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一樁趣事——嗆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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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偉在此處來回踱著步思忖著已有一刻鍾了:“勢?與之同音?還要是眾人的?”又踱了半刻鍾:“屍?定然不是,眾人的屍體,我去哪搞那麽多。雖說家裏前段時間死了不少人,那其實也才沒多少,借來的勢定然不夠,贏不得多少錢。”白偉此刻依舊在想這個。“石?這個倒是可行,眾人之石,挨家挨戶門口敲下一角台階來,這可不就是眾人之石麽!”猶豫了片刻,也不行:“容易挨主人打不說,關鍵是太重了,還要埋於院中,拿回去不得累死。”賭鬼終究是懶的。又琢磨了半刻,驚喜地一拍腦門:“原來老神仙早已提點我了!我竟如此愚鈍!”打定了主意便往家疾行而去。“可不就是屎麽!老神仙看似罵我兩句,什麽狗屎不如,吃屎嗆死。其實都是在提點我——屎最好借。不重,易得,好拿,好埋。”
片刻便到家中,翻箱倒櫃半天竟沒有容器。這個家他就回來睡個覺而已,是真真正正的家徒四壁,連多餘的鋪蓋都已換了錢了,曾有媳婦的那幾日還回家吃過幾次飯。對了!吃飯!忙奔向灶房,鍋裏果真扔著幾個碗,是那日吃完飯媳婦收拾完碗筷泡在鍋中的,還未及洗,便被白偉牽出門抵債去了。隨便拿出一個,再提一個舀湯的勺子,硬是這樣幹幹從晚上坐到了第二天午時,一夜沒合眼,卻顯得格外精神,箭一般射出了門去。
哪裏有屎?傻子都知道,茅子。哪裏的屎是“眾人之屎”,數量最多?白偉可知道,銘香樓的茅房。鎮子上最大的飯莊,最香的飯莊,每日一到飯口桌椅定然是不夠用的,門口台階上都有蹲著吃麵的人。門口倒剩飯剩菜的四個紅漆泔水桶每天都得換兩遍,連泔水都是被預定了的,頭兩桶是誰誰定好要挑走喂豬的,末一桶是誰誰定好要提去喂狗的。每日此地居民和來往客商在此用餐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對小鎮子來說已是人山人海了。
白偉將碗勺藏在袖中,捏住袖口負手於身後,慢悠悠晃進茅房,假意要解手,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其實真要解手的人是走的很快的,他故作輕鬆的樣子反倒極為不自然。第一次進來,有人蹲坑,他硬是擠了兩滴尿出來。蹲坑之人常年流連於煙花柳巷,看著白偉會心一笑,點點頭表示我都理解,我也一樣,白偉抑鬱而出。第二次正要彎腰打屎,進來一人,他又急忙出去,嘴裏還念叨著:“跑這麽急進來竟沒帶草紙。”說完自嘲的笑笑,很是自然。終於在一番耐心等待之後,茅房空了,遠遠也沒有來的人。白偉迅疾地衝入蹲下來便撈,撈之前還攪兩下:上麵的一層隻有剛才那人的,攪兩下才是眾人之“勢”。不禁覺得自己聰明又細心,來這裏借眾人之勢,再合適不過了,人多,勁兒大,用過之後定然逢賭必贏,一夜暴富。邊撈著往碗裏盛邊如是想著。想著想著又陷入了有錢之後的種種生活,不自覺的流出了口水。這便嚇呆了兩個跑進茅房準備用爆竹炸屎的小孩。
