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被偷的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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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剛出王府大門,沒走兩步,遠遠瞧見一行王府的下人走了過來,隻因定西王府的下人有著同樣的著裝,男女的衣服也就僅有著細微的差別,著實好認。這城裏也沒人跟他們穿一樣的衣服,一般人當然不會穿下人一樣的衣服,尋常百姓和別的府第自然也不敢給自己的下人穿同樣的衣服。就算是王府的下人,也好似比尋常百姓和別處的下人趾高氣昂些。
    待這一行人走近,便瞧見與那老嫂子描述的別無二致:四個轎夫抬著走的那定然是定西王妃了,前後各走著一個丫鬟。王妃著裝很是平常,沒有盛裝,也沒有打扮,不知平常就是個樸素的人,還是兒子丟了沒心思收拾。不過從那轎子看來應當是個樸素的人——無篷無蓋,也沒有帷子,隻是在兩根杠上安了個坐椅而已,夏天常見,不似轎子裏悶人。
    辰遠跟定西王其實有著幾次來往,但王妃卻也是頭一次見,也就沒有上前去打招呼,隻停下來看了兩眼。便又跟上前頭帶路的台墨,心裏琢磨著一會兒回去問定西王妃,該如何開口,問些什麽。走了兩步失神間撞在了台墨的後背上,見台墨也停了下來,盯著定西王妃一行人,微微皺眉。
    “怎麽了墨墨。”辰遠問道。
    “嘶——沒咋。”台墨像是想說什麽,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咋了?看誰眼熟嗎?沒準你還有親人。”顧明又摸摸台墨的小腦袋。
    “那倒不是,師父。”台墨頓了頓,又道:“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又說不上哪裏怪。”
    “這說了半天說了個球。”代二笑道。
    “你能不能對你的師侄溫柔點。”顧明道。
    “我對頭牌都不溫柔。”代二一翻眼。
    辰遠和顧明聞言也是一翻眼。
    “總之就是哪裏沒合適,感覺就是怪怪的。”台墨一撓頭,又道:“不想了,先吃飯。”說罷又頭裏帶路了。
    正街快走到了頭,拐進一條巷子,巷口就是那家豆花攤。果真像台墨說道那樣好吃,顧明本不愛吃豆腐豆花之類的,也將一碗吃了個見底,湯都喝幹淨了。
    “店家,幾個錢。”顧明問道。
    “七碗,一百四十文。”店家道。
    “多少?一百多?”代二詫異道:“都夠買一隻燒雞了。”吃的最多的代二自然是有些不樂意,誰吃的多誰結賬,看著眼前摞的四個碗,一陣絮叨。
    “明明可以直接去搶,非要擺個攤,莫不是看我麵生宰我。”代二嘟囔道。
    “不是的二師伯,前些年就是這個價了,要不我也不至於進這麽多回城,就吃過一回了。”說罷咂了咂嘴又道:“其實我也能吃三四碗的。”
    “要你多嘴!”代二一拍台墨脖子,又在桌上拍下一角碎銀子。
    “這味道,值這個價,比燒雞香。”辰遠笑道。
    “還是這位客官說話中聽,我這還叫搶錢?瞧見那正收攤的算命的了麽?那才叫搶錢。跟我一起出的攤,這會兒掙了十兩銀子了。”攤主似是有些嫉妒。
    “哦?他算得很準麽?”辰遠問道。
    “誰知道,第一次見他。”攤主道。
    “第一次見?他之前不在這兒?”辰遠詫異道。
    “像他們這種算命的都是走街串巷的,哪有固定攤位。正街肯定沒他的位置,隨便挑個人不少的地方,別占別人地界就行。”攤主道。
    “半早上就能掙個十兩銀子,起一課至多百來文,就算有碰到富的,把打賞也給算上,這是來了多少算命的人。”顧明道。
    “多啥啊,就一個。”攤主道。
    “一個人就給十兩銀子!”代二驚道。
    “城主夫人,自然不差錢。”攤主道。
    “定西王妃?”三人同時道。
    “是啊,不然誰一出手就給十兩銀子。”攤主邊擦桌子邊道。
    “若非我今日不走運,說不定也能得夫人幾兩賞錢。”攤主又恨恨地道,說罷歎一口氣,很是惋惜。
    “哦?為何?”辰遠問道。
    “夫人來那會兒算命的去茅子麽哪兒了,不在的。夫人便坐那卦攤前等著算命的,突然大聲問什麽味道這麽香,那丫鬟說是我的豆花,夫人便讓那丫鬟買去了一碗。”攤主道。
    “怎麽?夫人不愛吃?”辰遠問。
    “那不是,是那夾不住屎尿的這會兒恰好回來了,開始給夫人起課。”攤主臉上又有了恨恨地表情,接著道:“那廝不知說了什麽好像嚇到夫人了,夫人手裏的碗沒端穩,灑了出來。”
    攤主停了停,又道:“幸虧夫人吃之前就用那算命攤的桌圍子布遮住了腿,才沒灑在衣裙上。夫人就繼續聽那廝說什麽,也沒再吃我豆花。”攤主道。
    “我這麽香的豆花是第一次見人沒吃完剩下了,都怪那算命的,說的啥把夫人驚著了,夫人走的時候也滿麵愁容的。”攤主接著又道。
    “夫人起的什麽課?所問何事?”辰遠問道。
    “那誰知道,離的又不近,再說了,城主夫人,那算的肯定是大事,能拿個大喇叭喊著說麽。”攤主似是把不滿轉移到了辰遠幾人頭上。
