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鬼壓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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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說,你們見到那鬼的時候都是一模一樣的狀態。”一刻鍾後,辰遠緩緩道。
    眾女點頭。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有眼睛能睜能閉?”辰遠問。
    “嗯!”眾女同時重重地點頭。
    “鬼壓床。”顧明看了一眼辰遠,點頭道。
    “長什麽樣?”代二問道。
    “那誰敢細看!一看見立馬眼睛閉上,再沒敢睜開。”膽子大的婢女道。
    “得閉到天明!那次我聽著半天沒動靜,手腳也能活動了。在想是不是眼花了,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它就定定在床邊站著。”另一個婢女道。
    “你的還算好的,在床邊站著。我的直接是在我上麵臉對臉貼著,我都能感覺它的頭發掃著我的鼻尖子。”又一個婢女說著便抖邊哭了起來。
    “鬼還有頭發呢?”代二詫異道。
    “有,可長可長了。”婢女道。
    “還是個女鬼……”代二摸著下巴思量著什麽。
    “那你們為何都在這間柴房裏吃住呢?”辰遠問道。
    “我們在所有屋子都住過,隻有這一間半夜聽不到鬼叫,也看不到鬼影。”一個丫鬟顫抖著說,仿佛又想起什麽可怕的事。
    “住在別的屋子裏能看到鬼?”代二詫異道。
    “能看見,但沒進來,就在門口,定定的站著,月亮把影子打在門上,整整站了一晚上,天快亮了才走。”另一個姑娘說起這事也抖的歡實。
    “你們從被關在這裏之後,就一直住在一起?”辰遠問道。
    “嗯,連一個人想去茅房,都是我們一起去。”婢女道。
    “你們住在一起之後,有沒有人被壓過?”辰遠又問。
    “沒有了,隻看到鬼影,也不進門,就在門口站著,動都不動。”婢女道。
    “你們沒壯著膽子一起過去看看,反正你們人多。”代二道。
    “誰敢呀!我們抱成一團連覺都不敢睡,就那麽一直看著它離開。”婢女道。
    “方才你們說還能聽到鬼叫?”辰遠又問。
    “是,能聽到。”眾女點頭。
    “鬼怎麽叫?”辰遠問。
    “就啊——地一聲,我學不來,但很長,人的氣叫不了那麽長的,很沙啞,很慘。”婢女說著,又開始發抖。
    “那你說,我們若是住在別的屋子,會不會能見到它?”代二問那些婢女。
    “沒準你們還真看不到,鬧鬼之後王爺帶了很多兵士進來,每個屋子都住滿了人,住了大半個月,鬼影子都沒看見,才撤了人。”半晌一個婢女道。
    “你們男人陽氣重,可能怕你們。”她又補充道。
    “鬼既然怕男人,那你們誰帶個路,帶我們去探探那些鬧鬼的屋子,我們挑一間今晚住下了。”代二笑道。
    婢女們搖著頭,沒一個敢作答,都驚恐地盯著代二,仿佛已經看到了他慘死的樣子。
    “行了,看把你們嚇的,又沒讓你們跟我們一起去住。”代二道。
    “你、你想得美……”一個婢女道。
    代二不禁撇撇嘴,心說這老嫂子想哪兒去了,也不瞅瞅自己的姿色,不定還沒鬼好看。辰遠和顧明皆是一笑。
    “哎對,差點忘了問了,你們誰是李娘?”辰遠突然想起來,問道。
    “我們、我們這裏沒有李娘。”一個丫鬟道。
    “嗯?李娘不是也在這院子裏嗎?”辰遠詫異道。
    “在的,但沒跟我們一起。”丫鬟道。