或許小孩腳輕,亦或許白偉沉溺於幻想無法自拔,總之白家大少竟渾然不覺進來的兩個人又都已退回到門口矮牆後,隻是露著四隻眼睛在偷看他。兩個小孩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卻拚命地繃臉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壞小子之間是有默契的,一個仍舊盯著,一個已經跑開去了。“快去看啊,白家大少吃屎了!”“快去看啊,白偉在吃屎!”跑開的小孩曾經被“白渚小霸王”打哭過,因此宣傳起來格外的賣力,進了銘香樓便四處叫喊。“快去啊!晚了就看不到了,就在茅房呢!”“快點啊!晚了他就吃飽了!”吃飯的眾人忘了計較小孩在人吃飯的當口說這穢物倒人胃口,紛紛放下碗筷一窩蜂向廁所奔去。
轟隆隆的腳步聲終於驚醒了沉浸在有錢人世界裏的白偉。聽著已然在耳邊的聲響,白偉連忙站起身來準備跑,邊往外走,這最後一勺金汁便給碗裏倒的猛了些,濺起了不少在衣襟上。他的腳步停住了,人也呆住了。因為轟隆隆的腳步聲也停住了,端端停在了茅房門口,恰好迎接到剛出來的白家大少。於是便有了這麽一個場景:銘香樓開業以來第一次在飯點上桌椅空空,人全在後院茅房,倒不是黑心廚子與老板結仇後下瀉藥害人。隻因白家大少左手拿碗,右手拿勺,唇邊垂涎未幹,胸口金光閃閃。
場麵落針可聞,白偉看著定定呆看著自己的眾人,再看看自己此刻的形象,慌了:“不是!我沒……”還未來得及說完。
“天哪!竟是真的!”有人叫了出來。
“真有人能咽下去這個嗎!”
“可不咋的!你看那口水!吃的香著呢!”已有人開始幹嘔了。
“胸口上咋還灑上了!你說你搶啥,誰會跟你搶!就不能慢點嗎?狼吞虎咽的……”
“你為什麽吃這個,是因為餓嗎?”
“離了家人之後你竟真的淪落至此嗎?”
“你是……”“什麽時候……”眾人徹底爆炸了,哄笑聲,幹嘔聲,議論聲頓時響作一團。
白偉端著碗衝向人群,眾人連忙避讓,白偉奪門而出,亡命奔逃。一路沒停飛奔回到家中,立馬在院中刨開一個坑,埋好了祈禱兩聲,揣好老神仙臨走時留下的一錠銀子便往賭館奔去。“笑吧,好好地笑吧,今日過後,我便是這白渚首富,我看你們誰笑的出來。”隻是沒想到,事情不像他想的那般順當。
“滾出去!吃屎的不要!再進來腿放折!”常去的賭館竟將他拒之門外,他早該想到,他在院中“開壇做法”的那點功夫,“白偉吃屎”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鎮子了。
“我親眼看到端著碗盛著屎從廁所出來,手裏還拿著勺子。”
“那誰親眼看到了,吃下去了,吸溜吸溜的。”
“真吃了!吃了兩碗,一碗幹的一碗稀的,吃幹的噎住了還喝了口稀的往下衝了一下。”
“不信你問那誰去,他就在邊上站著呢。”他們永遠不會說是自己親眼所見。
口口相傳之下早已離一開始的故事大相庭徑,一開始的傳言還是事實,隻不過每個人再往下傳時不可能原原本本,他總要加上點自己的想象,因為原原本本的故事大家都已知道,這時若能有點內幕——“你知道的不全,其實是這樣的……”,知道內幕的人便又成為了大家的焦點,眾人簇擁令他極為滿足。很快這個版本便又傳遍是非圈,並又作為下一個人添油加醋創作之時的基礎模版和故事梗概。甚至已經有過往的客商將之帶去沿途各處了,畢竟這等奇人異事放在哪裏都是有談資的。
“好,老子去別處便是,等我成首富了連你們賭館也買了。”心想著便疾步走開。
“滾!真他娘的惡心!有你的桌上還坐的了人嘛?!”這家賭館竟也一樣。
“滾!你一來人全走完了,再來打斷你的狗腿!”終於在最後一家賭館將他扔出門外之後,他終於確定,自己竟在這鎮子上沒法賭博了。
