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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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田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
    熟悉農事的人都知道,再落幾場雪,明年一定會有個好收
    低矮的土牆之內,菜畦規劃得十分整
    井軲轆上的麻繩已被凍得結結實實,井上蓋了個草棚,已經落滿白
    土牆圈住了數十間茅
    屋雖簡陋,但頗具生活氣
    屋簷下掛著幾個手工製作的小物件,應該是供孩子玩樂的,風兒一吹,飄飄蕩蕩,煞是可
    門口放著幾個菜籃,籃裏有剛挑出來的鹹
    鹹菹色澤金黃,醃製得恰到好處,一看就知道女主人十分賢惠,家務事手拿把
    屋內一塵不
    家什雖簡陋,但擺放得整整齊齊,大部分是新做的,唯有一個首飾盒稍顯老舊,可能有紀念意義
    “嘭!”冷風吹來,臥室門被突然吹開,狠狠撞在土牆
    一道暗紅色的血跡從門檻處延伸到了裏
    順著血跡行去,入目所見是一具嬰兒屍
    嬰兒應該是被摔死的,雙眼緊閉,小拳緊握,嘴角溢出一道鮮
    再往裏,一位婦人倚靠在土牆上,渾身赤裸,下體一片狼藉,已斷氣多
    仔細搜索了一下其他房宅,老人的屍體隨處可見,孩童其次,婦人最少,丁壯則一個都沒見
    士兵們很快退出了這個堡
    堡壁大門外有幾具“新鮮”的屍體,看裝束、發飾應是匈奴
    堡壁之外的驛道上,鋼鐵洪流滾滾東進,一刻不
    一隊隊騎士行走在洪流兩側,腰懸角弓,手握長槍,馬鞍下則掛著猙獰的人
    金甲騎士從後方駛來,所有人都向他行注目
    澗水之戰,前後斬殺匈奴步騎四千七百餘,徹底將其引以為傲的騎兵優勢擊
    事實證明,在後勤補給充足,士兵幹練勇猛,且內線作戰,沿途有多個落腳歇息點的情況下,騎兵沒有任何優
    在晉軍強渡澗水的時候,他們甚至一度失去了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走的戰場主動權,被迫以短擊長,強攻嚴密布防的精銳步兵,招致慘
    孟津之戰的宋胄,如果攜帶了足支月餘的糧草,在渡口立寨堅守,憑五千右衛禁軍的實力,也不一定就會全軍覆
    但他做出了錯誤的選由此可見,跟對人有多麽重要——現在,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一
    雪愈發大
    紛紛揚揚,冰冷刺
    長龍般的車陣離洛陽隻有不到一天的距離,最遲明天上午就能抵達城
    匈奴人會怎麽做?
    繼續不惜血本阻止他們,還是幹脆撤退回家?
    抉擇權在劉聰手
    理論上來說,他仍然掌握著全局的主動
    現在走的話,就憑健在的三萬多輕騎兵,在開闊的洛陽盆地內,完全可以利用數量優勢一點點磨掉乃至圍殲晉軍騎
    而能打的晉軍步兵,在輕騎兵的騷擾下,速度提不起來,沒法追上撤退中的劉漢步
    他可以全身而退,就看願不願意就這麽走
    讓我們把時光倒退數
    就在邵勳率部離開甘水口,前往澗水的時候,河東大陽渡口內發生了一件大
    被劉聰催得不行的大司空呼延翼,在沒有籌得足夠糧草的情況下,硬著頭皮,帶著五六萬步軍,自平陽出發,於十一月初一夜間抵達了大
    時天寒地凍,來自匈奴、漢、氐、羌、羯、鮮卑以及其他各色雜胡的步軍補給不足,不但凍得瑟瑟發抖,而且還被削減了口糧配給,以節省出更多的糧食送至前線,供騎兵消
    這一下子點燃了他們的怒
    合著步兵就比騎兵低人一等唄?
    晉國都是騎兵配屬步兵作戰,咱們這裏難道要倒過來,步兵配屬騎兵作戰嗎?