    “那她住哪兒?”辰遠問。
    “那麽多屋子,我們也不知道她住哪間。”丫鬟答道。
    “你們為什麽不跟她一起?”辰遠問。
    “誰要跟她一起,這裏麵哪個姐妹沒被她欺負過,況且現在還瘋了,誰照顧她?”那膽大的丫鬟答道。
    “那她住別的屋子,豈不是天天要被鬼嚇死了。”顧明道。
    “應該是被嚇過,隔三差五聽到她尖叫著滿院子跑。”一個丫鬟道,說完還笑笑。
    “你們這麽幸災樂禍,就不怕她被鬼害了之後,也變成鬼,來找你們?”代二呲著牙陰森森地道。
    “啊!——”眾女的尖叫蓋過了初見時,辰遠氣的照代二脖子就是一巴掌。
    “兩個圓形的土包子,種著片桃樹,正對著的屋子,就是這裏了。”顧明打量著眼前的小院低聲道。
    “這李娘倒是會選地方,桃木辟邪,難怪她不怕敢一個人住。”代二嘴裏嚼著個樹枝子道。
    “有屁用,還不是隔三差五尖叫著滿院子跑。”顧明道。
    “你懂個屁,若不是這滿院的桃樹,就不是隔三差五了,就成了每天了。”代二道。
    “啊!——”二人拌嘴間,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這院落裏詭異的寧靜。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破門而出,瘋跑著被衣裙絆倒,重重磕在地上,顧不得疼,也顧不得額上的灰,爬起來幾步鑽進了桃林。如同一隻幼猴抱著母猴一般抱住了一顆樹,回頭看向她剛跑出來的房間和敞開著的門,口中不停地道:“別過來、我不怕你、別過來、我不怕你!”一邊說著還一邊顫抖著晃著頭,淩亂的發和著淋漓的汗貼在腦門和臉頰,瞪大的眼睛裏滿是惶恐。
    辰遠突如這王府護衛射出的弩箭一般飆入房門,一息之間已將房內每個角落掃了個便,然而,什麽也沒有。顧明和代二此刻也進的門來,問道:“怎麽?”
    “什麽也沒有。”辰遠道。
    三人出來,也走進了桃林,那李娘低著頭,哆哆嗦嗦的還在叨叨那一句話。辰遠在她跟前站定,叫一聲:“李娘。”
    卻見李娘緩緩抬起埋在腋下的頭,剛剛抬起一點,恰能看到辰遠的一對鞋尖,便又“啊”的一聲淒厲的尖叫,昏死了過去。
    “這下好!好不容易碰到個總見鬼的,還沒問呢就暈了。”代二道。
    “不用問了,走吧。”辰遠笑道,說罷縱上院牆頭,又四下打量了幾眼。
    “這就是你說的辟邪?”顧明笑道。
    “嗯!若非這些桃樹,她就直接死那兒了,可不是暈了這麽簡單。”代二重重點頭。
    “你祖上莫不是轎夫,專門給人抬杠。”顧明氣道。
    “不是,是專門抬棺材的,孤峰的人躺裏邊我一概不收錢。”代二嘴也不饒人。
    二人拌嘴間一左一右落在辰遠兩邊的牆頭,辰遠自是聽到了他二人吵鬧,笑道:“辟邪的前提是得有邪,若是沒邪,辟什麽。”
    顧明二人看向辰遠,不明所以。
    “世上隻有一個地方有鬼,就在人的心裏。”辰遠道。
    “咱們是堅信了沒有鬼,才跑來找鬼的,不是麽。若是相信有鬼,你還敢找麽?”辰遠又問道。
    “那若是沒有鬼,咱們這半天幹了個啥?跑來看那幾個老嫂子?這兒還昏著一個瘋婆子。”代二嗤笑道。
    “是為了讓鬼來找咱們。”辰遠眯著眼笑道,已是黃昏,夕陽下顯得格外瘮人。說罷又一縱身,已出了秋槐別院的高牆。
    華燈初上,王府別的院子,還是很喧囂的,尤其是府中四角,是兵士們住的院子。此刻正熱火朝天,喝酒的、高聲談論的、唱歌的、喝酒劃拳的、圍著火堆撕扯著烤全羊的、摔跤的和叫好的……那喧囂遠勝白天的集市,很難想到離這種喧囂不遠的一處,竟因鬧鬼而變得蕭索、死寂。
    “我說,咱不行把王妃那兒推了吧?去這兒隨便蹭兩口多好!”代二看著這場麵,饞的口水泡透了胡子。
    “推了……不太行。”辰遠為難道。