很快,他又發現,再這樣下去,自己怕是要餓死在這個鎮子上了。賭館不讓他進門,飯店也不讓他進門,像銘香樓甚至多雇了兩個小二站在門口,迎客招呼之餘就是為了擋他。飯店不讓他進門也就罷了,畢竟誰也不願跟一個吃屎的同在一處用餐。街邊的賣吃食的小攤也不讓他坐,說是誰也不願用吃屎的人用過的碗筷。甚至賣饅頭的都不給他賣,怕大家說他家的饅頭甚合吃屎的人的口味,那麽多家賣饅頭的為啥單從他家買,隻因這家老婆子節儉,家裏沒多餘的盆子,和麵是拿屎盆子和的,白家大少聞著味兒就去了。此刻他總算有點明白當年他隻是當街問了句:“王寡婦,昨日從你家出來的賣炭翁怎麽走路打擺子?”王寡婦過了兩日便在梁上上了吊了。其實不過賣炭翁年歲大了,這家又沒個男人,好心好意幫忙把炭搬進去,幹完活難免腿軟罷了。
白偉已經餓了四天了,張家給他置的地裏幹淨的連荒草都沒有,他若能種地,也不至於賭博了。他也是獵戶世家唯一一個不會打獵的,否則背靠著這十萬大山,想餓著還真的難。門口的桑樹已經被他薅禿了,再吃桑葉該吐絲了。連續三天去老地方想再碰到老神仙求求解救之法,卻再也見不到人,看來緣分真已盡了。今天再去找找,找不到便離開這鎮子,想著便出了門。不久便又回來了,老神仙沒找到,更糟糕的是,他連這個鎮子也離不開了。出去的車馬沒有一個願意拉他的,躲瘟神般躲著他。過路的客商也沒人順帶稍他,怕在此地以後住不得店吃不得飯,隻因一進鎮子便早已有人將這等奇事告訴他們,然後這人長什麽樣,穿什麽衣服,是什麽體態。原原本本,時時更新,換衣服剃頭都沒用。
第五天晌午白偉又出現在了街上,他好運的那天,老神仙是讓他午時出門的,今日出門也特意挑了午時。他也不知道出來要幹什麽,隻是覺得不能在家待著,待著就是等死。可出來又能怎樣呢?他想了半天,出來,至少死了臭了有人知道。
“人中黃!提防提防!”挑糞的宋三喊著從街上走過,心裏琢磨著這一擔肥一會兒倒在地裏那莊稼可長美了。路過銘香樓時,小二喊住了他:“唉唉,宋老三!”宋三停住,“有個老板留了二斤上好五湖冽給你,說是跟你說好了,你來取走。
“啊?還真給了啊?”宋老三有些喜出望外的樣子。
“什麽時候認識了這麽闊氣的老板?給你打的可是最好的五湖冽,二兩銀子半斤的那個。”小二的神色頗有些羨慕。
“嗨,我哪能認識這種大老板。”宋三是個老實人,不老實的人是幹不了給人刮糞坑挑糞這行當的。前幾日他著實緊張了一陣子:聽說出了個吃屎的少爺,這不是搶我飯碗麽。站定了跟小二原原本本的交代:“前幾天有個老板來尋我,說是家裏人得了怪病,要這人中黃做藥引,時日越長的越好,我說我雖天天與糞打交道,但我哪知道那一坨時日長,哪一坨時日短。濕的也不一定是新鮮的,幹的也有可能便秘,關係到治病救人,我可不敢瞎指,你說是麽……”還沒說完便被小二打斷了:“得得別說了!”宋三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說道:“要說有錢人為啥有錢呢,聰明啊!要不人家是大老板我挑糞呢!人家就能想到,要說時日長,哪一坨能長的過我的糞桶上長年累月沾著的這一層!這可是我的飯碗呐!就沒換過。”小二已有些幹嘔,這兩天聽過的惡心事太多了。宋三隻當沒看見:“於是他就拿著兩個新桶,換走了我的兩個舊桶,還多謝我給他行方便嘞!說看我的酒糟鼻就知道我愛喝酒,定要弄二斤好酒給我。”宋老三有些唏噓:“我本以為他隻是客氣,都已拿了新桶給我了,沒成想真給我買酒了,要不人家是大老板呢,敞亮!”說著還指了指新桶,竟也是紅漆的。
“行了行了趕緊進來拿上走吧,真惡心。”小二有些不耐。
宋三跟著小二往店裏走,碰到同樣挑了兩個桶的劉二:“喂豬去啊!”卻是劉二挑走了昨日定下的兩桶泔水。劉二點點頭算是應了宋三。
“哎哎!這麽沒眼色呢!”小二有些著急,忙攔在了宋三身前:“挑著就往裏進啊!這可是飯莊,放外邊啊!”
