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麽？”
    此話一出，房間裏所有的人都被震驚了。
    許半山和何月芳瞪大了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直低著頭的許逸澤也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也震驚地抬起了頭，朝這邊看來。
    就連另外三個不相關的人，都麵露驚訝。
    許知意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從包裏掏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支筆，遞給了許半山。
    “這是一份斷絕關係申明書，你們簽了字，我就把十萬塊給你們。不用還了，就當是償還你們這些年把我養大的花費。”
    她抿著唇，淡淡地笑著，可眼裏卻絲毫沒有笑意。
    “知意，你這是幹什麽啊？”許半山神情複雜，一時沒有伸手去接。
    何月芳回過神，一把打開了許知意的手，啐道：“十萬？！區區十萬塊錢你就想把我們打發了？我養了你十七年，花的可不止這個數！”
    看著她尖酸刻薄的模樣，許知意無比慶幸自己現在的決定。
    無論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讓他們簽下這份申明書。
    半晌，她冷笑了一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好好算一筆賬。”
    “算什麽賬？”
    “你說你養了我十七年對吧，那我們就來算算你是個怎麽的養法。先算吃的，前十一年我都是在家吃的，雞蛋都沒吃過幾個，每天的夥食費按五塊錢計算不過分吧，十一年下來就是兩萬……”
    許知意這隻是粗略計算，在她小時候，物價可不像現在這樣，五塊錢都能買兩斤肉了。
    她隻是考慮到有時候重要節日和有客人來的時候，家裏的飯菜會做得豐盛一些，而她也能跟著吃點好的。
    “再說穿的，你從小到大沒給我買過幾件新衣服，我穿的都是親戚家不要的，或者許樂悠穿剩下的，這個算你三千塊不過分吧？”
    聽到這話，房間裏幾人的臉色都有些怪異，對麵的一家人更是交頭接耳起來，看向何月芳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帶了點鄙夷。
    何月芳臉上有些掛不住，直接破口大罵了起來：“你這個死丫頭說的都是什麽話？敢情我養了你這麽多年還虧待了你不成？！”
    “難道不是嗎？”
    許知意笑了笑，接著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我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麽大病，感冒這些都是自己扛過去的，所以醫藥費這塊應該可以忽略不計吧？再說教育上，高中以前我念的都是義務教育，不收學費，每年就兩百塊錢學雜費。中考我是全縣前三，被桐中破格錄取，也沒交學費……”
    許知意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在陳述一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她越是這樣，一旁的沈徹眼裏的心疼便越重。
    盡管對於她以前的生活他多少都猜到了一些，可當他親耳聽到她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些年，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又是怎樣熬過來的呢？她明明那麽瘦小，卻那麽堅強。
    他甚至無法想象，她是耗費了多大的勇氣，才能下定決心，徹底跟他們斬斷關係……
    “夠了！”
    許知意還沒說完，卻被許半山沉著一張臉打斷了：“都是一家人，你算這些有意思嗎？”
    許知意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有啊，怎麽沒意思？不算清楚的話，你們不是會覺得十萬塊錢不夠嗎？”
    許半山噎了一下，臉色又紅又黑。
    “爸。”
    許知意忽然開口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
    聽到這話，許半山目光漸漸變得驚訝而又複雜起來，嘴唇顫了顫，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許知意打斷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對我還挺好啊？從小到大，你沒打過我罵過我，甚至還在何月芳打罵我的時候假模假樣幫我說兩句好話。”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神充滿了諷刺。
    許半山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說明許知意猜對了。
    他確實一直覺得自己對許知意還算不錯。
    “你如果真的對我好的話，為什麽從來隻給許樂悠和許逸澤買禮物，從來不給我買一樣東西，哪怕你明明看到我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舊又不合身？你如果真的對我好的話，為什麽在我小小年紀就要承擔家裏所有家務的時候卻一聲不吭？又為什麽要聯合何月芳一起，逼迫還在念高三的我嫁給一個殘疾人？就因為對方願意給二十萬彩禮？”
    “不是的，我沒有……”
    許半山剛想解釋，卻發現對麵幾個人一臉鄙視地看著他。
    “真不是個東西，竟然把自己女兒賣給殘疾人！”
    “不是親生的，自然不心疼，沒聽到說他對自己親女兒還挺好的嘛。”
    “果然，一家人都不是好東西，真是苦了人家女孩子。”
    許半山想要辯解的話瞬間被咽回了肚子裏，一張老臉紅了個徹底。
    “好了。算完你們在我身上花的錢，也該算算我對這個‘家’的付出了吧？”
    “夠了，知意，有什麽事情咱們回去說不行嗎？”許半山低下頭，壓低了聲音，神色帶著幾分乞求。
    “不了。”許知意堅決地搖了搖頭：“有什麽事我們今天還是一次性說清楚的好，過兩天我就要去京市念書了，沒什麽意外的話，以後是不會回來了。”
    “你何必要做的這麽絕呢？”
    “絕嗎？”許知意諷刺地笑了笑：“都是你們逼我的。”
    但凡他們能對她好一些，哪怕做不到像對待親生子女那般對她，隻是稍微好那麽一點，她或許都不會像今天這麽決絕。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承擔了家裏的絕大部分家務，伺候你們一家四口，這些應該能夠和我的吃住抵了吧？中考那年，鎮政府獎勵了我兩萬塊錢，一份不落地進了你們的口袋。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所有的貧困補助和獎金也都給了你們，算算也有一兩萬吧？”
    她下意識地看向何月芳，後者卻有些心虛地別開了目光，沒有說話。
    “該說的我都說了。十萬塊錢補償你們已經是綽綽有餘了，做人不能太貪心了，否則到最後隻會一無所有。錢我已經取出來了，你們可以看一下。”
    許知意說完，便打開了自己一直背在肩上的帆布包。
    頓時，一大堆紅色的鈔票便出現在了眾人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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