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兩人

字數:6470   加入書籤

A+A-




    淅淅瀝瀝的雨,蕭蕭瑟瑟的風,秋天的寒意油然而
    從宮城中出來後,王衍的臉依然緊繃
    當然,天子的臉比他繃得更厲
    得知荊州亂起之後,天子先是驚愕,繼而惱羞成怒,一連幾天沒有見人,連中間的兩次朝會都罷輟掉
    直到實在避無可避,這才召集重臣問
    問對的結果隻有一個:堅決剿滅亂
    天子的情緒比較激動,可能覺得自己的尊嚴受損,一定要弄死王如這幫人而後
    事已至此,王衍等人也隻能哄著天子,免得他情緒崩潰後搞出更多的事情——王如確確實實已經反了,這個時候再拉東扯西沒有意義,王衍從來不做這種無用
    而要剿滅王如,自然要調集兵力
    洛陽禁軍肯定是不能動
    那麽隻能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沒有可用之兵
    最紮眼的當然是南中郎將邵勳
    這人形同江東土豪,部曲上萬,戰鬥力很強,正合拿來剿
    除此之外,荊州本地兵馬也要利用起來,畢竟打過仗,並非一觸即潰的新卒,好好整飭一下,還是能戰
    天子一聽山簡還有兵,大喜,直接下旨,令他自襄陽北上攻王
    但也有人反對,認為杜蕤剛剛大敗,宛城失陷,襄陽大軍士氣受挫,不宜輕
    隨後此人又遭到反
    反駁的人又遭到他人反駁……
    人越多,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給你吵翻天,半天吵不出結果,王衍深知之,因為他以前就是這些人裏麵的一
    離開宮城後,他乘著牛車前往東海王府,拜會裴妃及世子,結果吃了閉門
    “王妃在範陽王府?”王衍不是很驚訝,又問道:“世子呢?”
    仆役恭聲答道:“鎮軍將軍已至棠梨院,由趙、王二位教習經”
    趙穆、王承!
    王衍思索了一下,暗想裴妃動作好快,這就把世子送到洛南去了,難道是擔心洛陽有事?
    拱手告別之後,他便乘車前往範陽王
    及至,卻見今日的王府與往常有些不太一
    首先是人多了不
    範陽王府原本有仆婢,都是盧氏居於此處時的舊人,一直未曾遣散,雖然盧氏如今很少來此居住
    今日又多了很多帶器械的護衛,王衍認識,那是東海王府的護
    毫無疑問,裴妃就在此
    遣人通傳之後,不一會兒,裴十六出門相迎,低聲道:“太尉請隨我”
    王衍讓隨從們在後麵等待,自隨裴十六入
    一路之上,忽然又覺得人少了很多,半天見不到一個仆婢,看樣子被調開
    他若有所思,更覺得荒但這也不關他事,懶得管
    片刻之後,他來到了一間僻靜的書
    裴妃在裏間行了個禮,請王衍入
    王衍回禮,跪坐而下之後,看了眼滿屋的書籍、卷冊,笑道:“王妃倒是有雅興,於此清靜之地讀書,好享”
    裴妃勉強笑了笑,曾經嬌豔貴氣的臉上多了幾分憔
    許是見裴妃心情不好,王衍斟酌了下語句,道:“老夫聽聞司徒已臥床月餘,範縣人心惶卻不知——”
    “大王離京之時,已有所交”聽到王衍提及司馬越的病情,裴妃的神色間有些怔忡,也有些哀傷,定了定後,歎道:“囑咐我們母子兩個留守洛陽,若事有不諧,自會派人來洛陽搬”
    “原來如”王衍點了點頭,又道:“鎮軍將軍年止十五,卻不知兵法韜略如何?馭人之術又如何?”
    裴妃低下了頭,沉默不
    王衍懂了,歎了口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寥寥幾句含糊不清的話,已然足
    他不可惜司馬越,也不可惜被司馬越習慣性帶在身邊的宗
    他可惜的是被司馬越帶走的三萬多大軍,還有堪稱一時俊彥的士人,尤其是那些青徐士
    鎮軍將軍司馬毗,真的能接下司馬越的遺產嗎?恐怕很
    “妾在深庭之中,亦偶爾得窺外間風朝政,日漸艱難了吧?”沉默了片刻後,裴妃輕聲問
    “難,也不”王衍苦笑道:“老夫能處分的,都算不上荊州流民之亂,詔命陳侯率軍進這還沒完,北邊匈奴又蠢蠢欲動,似有南下之這兩件事,都是老夫不擅長的,可謂難如登”
    “陳侯驍勇善戰,剿滅荊州亂民,當手到擒來?”裴妃捋了下鬢間秀發,問
    “老夫亦作如此之”王衍說道:“隻是南北皆有戰事,老夫擔心朝廷左支右絀,難以為繼罷”
    裴妃沒有說
    這些事,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摻和
    “既然司徒已有安排,老夫便告辭”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後,王衍起身說
