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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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最後一天,在大索全城三日,反複搜檢之後,邵勳在將佐們的簇擁之下進了
文官們還好,武將卻很不高
三天前的大戰,陣斬勒兵步騎七千餘,俘五千餘人,逃回城中的大概有一萬七千餘人,剩下的基本都潰散
石勒逃回鄴城之後,整頓敗兵,隻有一萬七八千步卒可用,另有鄴人丁壯萬餘、騎兵萬
當晚,騎兵逃走了兩三波,走了近七千人,鄴內人心惶
從白天到晚上,晉軍攻城不斷,數次突破,登上城雖然都被推了回去,但攻城能上城頭,本身就意味著這座城池很危險了,況且當時出動的還是輔兵之
諸將圍在邵勳身邊計議時,個個興高采烈,拍著胸脯請戰,說第二天揀選精銳,定能在日落前攻克鄴
但局勢的發展出乎所有人意料,當晚就有人出城,或降或走,除了少許石勒部軍士外,絕大部分是新征發的豪門僮
下半夜金明門就被人打開了,讓隨征而來的大將們非常失望,除了羊聃羊彭
但或許還有機會,不是嗎?戰爭的主要部分已經過去,但並未完全結
石勒在鄴城以北諸郡還有三萬多步
騎兵數量不多,但還是有的,況且此番鄴城大戰,石勒招來了兩萬騎左右,前後死傷絕對不會超過三千,主力猶在,隻是他們可能不會再聽石勒的話
陳公不會給石勒重新征召兵馬的機
待軍資、器械囤積完畢後,很快就會出動兵馬北上,至於這個“很快”是多快,可能是——明天?
日上三竿之時,邵勳一行人抵達了鄴宮附
他是自中陽門入內
鄴有七門,南側有三門,中陽門居中,西邊是鳳陽門,東邊是廣陽
北側有兩門,西邊是廄門,東邊是廣德
東側有一門,曰“迎春門”,也叫長春門、建春
西側有一門,曰“金明門”,也叫白
迎春門、金明門東西相對,兩門之間的大街是鄴城的東西軸線,將城分為南北兩個部
南半部分除少量官署、倉庫、軍營之外,大部分是裏坊——住宅區、商業區、手工業
邵勳入中陽門後,行走的大街銅駝街)兩側便是密密麻麻的裏
裏坊有牆,牆上有門,牆內包圍著若幹建築,居住著若幹百
整個鄴城,大概有三十多個裏坊,官員、百姓多居於
其實在北城區東北角還有個裏坊,俗稱“戚裏”,即王公貴族居住的地方,富麗堂皇,非常豪華,但已毀於戰火,隻剩斷壁殘垣,不好住人,故石勒帳下將佐們都沒去那裏
馬車轔轔而前,親兵舉著大盾左右遮
前後左右,甲士如雲,旌旗蔽
坊牆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多為銀槍軍士
坊牆內部的街道上,也有少許屯田軍兵士警
這排場、這安保規格,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和天子也差不了太多甚至於,天子出行前進行的“清街”,很多時候都沒這麽誇
馬車很快走到了銅駝街的盡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與金明門內大街或迎春門建春門長春門內大街)交
馬車很快停下
邵勳今天沒著甲,穿了件淺藍色的袍服,負手立於大街之上,仔細看著這座被他征服的北方名
“參見明”嘩啦啦一陣甲葉子作響,以李重、羊聃、王雀兒、金正四人為首,數十員將校齊齊見
他們在前,幕府文吏們在後,他站在鄴城的正中央,此情此景,真想——賦詩一首
但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隻點了點頭,然後舉步向
將校們紛紛退往兩邊,然後跟在他身
蔡承領著親兵快走幾步,搶在前麵進了司馬
所謂司馬門,即鄴宮南側的正門之一,門前有赤闕樓台,乃曹操所
入門之前,邵勳抬頭看了看,宮牆曆經戰火,損壞嚴重,有些地方甚至傾頹了,隻用木柵欄堵
司馬門應該也是後來修的,因為看起來比較
舉步入內之後,便是所謂的鄴宮內朝了,即曹操日常處理政務的地
司馬門後有左右相對的院落,左邊有丞相府、禦史大夫府、少府卿寺,右邊有奉常寺、大農
房屋傾頹,屢經戰火,慘不忍
石勒據鄴數年,遣人重修了其中部分建築,用作官署,但並未全部修繕起
邵勳向左拐入了丞相
“君便是張孟孫?”邵勳看著立於窗下的一中年人,問
此人身量頗高,相貌清臒,典型的中年士人長
但眼睛很大,看人時頗有幾分幽深的感
嗬,心思深重之輩!