    “不過你可以不去。”辰遠緊接著又道。
    “真行嗎?”代二的眼睛都亮了。
    “有啥不行的。”辰遠笑道,“其實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說是準備了酒菜犒勞,其實無非想問問有沒有什麽線索而已。去一張嘴跟多去幾張嘴有什麽分別。”
    “那行,你倆去吧!我就在這吃喝了!”代二說罷便奔向篝火旁。
    “這夯貨……”顧明看著遠處已融入兵士群中亢奮起來的代二,笑罵道。
    “你呢?想跟你代師伯去吃烤羊,還是去吃這王府的宴席?”辰遠摸著台墨的頭問道。
    “我跟師傅,師傅去哪我去哪。”台墨道。
    “那走吧,咱們三個去看看,王妃給咱們準備了什麽大餐。”辰遠笑著對顧明道。
    “幾位遠道而來,本是我府中貴客,怎奈這幾日事務繁多,招待不周,還望幾位海涵。”王妃很是客氣。
    “言重了夫人,我等是小王爺的朋友,怎好意思勞煩長輩招待。”辰遠道。
    王妃沉默片刻,低語道:“昨日你等來做客,我聽下人說是你們是幹幹喝酒,連個下酒擦都沒有,我一來是代我那失禮的孩兒招待一下幾位,二來是感謝一下為找尋我那可憐的孩兒讓幾位勞心勞力。”
    “夫人又言重了,還是那句話,我等是小王爺的朋友,既是朋友,自會上心。”辰遠又道。
    “這三來,是我代那些粗魯的兵士們向你們賠個不是,不知是哪位昨日在街上與小兒有過衝突。”王妃問道。
    “夫人大可不必,那廝也是個粗魯的漢子,又恰好未與我等一同前來。”辰遠道。
    “哦?可是還在置氣?”王妃道。
    “那倒不是,他去兵士們中間打問打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辰遠打個幌子。
    “你看看,錯怪了人家不說,人家還這般盡心盡力。我一開始就說了定與你們無關,那些粗魯的漢子非說那人昨日與雲兒有過衝突,定是他將雲兒怎麽樣了。”王妃歎口氣道。
    “那稍後你們回去之後,一定要將我的歉意帶到。”王妃道。
    “好的夫人。”辰遠拱手道。
    “不論我那可憐的孩兒是何命運,也不能冤枉了無辜的人。”王妃說著默默低下了頭。
    辰遠想說些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丟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論此刻如何的安慰,都顯得站著說話不腰疼。
    “今日這晚宴可還算入口?”王妃也發現將眾人置於尷尬的沉默之中,強笑著問道。
    “豐盛到令我等慚愧。”辰遠道。
    “何出此言?”王妃問。
    “小王爺至今不見蹤跡,我等一整天碌碌無為,卻厚著臉皮享用此等佳肴。”辰遠道。
    “哎!莫要強求了,找不到也不怪你們,非人力所能為也。”王妃說著眼眶一紅。
    “夫人,恕在下冒犯。”辰遠突然站起身正色道。
    “鬼神之說實屬無稽之談,倘若鬼神能毫無痕跡地抓走一個大活人,那邊關何須那麽多戍邊的將士?曆朝曆代那麽多戰死的英靈,異族能犯我秋毫?”辰遠道。
    “住口!不可亂語!”王妃陡然變色。
    “你等可以不相信,但不可以不敬。”王妃又道。
    “我連信它都不信,還如何敬得?西域有神名曰‘下土王’,信眾皆言一粥一飯皆為此神賜予,否則會餓死凍斃。信徒每一餐之前都要在飯桌上說些感謝神明賜予食物的話,您說這些信眾與牲畜何異?他們不知道幼時的一餐一飯是自己爹娘辛苦勞作來的?他們不知道拉的每一泡屎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辛苦耕作出來的糧食化的?這等邪教,傳入我朝居然信眾不少,實不相瞞,在下走南闖北,這‘下土王’的神像我是見一個砸碎一個,廟我是見一座拆一座。”
