲耀場的監測可以確定，如果我們繼續停留在這一區域，22小時後將遭受不可逆的損傷，包括艦隊成員在內的一切，將成為仙女係暗物質潮汐的一部分。”
    沈謙代表艦隊玄修做出匯報。因為灰霧已經彌散到整個戰區，羲和六支主力艦隊皆受影響，這一突發事件升級為最優先事項，連接到後方北極天鏡玄法總部進行“專家會診”，因而調查進度相當快。
    陸遠和成煌，以及連線中的總指揮李桃，哈德溫提督等艦隊首領共同聽取玄修方麵的報告，成煌一言不發，陸遠代為提問：“有什麽可以防禦的措施？”
    沈謙拿著報告回答：“太虛維度不屬於真實世界，不受灰霧影響。目前可以確定灰霧的範圍是以沉默先知為核心半徑大約一萬光年的天球，隻要通過垂拋航行離開這個範圍，受影響的艦隊可在122小時後修複結構損傷。”
    隻是這麽做的話，彌達斯汐尾的戰略部署可謂功虧一簣。陸遠轉而詢問清微子：
    “清微道長，可否對沉默先知實施真武打擊？”
    無論沉默先知有著怎樣的神通，總不可能扛得住真武艦的直接攻擊，真武艦就是仙盟暴力美學的直接體現。
    清微子本不願讓真武艦繼續冒險留在灰霧範圍內，但怎麽說呢，他剛受過老陸天大的恩惠，總不至於此時臨陣脫逃。因此咬牙承諾：
    “真武艦將在八小時內完成蓄勢，但你們必須得鎖定沉默先知的精確位置。”
    真武艦是戰略法寶，隻能進攻位置相對固定的星係。而沉默先知明顯是一條飛船，天知道它現在飛到哪裏了。就算沉默先知還在原地，但真武打擊啟動的聲勢驚天動地，必然被棄族偵測到，屆時沉默先知飛離原地，真武打擊隻能落空。
    無法攻擊高速移動目標，算是真武艦的缺點。
    在茫茫星空中尋找一條刻意隱藏的飛船並非易事，更何況這條飛船還隱藏在神秘莫測通訊斷絕的暗湧中。
    鑒於22小時後整個星區的羲和艦隊以及真武艦隊將遭受不可逆的損傷，時間上特別倉促，未必來得及派出偵察機隊鎖定沉默先知的位置。
    老陸略作思索，提請李棠總指揮彌達斯汐尾戰區在八小時後整體後撤一萬光年。等待八小時是因為真武艦還在蓄勢中，中止條件苛刻。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至少沉默先知的攻擊沒有發生在幾天前，否則隻能冒著劍陣地仙全部重創的風險強行收撤。
    李棠總指揮也讚同陸遠的提議，講道理通訊對麵老陸黃泓成煌清微子等人周身灰霧泛起，看起來真的瘮人。
    麵對突發情況，本應暫避鋒芒徐徐圖之，反正最後玄修肯定能找到技術上的解決之道。
    最近李棠麾下的神州艦隊在女妖星雲連連告捷，所以彌達斯汐尾這邊暫時遇阻也可以接受。
    似乎暫時撤退成了唯一可行的選項，但羲和的領袖成煌有不同的看法。他終於開口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向他，他說：
    “你們都還年輕，覺得一次不行還有下次，當年我們也是如此。”
    在羲和旗艦期耀號上，成煌走下艦橋，麵對灰霧彌漫的星空張開雙手：
    “羲和人失鄉一萬餘載，我們並未坐以待斃，前後反攻12次。有幾次，我們走到了比現在更近的距離，那時我們離母星真的很近。”
    “每一次，我們都遇到不得不暫時退卻的困境。那時的我們和你們現在一樣年輕，我們告訴自己不要著急，隻是退後一小步，我們很快還能打回來。”
    “就是這麽一小步。”成煌盯著泛起灰霧的雙手，“我們蹉跎整個人生。”
    指揮鏈路眾人默然不語，這是對他人不幸的尊重的沉默，每一位聯軍將領都知曉羲和人為光複母星已經努力太久又失去太多。
    麵對指揮鏈路中的李棠，成煌繼續：“李棠，你是天才，但我更了解神思者的風格，祇不會隻有灰霧這一張牌，祇有著更深的布局更多的後手，我們今天的後撤將是祇布局的開篇。”
    李棠沒有反駁。
    “神州諸君，我這個過來人給你一條教訓。”成煌平靜的敘述中隱藏著無窮的悔恨，“當你們站在這裏遙望地球的時候，你們必須把這一刻當作此生僅有的機會。”
    大家不知該說什麽，最後老陸勉強開口：
    “成煌閣下，道理我們都懂，隻是繼續留下來風險太大，我們無法確定能在僅存的時間裏找到沉默先知……我們神州不喜歡賭博。”
    老人笑了笑：“沒讓你們賭，是我終於能夠邁出當年的那一小步。八小時後，沉默先知將被鎖定。神州諸君，抓住時機！”
    大家麵麵相覷，老陸小心翼翼的問：“成煌閣下，您能做到？”
    成煌仰天長笑：“曾經的羲和，有著不下於神州的玄法技術。即使今天隻剩下餘暉，也是可以照亮你們前路的餘暉。”
    “八小時，你們現在可以著手準備了。”
    由於成煌閣下的保證，陸遠開始部署艦隊做好出擊準備。在灰霧籠罩中的籌備工作令人心悸，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自身質量正在緩緩消散，這是比饑餓更可怕的虛無感。現在還隻是灰霧初期，大家尚能行動還能思考，隻要及時脫離，靈力還能緩緩修複損失的身體。22小時後質量損失將越過臨界點，屆時一切將不可挽回。
    不隻是艦隊和成員，周邊星體正在以同樣的速率蒸發質量，根據玄修的測算，22小時後全部天體將失去穩定結構，三百小時後一萬光年範圍內的星域將連一個原子都不剩下，形成絕對意義上的“空的空間”。
    老陸還有不少戰術細節需要和成煌溝通，但自那番話後，成煌的旗艦切斷一切對外通訊，並且在此之前把啟瞳招了回去，老陸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四小時後，他在飛將號艦橋猛然抬頭，識海的震動令諸天側目，也將陸遠從觀想法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