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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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一,一支隊伍出了頓丘南門,行走在鄉間小路
    許是上天顯靈,終於飄下了幾絲細雨,讓幹枯的禾苗得到了些許生命之
    不知道走了多遠,前方出現了一個陂
    池不大,也就堪堪能灌溉二百餘頃農田罷了,但卻是頓丘東南一個標誌性地
    池邊係著一艘船,內有數名船工,恭恭敬敬迎接著太
    賈留看了一眼周圍,臉色陰沉了下
    “早早下了命令,為何不見諸軍大至?”他怒問
    六月十一,諸塢堡計選派三千壯士至窄橋陂,他要觀諸軍操練、騎射,招待一眾塢堡主,然後帶著人馬回頓丘,增強守
    這事本來五月底就要做了,但塢堡帥們一直拖拖拉好不容易說定了,邵賊大軍又近在眼前,今日再不集結人馬,可就晚了,因為誰也說不準邵賊會不會遠離白溝,攻打頓
    “府君,我瞧著有些不”仆役賈大上前說
    “哪裏不對了?”賈留心中一凜,問
    仆役都來自聊城賈氏,與自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堪信
    “那十餘船工眼神閃爍,且不上岸恭迎,其間必有問”賈大低聲說
    賈留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說道:“你去擒一人過來訊”
    “”賈大應下後,點了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朝遊船走
    按照計劃,今日府君要在這艘遊船上招待塢堡帥,觀閱諸但現在塢堡帥們都沒來,而且船工也非常可疑,確實該審一
    而就在他們朝岸邊行去時,船工們卻慌了,立刻斬斷繩索,撐船遠離了湖
    “果然有詐!”賈大暴怒,下令護衛們往船上射
    箭矢飛了過去,艙中傳來一兩聲慘隨著船隻逐漸遠去,聲音漸漸消失於無
    “府”賈大飛奔了回來,臉色難
    賈留的臉色則有些惶急:“壞事了,這些賊子都降了晉”
    賈大也想到了,與護衛們麵麵相
    賈留神色變幻了會,一跺腳,翻身上了馬,道:“回”
    賈大等人轟然應命,簇擁著賈留朝頓丘奔
    城池很快遙遙在
    賈留心中焦急,不住擦著汗,待行至城外一箭之地時,卻心中一涼:頓丘諸門緊閉,城頭的“漢”字大旗已經被撤下,空空蕩蕩,什麽都沒
    見到城外有人過來時,有幾人探出頭來,朝賈留指指點
    完了!才離開這麽一會,城池就被別人控製
    賈留還想做最後的努力,隻見他安撫住不安的馬兒,大喊道:“城中何人主事?見我回來,為何不開門?”
    他很小心地沒有說出“反”這個字眼,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可能心底還存有那麽一絲僥幸
    但城頭之人很快擊碎了他的僥幸:幾個吊籃被放了下來,籃中坐著人,甫一下到地上,就朝賈留奔
    “夫”
    “父”
    原來是他的妻
    城頭上有聲音傳來:“府君在頓丘兩年,勸課農桑,撫恤孤寡,未有劣跡,可自去妻子已奉還,回聊城吧,我等便不送”
    “李壽,可是你?”賈留氣得大罵:“糊塗啊糊塗!晉主暗弱,朝政腐苟非世族,莫付權這麽多年還沒看明白嗎?石安東並無門戶之見,寒素豪強,或以文章傳世,或以才德著稱,隻要被他看中,便可入仕為官,跟著晉主和世家大族有什麽用?人家看得上你嗎?”
    李壽聽聞,哈哈大笑,道:“石勒提拔的是你,不是我,夫複何言?”
    賈大走了過來,低聲說了幾
    賈留恍然大悟,暗歎一時心軟,沒把這李氏滿門誅
    李壽從侄女李氏乃許昌幕府參軍庾亮之妾,難怪他要
    按說這事並不奇一個大家族的成員分仕各方,太常見了,但到了關鍵時刻,就是靠不住啊!
    李壽定然與庾琛、庾亮父子勾連甚深,這是毫無疑問
    “賈府君速去,莫要停”李壽又在城上喊道:“異日王師東伐清河,若舉族而降,亦不失富何去何從,君宜細思之,言盡於”
    說完,李壽行了一禮,道:“此揖代頓丘百姓而府君初來之時,瘡痍生於道途,今則大有改觀,此為府君之後會——或有”
    聲音遠遠傳來,人卻已經不見
    賈留惆悵地收回目光,默然不
    賈大牽著馬,護衛著他的妻子,朝聊城方向行
    亂世之中,無有對錯,隻有成敗罷
    頓丘這邊和平易幟,但別的地方可就不一定這麽“溫柔
    就在賈留被關在城外的同一天,繁陽縣城之內,大群兵士呐喊著衝向縣衙,殺聲震
    出身東武陽謝氏的縣令謝廣手持一杆大戟,帶著百十兵將奮勇廝
    箭矢在身邊飛來飛去,鮮血在麵前不斷揮
    能戰之兵越來越少,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就連他身上都新添了幾處
    今日要死在此處了!謝廣心中已有明悟,悲憤得無以複
    狗屁晉廷,比劉漢還不
    河南人、幽州人,比匈奴還
    媽的,拚了!