    呼延翼乃劉漢後族親貴,何等尊崇?他當然知道士兵們的不滿,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變不出糧食來,他能怎麽辦?雖然他今晚依然大魚大肉,醇酒美人,生活樂無
    不過,隨著外麵的騷動越來越劇烈,頗有些醉意的他也不得不離開美人懷抱,出外巡視一
    在遇到幾個公然頂撞他的部落小帥之後,勃然大怒,下令左右將其誅
    而就在這個時候,黑暗中射來一箭,正中呼延翼的喉嚨,透頸而出……
    這一箭帶來的後果十分嚴重,數萬大軍就此失去了約束,紛紛自大陽潰歸,各回各部落、塢堡,短時間不可能再被征集起來去洛陽
    呼延翼為部下所殺的消息經五百裏加急送往洛陽,於初四後半夜呈遞至劉聰案
    天明之後,臉色陰鬱的劉聰召集諸將議事,當場宣布了這個噩
    帳中一時失
    出師以來,已經折損呼延翼、呼延顥兩員大將,各營兵馬的損失亦不下一萬五
    雖說其中絕大部分要麽是安北將軍趙固帳下的丁壯,要麽是各路雜胡,但戰歿的匈奴本部兵馬也達到了驚人的三
    再者,雜兵損失太多,也不是沒有負麵影
    至少,眼下全軍士氣有點低落,實在不宜再戰
    但這話由誰來提呢?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龍驤將軍劉曜出來說話了:“大都督,退兵”
    劉聰默然無語,但神色間顯然不太樂
    劉曜不管他,自顧自說道:“今雖百般籌措,軍中糧草卻從來沒超過七日所哦,最近野戰失利,攻城又不利,死了不少人,糧草稍稍富餘了一些,或可支十日以”
    劉曜這麽說可真是地獄笑
    眾人都看著他,又看看劉
    劉聰還是沒什麽表
    劉曜似乎全然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意味著什麽,隻聽他繼續說道:“晉軍已在外圍全線反擊,此時若不撤,成果盡棄”
    成果?
    在劉聰的理解中,成果可能僅限於那些被運糧隊帶回去的財貨、女
    或許還有對晉國威望的打
    但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你說有,人家不認可的話,那就是沒有,怎麽能作為實打實的功勞呢?
    “大都督,撤沒有步軍會來了,洛陽城攻不下”劉曜看向劉聰,懇切地說道:“我願領本部斷待大軍返回平陽之後,或可詳細參詳一番,明年再來,未必沒有機”
    劉聰一聽,有些動容,永明這是真心為了國事著想
    昨日攻城,再度以失敗告
    他親自督戰,看得清清楚楚,趙固是真的賣力了,沒有藏私,無奈實力不濟,晉軍不是紙糊的,人數又眾,最後隻能敗下陣
    或許,正如永明所說,今年是真的拿不下來洛
    晉國終究還有幾分氣運,得讓其消散一番,然後再來進攻,方有可能攻
    想到這裏,劉聰歎了口氣,道:“此事交由天子定奪諸營——先退往城”
    劉曜微微皺眉,退了下
    楚王這麽說,心中其實還是存了一點念
    依他本心,大概是不想就這麽草率撤軍無奈形勢擺在這裏,他也沒辦到最後隻能推給天子,讓天子來替他做決
    好在天子比楚王強多
    他應該比楚王更早知道大陽的事情,說不定天使已經在晝夜兼程,趕來洛陽
    退兵,已在須臾之
    司徒掾樂肇匆匆入得謝
    空氣中彌漫著脂粉的味仔細嗅嗅,可能還有酒肉香
    幽深曲徑之內,絲竹之聲陣陣,男人的調笑、女人的嬌嗔夾雜其間,不絕於
    轉過一道影壁後,聲浪陡然大了起
    樂肇腳步不停,進得大
    迎麵撲來的是陽春般的溫暖,瞬間驅散了身體中的寒意,讓他舒服得想要呻
    入目所見,女人白嫩的肌膚和男人黑乎乎的胸毛交相映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散的味
    白色的肉蟲在醉眼蒙矓的男人懷裏蠕動
    有人哈哈大笑,有人不斷飲酒,有人吟詩作賦,有人破口大罵,士人百態,不一而
    仆役小心翼翼地越過幾攤泥醉的爛肉,輕手輕腳走到謝鯤身前,附耳說了幾
    謝鯤還算清醒,抬眼看了下樂肇,笑道:“弘茂來也,能飲一杯無?”
