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金穀園後，“商隊”繼續西
    往西南走了一天後，遠遠看到一間食肆，於是停了下
    “店家可能照料役畜？”有人問
    店家已經老眼昏花，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後，點了點
    三四十頭馬，吃用不少，但他這裏積存了很多幹草，勉強可以應
    不一會兒，便有兩位少年走了出來，一人給挽馬解套，喂食草料、鹽水，一人則搬來大捆幹草，拿鍘刀就地鍘
    “光吃草怎麽行？我等還要走遠”一名範隆的隨從說道：“沒秕穀嗎？”
    少年回頭看了看老
    隨從讓人拿出幾張皮子遞過去，道：“速拿秕穀來”
    老者接過皮子，一張張仔細檢查，確保品相無差之後，終於點了點
    片刻之後，後院又出來一名滿臉橫肉的健婦，輕輕鬆鬆背著一大袋秕
    背完一袋之後，又回去背第二
    “店家常備此物，看來洛陽商旅來往頗多”範隆進了食肆內，盤腿坐在蒲團上，笑
    盤腿而坐，他已經頗為習慣了，因為匈奴人就喜歡這
    店家問清楚他們要吃什麽之後，先去了一趟後廚，然後才走了過來，給範隆斟酒，隨口說道：“今年商旅確實多聽客人口音，是從並州來的？”
    範隆驚訝地看了店家一眼，點了點頭，道：“從太原而來，販些皮貨、馬”
    “這兩年並州客商少”店家也不想多問，隻說道：“大旱之前，每年都有販運馬羊、藥材、皮貨的並州商徒南”
    “店家倒是見多識”範隆笑
    四年前的並州大旱，影響深從此以後，局勢越來越亂，終至不可收
    現在依然有很多並州人南下，但卻是流民
    “這幾年見得也少”店家歎道：“打打殺殺，無有寧若非去歲趕跑了張方，洛陽更不成樣”
    “何人趕跑了張方？”
    “還不是那‘一千破十萬’的邵司馬？”
    “他現在是殿中將軍”範隆笑道：“店家緣何如此清楚？”
    店家沉默了好久，最後說道：“我有二子，一子死於成都、河間伐長沙之戰，一子死於東海伐成都之役……”
    範隆聞言歎息，起身給店家斟了一碗
    一年之內，兩個兒子先後戰死，白發人送黑發人，何等淒
    不過，方今天下，到處是這等慘事，寧無一片淨土，還有什麽可說的？
    店家端起酒碗飲了一口，道：“這店也是時開時閉從去歲臘月到今年臘月，整一年了，算是開得最長的一”
    “生民多”範隆跟著感慨了一
    但說歸說，他還是會繼續為漢王招攬賢才，繼續為漢王的征伐大業添磚加瓦，繼續把這個世道搞得更
    這並不奇
    人可以有同情心，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釋放善意，施舍好處，可一旦觸犯到他的根本利益，所有都是浮
    “隻希望邵司馬在洛陽多留幾年，銀槍軍多留幾年，我也好多開幾年店，把幾個孫兒養”店家說
    “銀槍軍？”範隆一
    “就在西南邊的山裏，聽說好大一個塢堡，有時候會行軍到這帶著大車，鼓角不斷，兵士站在車上，向外射老朽眼拙，不知道練的什麽陣”
    官場上很多事情，真的就是隻瞞上不瞞
    雲中塢在女幾山建造一年了，來往洛陽、女幾山之間的大車很多，人也很
    一會過車隊，一會過大隊流民，一會有人趕著耕牛，一會有兵來來往往，還經常有信使在這家小店歇馬吃
    士兵、信使們不可能什麽都不說，時間長了，很難瞞得住底下