    就在此時,牆頭射來大蓬箭
    謝廣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再也沒能起
    “殺啊!”更多的人衝進了縣衙,將守兵盡皆殺
    當先數十人衝進了後院,見得仆役,直接一
    覷得婦人,直接扒了衣裳,當場弄了起
    塢堡民們瞧了,哈哈大
    謝廣之妻抱著嬰孩,哭泣求
    有人衝了過來,將嬰兒一把奪過,扔進了井
    謝妻直接嚇呆了,然後被人拖進了房內,哭喊之聲響個不
    尹芳頂盔摜甲,大踏步進了後院,對軍士們的行為笑罵了幾句,並未阻
    打仗,不就這樣麽?少見多
    “看看哪有資糧,都給老子收”尹芳左右瞧了瞧,撿起地上一套婦人的衣物,質地還不錯,便讓人收了起
    “”有塢堡民往兜裏揣了幾十文錢,眉開眼笑地說
    他們是不可能吃上皇糧的,殺完謝廣一家,光複繁陽,就要回家接著種地當老百姓,不搶點東西或者快活快活,實在對不住自
    “謝廣首級割下來了嗎?”尹芳又問
    侄子尹圖回道:“已遣人收起,送往陳公軍”
    “唉,以往跟著匈奴作了太多惡,有此首級,總算長出一口”尹芳歎
    他從一具赤裸女屍走過,熟視無
    在他看來,殺人滿門、奸淫擄掠,當然不算惡了,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太多太多了,多到已讓人習以為常,史官都沒興趣
    投匈奴才算惡,因為這是大是大眼下隻要歸正朝廷,積極自效,任誰都要讚一聲好,史官也會不吝溢美之詞,為你說
    千百年後,誰知道你幹過什麽事?如果能趁勢而起,混個高官,說不定後世還有一堆人對伱頂禮膜
    走出縣衙後,大街上還有人在搶掠,不過卻不是他們家,而是別的塢堡
    他懶得多看,等了一會後,鬧哄哄的一群人拉著財貨,直接回了塢
    塢堡外停著數十輛車,載著三千斛糧食,正準備啟運,送往白
    尹芳仔細檢查了一番,確保沒有紅腐朽爛的糧米後,大手一揮,讓人拉走
    燒殺搶掠一番的堡丁各回各家,又變成了忠厚老實的農人,侍弄莊稼、照顧家人、孝敬父隻在偶爾閑談之時,才會透露跟著堡主外出的“豐功偉績”,引得旁人一陣羨慕嫉妒,恨不得當時在場的是自
    善與惡,本來就沒有那麽涇渭分明,經常同時存在一個人身
    世間沒有刻板印象,不是非黑即白,大部分是灰色罷
    這就是亂
    六月十五,內黃城外,大軍雲集,將城池圍得水泄不
    “降!降!降!”銀槍軍士卒以矛杆擊地,齊聲大
    義從軍騎卒繞城三周,時不時射上一箭,讓城頭雞飛狗
    在他們身後,輔兵丁壯們環車為陣,一陣接著一陣,齊聲大呼——
    “仁恕為本,隻誅元”
    “脅從之人,一概不”
    “若不出降,複罪如”
    “破城之後,寸草不”
    “降!降!降!”有節奏的矛杆擊地聲再度響起,上萬人齊聲怒吼,直衝雲
    城頭之人看了,麵如土色,汗流浹
    片刻之後,隻聽“吱嘎”一聲,縣令裸袒上身,自縛而
    見到遠處的大纛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待罪之人,請明公發”
    “哦!”銀槍軍士卒高舉長槍,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大纛之下,金甲大將策馬而出,所過之處,歡呼聲上了一個新台
    數日之內,頓丘、繁陽、衛、東武陽、魏等地多有士人豪強歸附,或驅逐劉漢偽官,或直接殺官歸
    一時間,石勒在大河北岸的統治土崩瓦解,形勢一片大
    說白了,就是民心所
    這個“民”,當然指的是士族、豪強了,和普通老百姓沒關係,他們甚至連人身自由都沒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