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勢力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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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雨雪停
一個騎驢的人沿著驛道走
在他身後,還跟著十多輛大車、五十名騎士、百餘僮
驢蹄踏著泥漿和積水,不慌不忙地走
驢背上的人戴著鬥笠,頭垂在胸前,隨著驢子的行走而顛簸
他沒有加鞭,也懶得拉韁繩,任由驢子自己走,凸出一個肆意瀟
他的目光,隻在周圍荒涼的原野、泥濘的道路、無盡的雨雪上麵停留
護衛、僮仆們都快凍出毛病了,他卻不以為意,甚至想要賦詩一首、撫琴來上一
“嘩啦!”驢蹄突然一滑,濺起大攤泥水,把他潔白的袍子都給弄髒
此人歎了口氣,下令到前方的一處村落內歇
護衛們搶先進
果然,村落內還有僵臥的屍體,看其裝束,應該是匈奴
身上沒有傷痕,不知道怎麽死的,大概是凍餓而死
屍體早就臭了,護衛忍著惡心,將屍體身上的皮裘揭下,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打算找個機會清洗下,說不定還能用,至不濟也可以便宜點賣出
其他人開始逐屋搜尋,後來又在一間尚算完好的宅院中找到了三具屍體,身上有很明顯的刀劍傷痕,武器、行李乃至馬匹都不見
草草掩埋屍體,清洗一番後,護衛們將主人一家請了進
騎驢男子找了個蒲團坐
他坐下後,另一人坐到了他對
仆役們找不到幹燥的柴禾,於是拆門窗燒水做
“荀公真是果”對麵之人歎
“洪喬,我曾有個當賢臣、匡扶天下的夢……”荀公悠悠說
“夢醒了?”洪喬問
說話之人姓殷名羨,字洪喬,潁川長平人,成語“付諸洪喬”的主
坐在他對麵的則是荀畯,濟北郡侯,許昌幕府參
“若未醒,怎會與你一起之國?”荀畯搖頭苦
“看來公有難”殷羨說道:“我亦有難處”
“洪喬難在哪裏?”荀畯問
“從侄女馬上就要以陪嫁媵妾的身份入陳公府”殷羨說道:“長平殷氏走到哪裏,現在都被看作陳公的人,非如此,安得與公一起去濟北?”
荀畯哈哈大
濟北是他的封國,有五縣,在東平以北、泰山以
以前他經常待在封地,這兩年幾乎不去原因也很簡單,不安
這次匈奴入寇,封國上上下下幾乎被一掃而
若非他當初因為荀顯之事匆忙趕回潁川,就此住了下來,這次搞不好難以幸免,就像高平的陳粹一樣,男丁多死,妻女淪為匈奴奴隸,慘不可
但現在他要之國了,因為陳公“建議”他去,將濟北國五縣給守好,別再讓人隨意進進出出,擄掠不
事情是有點難的,也讓人憂懼不已,但他沒辦法,隻能赴任
潁川荀氏有人在朝為官,有人在琅琊王身邊當幕僚,自然也有人投靠陳公,他就是其中之
長平殷氏其實也差不多,隻不過他們更幹脆,一部分人南渡建鄴,一部分人投靠陳
荀家、殷家都有陪嫁媵妾,一般無
荀畯之國後,殷羨當濟北相——或者說內
兩人還得同舟共濟,把濟北的爛攤子給整飭起
“匈奴經此敗,一兩年內應該不會再來濟北”荀畯笑容一收,談起了正事:“而今該擔心的是曹濟北、濟南毗鄰,曹嶷遣兵擄掠的可能極”
“不擔心石勒、石超麽?”殷羨問
荀畯沉默了一會,道:“石勒應該隻想在河北發庾子美走後,他與陳公隔河對峙,井水不犯河水,如此而”
汲郡太守庾琛確實有意南
直接原因是今年的禾稼全被匈奴破壞,如今郡中乏糧,很難堅
另外,多年圍攻之下,他能直接控製的其實也就兩三個縣了,此番劉粲坐鎮河北,又攻拔兩縣,而今就隻剩個郡
匈奴新敗後,正適合撤退——如果匈奴贏了或沒敗,反倒走不了
聽聞陳公在給他謀梁國內史之職,南撤之事已八九不離
“菏澤、高平兩戰後,我覺得劉漢的擴張被生生打斷”殷羨說道:“陳公與劉粲相爭,大打出手,死傷無算,爭到最後,其實就是互相劃分地”
荀畯微微點
今年之後,劉漢與陳公之間當有默契了,大河以北是你的,豫州、兗州是我的,不就是劃分地盤?