    “你……你住口!”王妃氣得直哆嗦,指著辰遠顫抖著道。
    “夫人的兒子丟了,定是有人從中作祟,夫人不想著全力尋找,卻偏信那鬼神之說。”從進門就沒說過話的顧明突然道。
    ”若是我兒子丟了,我把這座城翻過來也得找到。就算真被哪個鬼抓了,我即刻抹脖子也化作厲鬼,找到它,弄死他。”顧明話說的很慢,卻無比的狠戾。
    王妃似是被鎮住了,也似是被這句話說動了,突然崩潰地哭了起來:“我也不願相信,可是我真的見到過!眼睛!空的!滿臉滿頭的腦漿子,把頭發都凝成一股一股了!臉貼著臉地看我!我一動不能動!”王妃幾乎每一句都是尖叫著說完了這段話,在場侍奉的仆人被嚇的簌簌發抖。
    “有時候眼見到不一定為實的,夫人。”辰遠柔聲道。
    “算了,你等沒有見過,自是不信的,我也不怪你們。我比誰都希望我的孩兒不是被那東西抓走的!所以你們若是不信,非要找到雲兒不可,我便多謝你們費心,不論需要人力物力,找管家知會一聲便可。隻是不要再談論那東西了,被它聽到了又來找我!我不想再見到它!”王妃抽泣著道,越說越驚恐。
    辰遠見王妃情緒激動,又起伏不定,知道再問什麽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起身道;“多謝夫人,我等吃飽喝足,就先退下了。”
    “辛苦幾位小友了,一定將我的歉意帶給你們那位沒到的朋友。我深知雲兒的事跟他沒有關係,白天是那些兵士們粗魯了。即使沒找到雲兒,想走便走,無人敢阻攔。若是他還是有所不快,我親自表達我的歉意。”王妃情緒稍定,緩緩道。
    三人出了王妃的院子,顧明問道:“怎麽樣遠哥,有什麽發現麽?”
    “沒什麽發現,就是這王妃,雖然提起小王爺就哭。但怎麽感覺一點也不擔心,甚至給人的感覺是找到找不到無所謂一般。”辰遠摳著眉毛道。
    “許是被鬼給嚇怕了,畢竟她說她親眼看到了,還看的那麽仔細,比那別院裏的任何一個娘們都看的仔細。”顧明道。
    “你說為什麽就隻是女人能看到,而男人就看不到呢?”辰遠納悶,站定看向顧明問道。
    “誰知道呢,總之跟陽氣重不重的沒什麽關係。”顧明道。
    “女人有什麽特殊的呢……”辰遠低著頭思忖著,眉毛都快摳禿了。
    “砰。”一聲悶響讓正在沉思的辰遠回過神來,台墨低著頭不知也在思索著什麽,直至撞到了辰遠背上,捂著腦袋蹲下了。
    “啊大師伯你的背好硬。”台墨揉著腦袋道。
    “哈哈!你這小子,跑什麽神呢。”顧明被台墨的樣子惹笑了。
    “你好好跟你師父學武功,等將來有罡氣護體了,也就這麽硬了。”辰遠摸摸他的小腦袋瓜子道。
    “那得練到什麽時候。”台墨向往地道。
    “似你這般跑神,那日子估計得長了。”顧明笑道。
    “我不是跑神,我是在想事。”台墨皺著眉頭道。
    “想什麽呢?”顧明問。
    “撞沒了。”台墨憨憨地道,二人哭笑不得。
    “就是感覺哪兒不合適。”台墨撓撓頭說。
    “你上次見到王妃的時候,也這麽說。”辰遠道。
    “是,但是就是想不起哪兒不合適。”台墨道。
    “上次是我撞你,撞沒了,這次是你撞我,又撞沒了。”辰遠笑笑。
    “哪兒不合適呢?”台墨依舊撓頭。
    “是人不合適,還是什麽東西不合適?”顧明問道。
    “說不上,就是感覺。”台墨有點急了,加大了撓頭的力度。
    “行了,再撓撓禿了。”辰遠笑笑,又道:“回去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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