“哦哦,是是是,碰到熟人打了個招呼忘了,小哥勿怪。”連忙道歉,卸下肩頭擔子放於門外,四個紅漆桶並排而立,兩個沒扁擔勾著的是泔水桶。
白偉晃晃悠悠也拐到了這道巷子,他走路時沒有看路的,也不知怎麽到這裏來的,許是太餓了,跟著飯香便到了。
“白少,找屎去啊。”路上有人笑著給蔫楚楚拖著腳前行的白偉打招呼。
“白公子,吃了麽?”已有人在笑了。
“白少爺,人的你吃,狗的你吃得麽?”牽著一隻狗的路人笑道,周圍笑的更歡了。
“白大少嘴挺刁的啊,口味夠專一的,認這銘香樓的茅子。”周圍人已笑啞了,有的眼淚花都在打轉。
白偉又氣又急,但已餓的連還嘴的氣力也沒有了。曾被“白渚小霸王”打哭的一眾孩子撿起路邊羊糞蛋朝他身上投食,他也沒心思追打了。餓,是真的餓,白偉二十年了沒這麽餓過。以前總是聽說人為了一口吃的什麽都能做的出來,他還不信,覺得人為了錢才什麽都做的出來,吃的算個屁。此刻他信了,他懷裏還揣著一錠銀子,那日老神仙走時留給他的,可有什麽用,咬不得的咽不得,此刻按大小換麵團他都肯換。想想他曾經扔掉的包子,倒掉的不合口的飯菜,後悔的砸躿子。哦哦對了那年,三叔去州府送獸皮,回來時帶了一隻省城有名的燒雞,聽說是排了很久的隊才到手的,他扯下一個腿來隻啃了一口,便連吐帶扔給狗吃了,不合口味。現在想想,那味道真是香極了,那隻雞腿若是現在能回到我手裏,我這輩子都不賭了,把老婆贖回來好好過日子,我種地她做飯。安安穩穩,每頓有飯吃,多好。白偉憧憬著,兩邊的嘲笑充耳不聞,他似是已經聽不到聲音了。憧憬著,喘息也不順暢了。憧憬著,眼前一明一黑的,便路過了銘香樓的正門口。
“要死了嗎?”白偉想著,昨天之前的他都不會相信,自己竟會是餓死的。迷離間聽到“嘩啦”一聲,銘香樓的夥計端出幾盤客人吃剩的殘羹,出來倒進了門口的泔水桶中。白偉循聲望去,“那是什麽?泔水桶,銘香樓的泔水桶!”白偉忽地來了精神,這會兒就算看到老神仙,眼睛也不會這麽亮了。這火焰一般的赤色,燃起了白偉的生命之火。這動人的紅漆,美過他看過的所有晚霞。
白偉腦子裏兩個人在爭吵。
“那可是剩飯,千百人的口水嘴把子!”
“那咋了!”
“你不嫌髒啊!以前你連自己的剩飯都不吃!”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這都是農戶喂豬的!”
“管球他!丟人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覺得丟人。”
“旁邊那麽多人看著呢!”
“我都快死了,還要臉?再說了,我的臉早已丟完了,我屎都吃的人,把啥不吃!”
“吃了還咋活人?”