    樂肇勉強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禮,道:“參軍,司徒有”
    “哦?何事?”謝鯤掃了眼廳內,司徒的不少幕僚可在此間放浪形骸
    “城西、城東的匈奴正在退兵,司徒已至西明樓,邀劉、潘二長史、諸位參軍、諸營將軍至城樓觀瞭賊”樂肇答
    其實,樂肇看不大起謝
    此人出身陳郡陽夏謝氏,以儒學聞名,又好談《老子》、《周易》,能歌、善鼓琴,不修威儀,不屑經營庶
    光熙元年306)就入府了,任性放縱,不受禮法約束,後來被除
    回家閑居之後,見鄰家高氏女有美色,又去撩騷,女投梭,折其兩
    別人拿這事取笑他,謝鯤傲然曰:“不影響我唱歌!”
    因為謝鯤名氣大,司徒出鎮兗州時,又辟為諸參軍之一,時不時請教軍
    “好,此乃正稍待片”聽完樂肇的話後,謝鯤點了點頭,起身去到裏間,先洗了把臉,又換了身衣服,然後便與樂肇離開
    待二人抵達西明樓時,隻見到黑壓壓一群
    但奇怪的是,這麽多人聚集於此卻安靜得很,人人都麵容嚴肅,死死看著城
    謝鯤、樂肇二人擠到前頭,往下一看,頓時呆
    西邊的曠野之中,鼓聲陣陣,一支規模在萬人上下的車隊正緩緩向
    車隊所至之處,仿佛劈波斬浪一般,將布滿整個原野的匈奴騎兵狠狠向外推
    車隊走過之後,騎兵的海浪又漸漸合攏起
    不一會兒,車隊停了下來,首尾相
    驀地,大群戰兵越過車陣,向左右外側推
    深色的甲、銀色的槍,整齊的步伐、肅殺的氣度,無一不在告訴人們,這是一支精銳之
    士兵們手裏的槍握得很穩,在漫天大雪之中,哈著白汽,一步一步前進
    他們前進一步,匈奴騎兵便後退一
    直到前進了三十步之後,所有人才停了下來,頂盔摜甲,於大雪之中持械肅
    車陣開始了調
    片刻之後,一個橢圓形的車陣便調整完
    騎兵活動了起來,向遠處的匈奴輕騎發起了衝
    府兵也紛紛上馬,策馬前衝之後,匈奴輕騎紛紛避
    步軍開始抽隊,一半向前,一半向
    撤回一半人之後,另外一半在強弩、步弓的掩護下也撤了回
    攪得匈奴輕騎雞飛狗跳的騎兵、府兵們同樣撤了回來,很多人身上還插著箭矢,但神色輕鬆,意氣昂揚,哈哈大笑著進了車
    車陣倏然合攏,完整如
    匈奴人似乎因為被耍了而惱羞成怒,數千騎從四麵八方圍來,繞行騎
    但風雪之中,箭矢哪有準頭,更射不反倒是強弩還能湊合用一用,每發射一次,總能帶走幾個匈奴倒黴
    匈奴人很快發現這樣太吃虧,呼啦啦撤回了遠沒過多久,似乎接到了命令,所有人向北,消失在了地平線
    戰場恢複了平
    邵勳登上一處臨時搭起的高台,眺望城
    城頭上的越府將佐們目瞪口
    城頭上的禁軍將士們目瞪口
    王、裴兩位老壁燈目瞪口
    洛陽目瞪口
    這是——一路打穿過來的?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