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熱搜了，而且還是頭條，我應該恭喜你嗎？”
    茶樓，吳月錦將手機遞過來，池小魚也不接，煩悶的喝酒。
    兩天前她在醫院門口鞭打大律師謝瓷，雖然最終也隻是些皮外傷，但東大已經好久沒有發生過這麽有樂子的事情，全網輿論熱情被迅速點燃，“吊打”事件不出意外登上熱搜榜首。
    遭受到天大羞辱的大律師謝瓷不可能善罷甘休，她已經安全返回大都會。在最新的公開聲明中，謝瓷聲稱將讓肇事者“血債血償”，她發誓要讓池小魚賠到傾家蕩產，而且還得牢底坐穿。
    考慮到謝瓷在法律界的能量，這番威脅也不僅僅是空口白話。
    吳月錦在當地一所學府任教職，從事古代風俗方麵的研究。本來她和救援隊長池小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幾年前兩人在博物館一見如故，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也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所以你為什麽非得動手呢？本來道理都站在我們這邊，那個叫謝瓷的也就叫囂兩句，秦局那邊也不可能慣著她，該交的救援費該罰的款一分也不會少。你這一動手，我們現在就很被動了！”
    秦局名叫秦玄齡，是地方公安局副局長，海棠搜救隊就是在他的支持下建立起來，交道打多了也算是熟人。平日裏秦局對海棠搜救隊頗為照顧，經常讓警隊和救援隊開展聯合搜救訓練，他相當欣賞池小魚的專業能力。隻是這一次事情鬧得太大，秦局也兜不住，實際上他自己也被搞得雞飛狗跳。地頭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身為公安副局長他肯定不能兩手一攤說與自己無關。
    “那就把我抓起來，一人做事一人當！”池小魚繼續喝酒，倒是光棍得很。
    “你就從來不考慮動手的後果？”
    “考慮什麽？就是因為你們一個個考慮得太多，才讓謝瓷這類的狗東西肆無忌憚，社會風氣整個壞了。我的世界很簡單，正確的事一定會做，錯誤的人一定得揍。”
    年幼時，池小魚的弟弟迷路誤入深山，夭折在荒野中，池小魚分外自責，這是選擇搜救隊為職業的原因。她最不能容忍謝瓷自私自利害死同伴的惡行。
    吳月錦無語，這位朋友一向如此，與喧囂墮落的現代社會格格不入。但也是同樣的原因，許多人願意主動幫她，比如秦局，比如吳月錦自己，還比如那些素未謀麵的民眾。
    謝瓷在社交媒體上狂發小作文，同時買通水軍帶節奏。在網絡上池小魚當然不可能是金牌大律師的對手，幹脆關了手機不看不聽，自顧自的喝悶酒。
    所以她不知道的是，經過一天的發酵，輿論反而徹底反轉。
    原本謝瓷這一手小作文可謂無往不利，然而這一次卻玩砸了。這些年網民們早就被各種反轉小作文搞得審美疲勞，所以從一開始社會輿論就對此事持謹慎態度。果不其然隨著越來越多的當事人站出來爆料，事情的原貌被還原。謝瓷等人不但無知無畏還極端無恥自私自利，她和她的姐妹遭到鋪天蓋地的謾罵。不僅如此，她的姐妹也跳出來反水，還有遇難者家屬也站出來公開要求追究謝瓷的法律責任，真是身敗名裂。
    反而是池小魚這邊，被譽為“史上最美救生員”，她在醫院門口鞭打謝瓷的視頻被頂上首頁，彈幕全都是“小姐姐抽我”的離奇要求。公眾痛恨謝瓷這種人渣，但又不敢拿她們怎麽樣，池小魚做了大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這是她被一邊倒支持的原因。
    樂子人大軍紛紛湧入公安平台留言，強烈要求公安部門將此事定性為“互毆”。
    “老秦那邊雞飛狗跳主要是忙這個，他正在開會，下午給我打電話說，輿論倒向你，有機會給你爭取不批捕。”吳月錦笑著，再次把手機推過來。
    池小魚狐疑的接過手機，看到小破站首頁全都是自己鞭打謝瓷的鬼畜視頻，標題是“正義的互毆”。
    “這也能算互毆？”池小魚撓撓頭。
    “大家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你。”吳月錦勸道，“你沒必要這麽憤世嫉俗。”
    意識到自己不用坐牢後，池小魚的心情好起來，她又不是真的想坐牢，隻是不願給救援隊和公安那邊添麻煩。她興致勃勃的瀏覽自己的鬼畜視頻，不時被逗得笑出聲。在生人勿近的外表下，是一顆非常簡單的靈魂。
    吳月錦為朋友感到由衷開心，不過作為前輩她認為應該以此為鑒，實際上這已經不是池小魚第一次痛扁人渣，隻是以前沒有這次這麽誇張。
    在旁人眼中，池小魚是真正的神人，她不談戀愛不結婚甚至不逛街不刷劇，卻精通攀岩潛水徒步穿越綜合格鬥乃至冷兵器。
    總之這是一位戰鬥力爆表的小姐姐，分外令人疑惑的生活方式，吳月錦小心翼翼的建議：
