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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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衛前驅營二千六百四十一人,皆已到”
“強弩營九百十二人,皆已到”
“由基營……”
“殿中將軍苗願所領……”
“殿中將軍陳眕所領……”
“右衛……”
“驍騎軍異力督……”
“幽州突騎督……”
“上騎督……”
洛陽西明門外張方故壘處,大軍雲
邵勳站在高台上,靜靜等了一會,道:“按冊點”
命令很快下
風雪之中,軍士們有點喧
有些人下意識抬起手擋吹到臉上的雪
有些人將長槍置於腳邊,開始搓手抱
軍官們臉上無光,大聲叱喝,好一番整頓才壓下騷
邵勳默默看
這些兵真的有點
他記得安史之亂那會,有一天安祿山心血來潮,深夜至田承嗣軍中查
命令一下,已經入睡的軍士迅速起身,披甲執械,肅立雪中,許久不動,亦沒有任何喧按冊點名,一個不缺,全數到
這才是軍隊,這才是安胖子能一路打下洛陽、長安的關鍵原
兵和兵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的差距很大,而這是很多人下意識忽略的地
“看來北軍中候之職,該讓賢”劉默看了許久,最後隻是一聲苦
禁軍統帥三天兩頭換,他才上任沒幾天,按理來說不是他的責任,但看著眼前的樣子,他也知道自己沒法整頓好禁軍
這裏麵超過一半是新來的流民,合格下層將校又奇缺無比,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真沒辦法調整了,不如退位讓
“北軍中候有三軍製節之重,須得重臣出任,劉公萬勿推辭”邵勳說
劉默“唉”了一聲,拱了拱手,沒說什
去年匈奴入寇,他就指揮作戰了,結局十分慘這會看著禁軍將士們一副軍紀廢弛的鳥樣,更是失望,直接撂挑子不幹
邵勳對這些人也有些失
他派了十餘員將校入左衛領兵,有些戰死了,有些還現在看來,效果不太
大環境真的能影響
又或者派去的人太少了,隻有主官,沒有團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整肅軍紀這種事不是主官一道命令就行的,終究需要人來執
人不行,就執行不下去,或者走
王衍聽了二人的對話,暗暗點
全忠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不能做到哪一
北軍中候這位置他若沾手,長安、建鄴、荊州立時側目,局勢會往不可控的方向發
而且,北軍中候算是朝官了,須得參加朝
以他那副謹慎的樣子,在沒有控製宮城的情況下,敢參加朝會嗎?
偏偏他又沒法更換天子身邊的侍衛和宮人,這事宗王做得,他王衍亦勉強做得,邵勳卻做不
場中仍在點名,每點完一部,自有人將數目報上來,與名冊對
邵勳繼續說道:“禁軍還是得好好整肅,不求能陣戰擊破賊人,起碼要能依托營寨、城池固如此整肅年餘,便堪堪夠用今日點名,三呼未至者,若無情由,一律斬”
禁軍將校們聽得神色複
早就跟隨邵勳的將校心中振奮,他們早想這麽幹了,但以往每次想這麽做,都有從上到下的阻力,甚至引發騷
與邵勳不熟的老禁軍軍官、流民首領、乞活帥們則麵有難不是不想,而是難以做
好在今天有朝廷重臣在,有銀槍軍、義從軍在,嚴格執行軍法並不是問
邵勳則不管他們什麽想
老實說,這一屆的禁軍他壓根看不上,也不想要這種部隊,連吞並的想法都可有可他完全是在幫劉默等人整肅部隊,提高戰鬥力罷
場下很快點完了
軍官們開始喊沒到的人的名字,三呼不至者全部記錄下來,然後帶著兵去抓
場中頓時一陣騷
“殺!”銀槍軍士卒用槍杆擊地,齊聲怒
騷動很快平息了下
邵勳收回目光,與王衍向外走了幾步,低聲說道:“昨日覲見了天子,數月之內應無大然事過境遷,天子未必不會蠢蠢欲這個天下,可經不起亂來”
“無”王衍說道:“新安之敗後,應無人再會陪著天子亂來”
“給天子出主意的人,能不能懲處幾個?”邵勳問
“最好不”王衍看著邵勳的目光頗有幾分審視的味道,隻聽他說道:“你整肅禁軍,不是什麽大反正洛陽已經這個樣子了,很多人怕是求著你來整頓但懲處公卿之事,故東海王做了都隱患頗大,你更不能做”
邵勳點了點頭,也不強
現在是有一些朝臣希望他來全麵主持朝政,但支持到什麽程度,願望有多強烈,整體影響力有多大,還需要進一步觀察、試
“那就免官”邵勳說道:“羅織個罪名,將他們打發”
王衍皺著眉頭,顯然這種事都不太想幹,但最終還是點了點
“司徒之位空缺,尚書令劉公劉暾)勞苦功高,或可任司徒?”邵勳又提議
“誰來當尚書令?”
“庾侍中庾瑉)可”
“庾子據走後,侍中之位何人接替?”