    史上很多上位者事到臨頭，發現事情超出他們掌控時大為驚訝，其實那是因為你不接地氣，被人糊弄瞞上不瞞下，老官場傳統
    此時範隆聽了，卻在想：“司馬越知道這事嗎？”
    旋又想到，官員軍將修塢堡莊園的不在少數，司馬越就算知道，也不一定就覺得有什麽問
    但是，塢堡和塢堡是不一樣的，部曲和部曲也是不一樣
    有的時候，細節往往要人
    “店家方才說銀槍軍趕著大車，行軍射箭，可否細說一下？”範隆又問
    “老朽也不甚清”店家仔細想了想，道：“就是帶著許多馬車、騾車，分成兩列，軍士在中間行鼓聲一響，立刻停下，車隊首尾相隨後便有軍士跳上車，待角聲一響，便向外射”
    老者說得很簡略，甚至有些雜亂，但範隆卻聽明白
    這是步兵對付騎兵的套路
    大隊步兵行軍，輜重車輛置於兩側，防止騎兵直接衝過遇敵騎之時，輜重車首尾相接，圍成一圈，騎兵沒法直接衝，下馬步戰又打不過步遠遠射箭吧，騎弓射程、力道、準度都不如步弓，更別說人家可能還有弩，確實難
    前漢攻匈奴，衛青似乎就是這樣做
    馬隆西進涼州，也是這麽做
    這個邵勳，怎麽老是操練對付騎兵的戰法？
    他的兵，有那麽精銳麽？車陣很簡單，但不同的人用起來，效果天差地
    範隆想起在金穀園看到的那些兵，很差勁啊，他怎麽敢的？
    飯菜很快端了上
    範隆與隨從們三兩下就吃完等到馬也喂得差不多了之後，會賬走
    車隊一路向西，沿著破敗的官道艱難前
    待到女幾山附近時，範隆與幾位隨從停了下
    遠處是連綿不絕的山林，鬆柏之屬甚多，即便在隆冬之日，依然鬱鬱蔥
    山林前麵，突兀地升起了一個土塬，大概十多丈的樣子——晉中書監荀勖曾造尺，比後漢、魏尺稍短接近21.9厘米），一步六尺，約合1.3米，一丈十尺，約2.2
    土塬還挺大，上有竹木，占據了一半以上的地
    塬北枕洛水，人立於其上，可居高臨下俯瞰玉帶似的河
    土塬西側是一條深溝，深三四丈，寬十丈左右，原本可能是幹涸的河道，現在則長滿了竹木雜
    範隆眼尖，甚至看到十幾頭羊在深溝內徘徊，從雪堆下刨出幹癟的枯草，快活地啃食
    土塬東側是渠穀水，兩岸開辟了大量的農田，還挖了不少溝渠，挺用心
    南側什麽樣子看不到，應該是上下土塬的道路
    塬上有塢堡，位於西北
    堡寨西邊就是那條深溝了，塬壁相對陡直，難以攀
    北邊是洛水，同樣很難過
    東側什麽樣子看不清楚，可能挖了壕溝
    塢堡北側住了不少堡民，因為牆上開了少許菱格形窗口，偶有頑童把頭伸出來，大叫一聲後又縮回去，其他孩童便齊聲哄
    土塬南側隱隱傳來鼓聲，甚至是數百人齊聲喊“殺”的聲都不用多想，便可知那是軍士在操練——銀槍軍？
    “深山之中，竟然藏著這麽一頭猛”範隆感慨不已：“這個邵勳，既有家業在此，難怪招攬無”
    “大鴻臚，要不要派人過去查探一番？”有隨從問
    “”範隆擺了擺手，道：“勿要打草驚再者，邵勳是漢王看重的人，他又對我以禮相待，何必如此？走吧，沒甚可看的”
    洛水北岸也有大片平整出來的土地，看樣子明年春天要開墾種植
    從土地數量，大致可以估算塢堡內的人
    這個塢堡，住著不下五千男
    範隆一行人很快便走
    途經三鄉之時，稍稍歇腳，然後便沿著山道迤邐北上，消失在了茫茫群山之
    而在三鄉西邊的金門山，他念茲之人正在巡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