    “太尉慢”裴妃起身相
    見到王衍的背影消失之後,裴妃默立良
    她扭頭看了一下書
    書房很大,不但有書櫃、案幾,還有一張床
    她很討厭那張床
    出了書房之後,漫無目的地在院中信步走
    已是深秋時節,草色枯黃,了無生氣,一如天下局
    有些時候她都很彷徨,不知道前路在哪
    那個人,在豫州打拚得很辛苦吧?
    手底下就沒幾個人,給了你十三郡國也吃不
    “唉!”若有若無的歎息聲響
    想到他又要出征了,裴妃的心又軟了下
    定定地站了一會後,她收拾心情,來到了另外一處僻靜的院
    幾個心腹婢女守在外麵,見到裴妃來了,紛紛行
    裴妃來到了裏間,看著半躺在床榻上的劉
    劉氏看到裴妃後,眼淚又流了下
    奶媽知趣地抱著孩子離開,將空間留給二
    “你如何打算的?”裴妃坐到床榻邊,拉著劉氏的手,輕聲問
    劉氏有些茫然,似乎想到了什麽,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
    她以前是個好妻子、好母親,知書達禮、穩重大方,又孝敬翁婆,關心姑嫂,家業也打理得井井有條,闔府上下無不稱
    但她失貞
    更難以饒恕的是,還因奸成孕,給丈夫以外的男人生下了孩
    每每想及此處,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
    “臥病”範陽王府的這幾個月,不知道多少次悔恨不
    她恨自己大意了,沒有住在自家府邸,而是鬼使神差地住進了範陽王
    她更恨自己太過軟弱,聽到兒子在外間和仆婢說話的聲音時,就下意識僵住了,不敢發出一點聲
    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將
    有些人,韋輔、梁臣他們,一定已經猜到什麽了吧?長安那邊……
    “他要出征荊州”裴妃柔婉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
    劉氏眨了眨眼睛,終於明白裴妃口中的“他”是陳侯邵
    有心叱罵甚至詛咒兩句,眼前卻又飄過女兒那可愛的麵容,她的心就怎麽都硬不下去
    他若兵敗死了,女兒怎麽辦?誰會可憐她?誰來照顧她?
    房中又陷入了難言的沉
    兩個女人,各有心事,各自沉
    “我要回長”許久之後,劉氏說
    聲音縹緲得仿佛從九天之外飄來,隱隱約約不太真
    不知道怎麽回事,裴妃暗暗鬆了口
    劉氏已經做出了選擇,決心回到南陽王身邊,回到夫君身邊,對她而言,這也是深思熟慮的決
    “先養一養身子吧,年後再”裴妃拍了拍劉氏的手,說
    劉氏無力地點了點
    剛生完孩子沒多久,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見人的,必然要在洛陽繼續住一陣子
    待到身體恢複,她就離開這個堪稱噩夢的地方,再也不回
    就是有些掛念孩
    一想到小女兒以後要叫別人母親,她的情緒就又有些激動起
    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難道還要再失去一個女兒嗎?
    “他會好好對待這個孩子嗎?”劉氏突然問
    “會”裴妃說道:“他連流民都救,自己的孩子當然會仔細著”
    劉氏稍稍安心,不過眼圈很快又紅
    那個人終日出征打仗,孩子必然是交給妻妾撫不是自己的孩子,人家怎麽會用心?
    裴妃看劉氏那副愁苦的樣子,不知不覺也難過了起
    兩個女人一臥一坐,久久無
    劉氏一會悔恨交加,一會又擔心女兒,心中煎熬無
    裴妃則想著將
    荊州亂民氣勢洶洶,能順利平定嗎?
    匈奴如果趁火打劫,南下圍攻洛陽,能守住嗎?
    隻有身處亂世之中的人,才能深切體會那種鑽心的迷茫、絕望和無
    想得越多,越讓人難受,有時候甚至想要發
    沒有男人依靠,真的太難
    裴十六在外輕聲咳嗽了
    裴妃輕輕起身,打開門,問道:“何事?”
    “河東那邊有消息傳來,匈奴大肆征召兵馬,意欲南攻洛”裴十六回
    裴妃點了點頭,道:“知道”
    裴十六行禮退
    裴妃關上房門,一時間有些恍
    這世道,亂得更厲害
    連她們這些貴人都隱隱感覺到恐懼,不知道普通百姓又是怎樣一副心
    她下意識伸出了手,卻什麽也沒抓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