“盧豫州沉毅莊重,堅剛迅敏,可為侍”
“誰主豫州之事?”
“羊冏之學貫通玄,有大雅之風,可鎮豫”
“就這麽多?”
“就這麽”
王衍微微頷
在邵勳轉過身去後,目光凝視了他許
這應該是第一次吧?
第一次往朝中要害職位安插自己
一個尚書令、一個侍中,有點引人矚目,但又保持著分
王衍感覺到自己的價值在慢慢降再過幾年,或許他連政治盟友的身份都保不住了,會處於很明顯的依附狀
但邵勳做這種事似乎又是自然而然的,不做才不可思議
接手河陽三城之後,他對洛陽朝堂的影響力大大增強,本身態度上也不再一味躲
庾瑉、盧誌隻是一個開始,最終大概想要把主要朝官都變成自己人
從合作走向依附,唉!王衍微微有些失
“饒命啊!”
“我再不敢犯”
“入營之後,也沒人和我說禁軍這麽嚴”
“殺我之人不得好死!”
缺席點名的軍士陸陸續續被押了過來,跪在地上哭爹喊
“住軍中法紀,擊鼓聚兵,三呼不至者立斬無沒什麽可說的,斬了!”
命令一下,刀斧手也不廢話,直接將幹犯軍紀的兵士頭顱斬下,然後送上高台,交由北軍中候劉默檢
劉默看都沒看,一揮手,道:“懸首轅門,以儆效”
邵、王二人都沒有說
尤其是邵勳,殺的人多了,心早就硬了,頃刻間斬了二百餘人的頭顱,對他而言似乎和吃飯喝水一樣簡
“禁軍諸營若有積欠賞賜,酌情補發一點”他說
王衍沒有意
事實上無需發多少,每人一兩匹布帛就行了,主要起到穩定軍心的作
“朝中可有建鄴、長安的人?”邵勳又問
王衍看著他,笑而不
邵勳了
就像王衍與他合作一樣,朝中必然也有官員與外藩方伯合作,甚至既與他合作,又與司馬睿等人合作,這都很正
你沒有清洗朝堂,必然就是這樣的結
而清洗朝堂卻是他做不到的,也是不能做的,隻能一點點挖牆角,以時間換空
王衍的從弟王導可在建鄴呢,他們之間一點政治交易都沒有嗎?怎麽可能!
甚至可以說,琅琊王氏大部分資源都投入了司馬睿那一邊,畢竟搬過去了好幾百王氏子
王衍被迫與他合作,完全是因為他近在咫尺罷
兩人各取所需,談不上誰欠誰
隻不過隨著局勢的發展,合作的一方越來越強勢,另一方手裏的籌碼越來越少,這種關係早晚要變
邵勳沒打算掩飾這種變
他是武夫,還不屑於做那種陰私勾當,一切都擺在台麵上,王衍今天應該也感覺出來
“還有一”邵勳轉過身來,看著王衍,說道:“徐州之事,可定下來了?”
“荀泰章自請為徐州刺史,朝議以為可,兼領督徐州諸軍”王衍說
“也罷,就這樣”邵勳說
因為他的反對,祖逖沒能當上徐州刺史,於是去了建鄴,在司馬睿幕府當了軍諮祭
長達一年的時間中,徐州兩位主官一直空缺
都督倒罷了,因為徐州已經沒什麽兵了,但刺史卻不能一直沒
荀組選擇離開洛陽朝堂,出鎮徐州,應該是他自己的意
他談不上誰的人,算是個中立派,無論邵勳還是司馬睿都能接受,朝廷任他為徐州刺史,顯然是經過一番思量
“天下之事,盡在此間”邵勳說道:“匈奴未滅,朝堂當鎮之以靜,切勿再有親者痛仇者快之事發這幾年間,河南局勢在一步步好轉,河陽三城築好後,甚至可以反擊河內,威脅並朝堂諸公皆一時英才,家小資糧盡在河南,孰輕孰重,理當知”
王衍忍不住看了邵勳一
此人過了年才二十六歲,說話卻是這麽一副理所當然的態
說好聽點,這叫胸有成竹,睥睨四
說難聽點,這叫驟掌大權,得意忘
王衍又仔細回憶了一
此人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時人對家世、天子深入骨髓的畏懼,這其實很不可思
即便如曹孟德那般,將天子操弄於手中,但內心深處對皇權依然是有幾分敬畏
此人一點沒有,簡直不像土生土長的晉
他帶的兵,這幾年也是越來越凶悍,越來越跋
王衍很清楚,軍隊的風氣和主將的個人秉性、治軍風格息息相
主將是什麽樣的人,他就會把部隊帶成什麽
以小觀大,可知邵勳其人
王衍臉上不動聲色,內心翻騰不休,思緒已經飄到了很遠的地
看來,他過去十年間展現出的桀驁不馴、囂張跋扈並不全是演的,他很可能就是這樣的
神人天授、洛水讖謠、太白星精……
王衍暗暗歎了口氣,才二十五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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