    “小魚，我們都懷疑你有點暴力傾向，你是不是遇到過什麽事情？”
    “沒有吧，我不是在救援隊就是在訓練，還能遇到什麽事情？”
    “那你應該有一些正常的生活，比如陪我逛逛街，找個男朋友什麽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生活很不正常！”
    “嗬，男人！”
    “呦你別給我裝，你有過男朋友對不對，叫‘阿遠’吧。上次野外露營，你做夢都在喊，我們都聽到了。”
    池小魚煩悶的放下手機，她本不願多談，這是她最深沉的秘密。不過此時此刻，感受到吳月錦的關心，還有許多素未謀麵的人的關心，她感受到世界的善意。最重要的是，阿遠這個詞莫名的擾動心弦。
    “月錦姐，其實我並不覺得自己不正常。。。我總是覺得，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池小魚提到，她自小開始總會做一些離奇的夢，在夢中她有著另外一種生活，她在荒原中獨自撫養弟弟長大。
    在這個夢中，她見過吳月錦、江留山等熟人，也見過許多素未謀麵之人。她在夢中經曆過很多事情，也經常行俠仗義暴打無禮之徒。
    每一次夢的結局，她總會穿著一身玫紅色的嫁衣，懷中抱著一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漓。
    這些離奇的夢境一直困擾著池小魚，她總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空了一大塊，卻不知到底少了什麽，這讓她對現實生活感到迷茫，沉迷於各種艱苦的訓練似乎成了唯一的救贖之道。
    對此，解夢大師吳月錦有自己的見解：
    “根據弗洛伊德的精神理論，你的情況很好解釋。”
    “你夢到自己把弟弟撫養長大，實際上你還在為幼年的事情自責。所以你在夢中假定弟弟還在荒野中活著，而你親手把弟弟養大，這就是你的補償心理在起作用。”
    “你夢到我還有另外一些同事，恰恰是你日有所思的結果，夢境都是現實的映射，這沒什麽奇怪的啊。小魚我還經常夢到你呢，昨天我就夢到你帶我和其他一些人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裏到處飄著山峰，有一隻發呆的蛤蟆，比桌子還大，然後還看到一個特別大的龍卷風。這可能是我電影看多了不由自主的帶入到夢中。我還夢到過老秦呢，我夢到他是什麽狗屁宰相，哈哈哈真的笑死。嗯嗯嗯你經常忍不住揍人，說明你的潛意識裏知道這樣是不對的，所以在夢中找了個行俠仗義的理由，這些都是科學道理！”
    “至於你夢到穿著嫁衣摟著男人。。。”吳月錦捏著下巴嘿嘿笑，“說明你是真的想要男人了，男人的麵目模糊不清，說明你還沒有心上人，沒有明確的目標。”
    “我真的就是缺個男人嗎？”池小魚陷入自我懷疑，她比較相信吳月錦，因為吳月錦是大學教授，學問深著呢。
    “你就是缺男人！聽姐的，姐給你介紹對象！你小臉長得這麽標致，絕對能當個富家闊太太。”
    “還是算了吧，讓我整天逛街遛狗，哈哈哈。我寧可去非洲找頭獅子打一架。”
    “你想去非洲旅遊嗎？”
    “沒有的事，我隻是不想遛狗。”
    “又沒人逼著你遛狗。。。”
    談笑間，吳月錦的電話響起，打來電話的是兩人共同的朋友，副局長秦玄齡。
    “池小魚的電話關機，你們倆在一起吧？”老秦的聲音透著疲憊。
    “我在。”池小魚小心翼翼的接過電話，鬧出這麽大動靜挺對不起老秦的。
    “剛開完會，組織上已經做出不批捕的決定，你得謝謝那些仗義執言的網友。”
    電話這頭，池小魚和吳月錦擊掌慶賀。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那頭話鋒一轉，“你不適合繼續留在海棠救援隊了，免職決定會在明天公示。。。嗯，隻是暫時。你出去玩一段時間吧，就當是放長假，等輿論風頭過去了再回來看看怎麽安排。”
    “秦局。。。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嗨，說這些幹嘛，你也給我們警隊幫了不少忙，都是自己人。先掛了，會還沒結束呢。”
    好消息是不用坐牢，壞消息是丟了工作，算是喜憂參半吧。池小魚在矛盾中考慮今後的去處，不知送外賣好還是幹脆進廠打螺絲，好在知心大姐姐吳月錦恰好有一份工作。
    “隔壁組有一個出境考古項目，在非洲多瓦悠蘭山區，聽說叫什麽神宮的吧。那邊比較亂，所以需要在國內聘請一些專業保安一起過去。你這麽能打，又在山區，正好適合你。”
    池小魚眼睛亮起來：“聽起來很不錯哦，月錦姐你也去嗎？”
    “我可不去。”
    “為什麽？”
    “我喜歡遛狗，我又不想跟獅子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