    “幾位坐!四碗,好嘞!這就來。”辰遠還想再問些什麽,攤主已經去招呼來的客人了,自然不好耽誤人家生意,便起身離開,朝已經收完了攤的算命先生走去。
    “先生,起一課。”辰遠一拱手,叫住算命先生道。
    “不起啦,收攤嘍,今天錢掙夠嘍。”算命先生頭也不回。
    “我這裏還有十兩。”辰遠笑道。
    攤主一回頭,看看辰遠幾人,又回頭收拾東西,道:“一百兩也不掙嘍,錢不是一天掙完滴,今個天該掙的都掙上嘍,人不能貪滴。”
    辰遠笑笑,收回了手裏的銀子,還不死心地說道:“就問幾句話,又不費時間。”
    “今個天我是啥也不說嘍,明個天吧,你想問啥了明個天找我來,我就在附近的幾條街上呢。”算命的道。
    “明天準備去哪條街上?”辰遠問道。
    “你找嘛,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條街上呢。”算命的道,說罷“帶湫”一聲,趕著小驢車離開了。
    四人晃晃悠悠回了王府,台墨一路跟顧明介紹著這臨澤城裏的事物,代二一會兒就沒影了,一會兒又回來了,每條巷子都要鑽進去看一下,時而麵帶喜色。隻有辰遠低著頭走了一路,若有所思。
    “給夫人請安。”辰遠朝定西王妃一行禮。
    回來之後讓他們三人在屋裏候著,辰遠獨自一人來到了王妃的院落。
    “免禮,青兒,看坐。”王妃衝辰遠一擺手,對著身旁的丫鬟道。
    “你就是雲兒一口一個哥哥的那孩子吧?”王妃問道。
    “是,虛長幾歲,承蒙小王爺青睞。”辰遠道。
    “我那孩兒性子又直又傲,能服服帖帖喊你一聲哥哥,你定有什麽過人之處。”王妃點頭道。
    辰遠笑笑,不好意思地摳了摳眉毛,並未再接話。
    短暫的沉默,王妃問道:“你來,是有事吧?”
    辰遠聞言點頭,道:“是有事兒想問問夫人。”
    “是為了我那孩兒吧?”王妃說著便泫然欲泣。
    “是,夫人,您是昨日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我來就是想聽您說說見他時的情形,有什麽不正常的,看能不能對找到小雲有點幫助。”辰遠道。
    王妃抹了抹紅著的眼眶,點點頭。
    “昨日夫人去看小雲時,小雲全程都在昏睡嗎?”辰遠問道。
    “全程都在昏睡。”王妃答道。
    “夫人一行幾人去的?進屋的都有誰?”辰遠問道。
    “四個轎夫,三個丫鬟,還有管家。”頓了頓又道:“還有小雲的兩個丫鬟,也進屋了。”
    “四個轎夫也進屋了?”辰遠問道。
    “自然進屋了。”王妃道。
    “轎夫為什麽進屋,不應該在院裏落轎後就原地候著嗎?就算昨日下雨,候在屋簷下就行了啊。”辰遠問道。
    “我腿傷了,走不得路。”王妃道。
    “夫人腿怎麽了?”辰遠問道。
    王妃未作答,那叫做青兒的丫鬟卻道:“前幾日聽說小王爺中毒了,不解毒便活不過七八天。夫人聽完,急急忙往外跑,剛跑出門便眼前一黑栽倒了,從台階上滾落了下去,跌傷了腿。”
    王妃的眼淚下來了,也有了抽泣的聲音,想起自己的兒子身中劇毒,毒還沒解又失蹤了不知死活,當娘的難有不落淚的。
    “也有四五日了,夫人的腿好些了嗎?”辰遠適時關切道。
    “還是不能落地,稍使勁便疼。不過大夫看了,筋骨無大礙,緩緩就好。”王妃緩緩道。
    “那便好。難怪轎夫也要進屋呢,得把您抬到床前。”辰遠道。
    “下人們進了屋之後便一直陪在您身邊嗎?”辰遠問道。
    “我給孩子擦了把臉,完了想跟孩子說兩句話,就讓下人去門口候著了。”王妃道。
    “然後呢?再有人進屋嗎?”辰遠問。
    王妃搖搖頭,道:“我跟我孩兒說完話之後,就叫四個轎夫進來,將我抬了出去。然後因為下著雨,我便讓丫鬟趕緊關了房門,我走之前便再也沒見有任何人進去了。”
    “行吧。”辰遠道,又想了片刻,好像是再沒有什麽可問的了,便起身一致歉:“夫人,多有打擾了,您緩著。”
    “沒什麽打擾的,有什麽想到的,隨時來找我,隻要能找到我的孩子。”夫人又道。
    辰遠轉身離去,臨出門,忽然想起什麽,回頭問道:“夫人,冒昧一問,聽聞您今早出去算卦,也是為了小王爺的事嗎?”
    王妃聽完,眼眶又紅了:“自然是了。”剛說完竟直接哭出了聲。
    “這……算命先生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嗎?”辰遠問。
    “那先生胡說八道,竟然說,小王爺是讓鬼抓走的,找不到了。”那個叫青兒的丫鬟說道。
    “就這,夫人居然還給那騙子十兩銀子,說是讓再想想看有沒有什麽破解之法,那人就是個騙子,世上哪來的鬼。”青兒又說道。
    “別說了!”王妃突然大叫道。
    “你們年紀輕輕的,就別在這裏信口雌黃了!可以不信,但不可不敬!”王妃依舊高聲喊道,末了失魂落魄地扭頭回裏屋,一路似是在自言自語,聲音細不可聞。可辰遠是什麽耳力,分明聽到王妃在說:“有的!有的!我見過!有的!就在這府裏!在這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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