但劃分地盤這種事,不是靠嘴皮子一說就能成的,總得先打一下,打出個雙方都能捏著鼻子承認的結果出
匈奴南下受挫之後,估計會重點經營河北、關中
尤其是關中降而複叛,需得遣兵鎮
“鎮”完後,還得“撫長期來看,關中勢必會牽製他們的一部分精
並州其實就剩一個太原
匈奴不是不想打,主要是擔心拓跋鮮卑的態再加上劉琨幾乎沒什麽威脅,就由得他苟延殘喘下去
真正重要的可能是河北
搞不好,匈奴不會再將河北交給石勒、石超,而是會派本部兵馬深入插手,將河北變成劉漢的直屬郡縣——這都是很難說的事
有時候,一兩場規模算不得多麽驚天動地的戰爭,突然間就決定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戰略格
而身處那個時代的人,當時卻不一定能意識到這場戰爭的深遠影
但當時間過去幾十年後,人們猛然發現,這場戰爭居然有資格上史書,因為它的影響非常深
大伾山下破陸逐延、菏澤俘張越、東武陽斷糧道、高平敗靳準,一連串的戰鬥,共同構成了永嘉五年晉匈戰爭的主
而今塵埃落定,格局愈發清
作為河南的士族,如果腦子還算清楚,這個時候該進一步加碼
反正荀畯加碼了,讓去濟北就去濟
他邀請殷羨一起去濟北,殷羨答應了,這也說明了一些問
“明年正月陳公迎娶庾氏女,場麵一定很熱鬧吧?”仆役給二人端來了溫好的酒,殷羨先給荀畯倒了一碗,說
“天下矚目之事”荀畯歎道:“庾家那小娘子,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起大婦的地”
庾文君到底出身潁
荀畯、殷羨都是潁川士人,自然希望陳公與潁川士人更親密一
庾文君是其中最重要的紐帶之一,卻不知她行不
光相夫教子、侍奉翁婆是不夠的,不知道有沒有人教
而說起這場婚禮本身,其實也是一項政治活
執掌權柄者,就沒有純粹的私
陳公明白這點,潁川士人明白這點,整個河南的士人也明白這
迎娶庾文君之後,整個豫州會加速整合,兗州也會受到更深入的控
洛陽朝廷的價值,對陳公而言逐漸降低
朝堂上與他合作之人,價值同樣會降
王夷甫他不著急嗎?
“天子最近又有遷都之議,荀公覺得如何?”喝下一碗酒後,殷羨隻覺渾身的寒意都被驅散了,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問
“天子能遷都去哪裏呢?”荀畯反問
殷羨想了想,還真沒
自從曹孟德玩了一次挾天子以令諸侯後,現在這一招已經不太好使
國朝以來,基本誰碰誰
邵勳願意天子去許昌嗎?不一
因為他就沒法當真正的權臣,沒有這個基
琅琊王睿倒是可以當權臣,但他願意天子去建鄴嗎?多半也不願
今上就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到了哪裏,就一定會弄出事情來,所以沒人歡迎他去自己的地
或許荊州的山簡、王澄願意,但那邊兵荒馬亂的,暫時不宜前
再者,天子一旦離開了洛陽,權威可就要大打折扣
現在他還能下詔令天下方伯選派工匠、女樂、醫者入京值役,能安排太守、刺史、都督的職位,能讓諸州輸送租賦,可一旦離了洛陽,這些卻未必有
就算有,可能也要大打折
天子被架在洛陽了,就這麽簡
“衛將軍梁芬又去南陽平叛了,甫至便小勝一場,王如頹勢已顯……”
“換你是關西流民,在王如、梁芬中間選一個,誰的名望更大?”
“也是,王如死期不遠”
“喝”
荀、殷二人對坐閑飲,氣氛酣然,天色很快就暗了下
及至黃昏時分,風雪又大了起
就在這場風雪中,邵勳經濟陰,已經快到考城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