“不吃就能活人了?這裏早已活不下去了。吃!吃完了就有了氣力,走也能走出鎮子,換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活。”
白偉有些自嘲地笑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一定要吃到這泔水桶裏的殘羹剩飯!而且速度要快!以我現在的名聲和鎮子裏人對我的態度,怕是連垃圾都不肯給我吃。若發現了我吃他們泔水,怕是過來踢倒了都不肯給我吃。白偉思索著,便有了計較。雖然現在大夥兒都在盯著我,但誰都不知道我要幹什麽,我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揭開蓋子就用手抓一把出來吃。不行!抓著吃太慢,手指縫是漏的,若是湯多菜少些,還連忙抓不上東西,耽誤吃一口的時間。我得揭開蓋子一頭紮進去張口便吃!吃哪桶呢?錯開了空桶豈不是又浪費了許多時間。漂亮!我的腦袋總是在關鍵時刻頗為靈光!有扁擔的定是滿的!已經掛好了準備挑走的!天助我也,平常守門的小二竟在櫃台裏邊跟人說著什麽。等眾人反應過叫嚷起來,小二聽到後再從櫃台裏繞出來趕我,我差不多吃個半飽了已經。天無絕人之路!再見了,這個傷心地。別了,我的故鄉。待我再度歸來之日,便是恥辱洗刷之時!四下一打量,就是現在!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射了出去……
白偉這短暫一生的遺言隻有三個字:草,是屎。
羞憤之下竟然咳出了血,他是向後栽倒的,天旋地轉之時看到了笑出眼淚的眾人,有捂著肚子倒地的,有拍著腿的,有指著他的。他也聽到了很多聲音,有笑聲,起哄聲,挖苦聲。他是幸運的,再也聽不到,再也看不到了,以後的日子就算比現在苦難十倍,他也不用去承受了。他也是不幸的,才如此年輕,便再也聽不到,再也看不到了,以後的日子或許比現在美好百倍,他也享受不到了。人活著,才有各種可能。可能很好,可能很糟,但都隻跟活著有關。
白偉這短暫的一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隻有三個字:嗆死了!
自此白渚鎮便有了經久不衰的故事:白家大少爺一家子男丁進山打獵反倒喂了野物,餘下的又慘被滅門,就剩一個獨苗子還賭錢輸光了所有東西,沒錢吃飯了竟偷著學會了吃屎,在一次搶屎吃的時候吃太急嗆死了。
彭九在前兩天聽到白偉吃屎的時候著實笑的不輕,當聽到這人吃屎嗆死的時候便笑不出來了。當他急忙跑去看到已被人衝淨了臉上黃湯的那容貌時,沉默了。那算命的老神仙,太準了,先是教這人用百文錢贏到萬兩,後是說他不日便將喪命,還算準了死法,真真是個老神仙!同樣沉默的還有辰遠,他則看著那兩個嶄新的紅漆糞桶,再看看旁邊兩個一模一樣的泔水桶,皺了皺眉頭。他是今天正午才到的白渚,前天聽一個胡商說這鎮子裏有一吞糞男孩,人送外號吃屎狂人,辰遠輕功撒展,蹽了一天一夜特來參觀。才在本地最好吃的飯莊吃過午飯,根本不用打問,四周都在聊這奇人的最新消息,想問問他人在何處,何時能一睹狂人風采。卻被告知狂人行事是有路徑的,整個鎮子得雨露均沾,昨日吃了朱莊的,今日便要去吃那王莊的。怕是不好見到,不過總能等到的,他吃一圈總歸是要回來的,狂人嘴刁,認口味。這裏的最合他意。正失望間,便聽得門外喧鬧,片刻便如炸開的煙火。待他出來時,一個滿麵金黃的人已躺在地上氣絕身亡,卻正是他要找尋的白偉。在所有人都圍著看躺著的白少的時候,辰遠掃了一眼周圍,所有人的焦點都在這裏,所以沒有看向這裏的人便顯得格外的顯眼。那是銘香樓二樓臨街的靠窗雅座,一老者露出半截上身,緩緩端起一杯又一杯酒,自飲自酌。他顯得很消瘦,顴骨很高,握杯的手青筋凸起,仿佛杯子有千斤重,得使出很大的氣力。目光盯在桌上,也不知在看向何物,但顯得格外凝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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