“趙郡張賓見過陳”張賓躬身一
邵勳還了一禮,舉目四
他所在的位置叫聽事閣,乃曹操辦公的主要場
丞相府大體是一個四方形,東西南北牆上皆有門,其中東西二門為常用之
府邸分為前後三
第一進是護衛、小吏居住、辦公的地
第二進就是聽事閣了,其左邊有殿室,乃曹操接受百官朝見的場所,右邊是客
第三進是後院,亦曰“相舍”,是曹操和家眷們日常起居的地
丞相府剛剛經曆過大戰,殺偽遊擊將軍王陽以下千餘昨天清理過一番,邵勳便打算臨時住進來了,因為這是鄴宮內不多的較為完好的建築
“坐下”邵勳讓人撤去屋內的案幾、坐榻,換上桌子、胡床,然後又讓人取水煮
諸將已得到命令散
僚佐有數人跟了進來:西閣祭酒胡毋輔之、右司馬羊忱、從事中郎柳安之、郗鑒,外加司隸校尉庾
他們也好奇地打量著石勒帳下最重要的謀
趙郡中丘人,父張瑤為中山太
先帝在位時,將太原王司馬弘改封為中丘王,以中丘縣為中丘國,張賓作為趙郡地頭蛇、官二代,於是到中丘王手下當帳下
這是武職,他不喜歡,也不擅一次生病之後,更是直接被免官了,隨後便長時間在家閑居,直到石勒的出
這樣一個人,大晉朝太多家世不上不下,談不上什麽小士族,畢竟連續兩代人當官,但也談不上大士族,因為張賓畢竟被免官了,他們家族想再往上走,難度已經陡然增
他投奔石勒,應該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並非一時衝
這是個有自己想法的
“孟孫在大胡帳下,名為長史,實領相國之重”邵勳指了指聽事閣,笑道:“這便是你日常理政之所吧?足見大胡之信”
張賓目光瞧著桌麵,並不說
蔡承端來了茶水,邵勳招呼幕僚們以及張賓一同享
一時間茶水氤氳,啜飲之聲不
將茶碗放下後,邵勳又看向張賓,說道:“河北之事,孟孫可有教我?”
張賓也放下了茶碗,同時心中邵勳的形象更豐富了一些:這是個直截了當的人,他不喜歡和你玩務虛的那一套,喜歡直來直
公允地說,這不是一個合格的玩弄權術的官僚,身上武人色彩非常濃,直接、明了,連客套都不想做,但又很真
考慮到他的出身,那麽可以理解
但似乎又有不有的底層出身的人,驟登高位之後,喜歡附庸風雅,僵硬地學習士人的處事方式,往往弄巧成拙,惹人發
邵勳發跡之後,依然我行我素,沒做太多改變,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分辨出來,因為他和周圍的士人格格不入,太不同
這是個眼光卓絕、心誌堅韌、目的明確、直來直去的武人!
一瞬間,張賓已經想了很
“陳公若想平定河北,唯有一”張賓說
“說來聽”
“將幕府徙至鄴城,以此為基,大力經營,方有幾分成”
“哦?你是說我守不住河北?”
“太行八陘,多位於河晉陽劉琨暗弱,勢難擋匈若劉聰自並州而下,攜高屋建瓴之姿,其勢破而河北地曠平遠,無險可守,必然防不勝陳公居河南,或令河北士人失望,難以收拾人縱一時依附,久而久之,必然會有人投匈”
邵勳沉吟不
張賓這是從戰略高度來說
河北是平原,地勢還比並州而太行八陘基本都掌握在匈奴手裏,比如壺
想要自河北仰攻並州,困難頗多,且容易被人下山突入後方,抄截後
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河北為根基,以鄴城為樞紐,下大力氣經營,將諸郡搞得鐵桶一般,人心歸附,然後才有可能在與匈奴勢力的拉鋸中獲勝,進而反攻入表裏山河的並
簡而言之,沒有並州為藩屏的河北勢力,都非常脆弱,柔軟的腹部直接暴露在敵人的兵鋒下,需要下大力氣經營,但你都不來河北,這能有多少經營效果?怕不是事倍功
但邵勳偏偏還沒法久居河北,至少現在不
無關其他,根基問
將士們來自河南,大部分官員是河南出身,他還與河南士族聯姻,關係密切,怎麽可能來河北?那樣會讓原本親密的屬下、盟友們離心,自招禍
他也在觀察張
通過方才那番話,他確信張賓這個人還是有點地域觀念的,他的首要投效對象是河北的諸實在不行的話,才會考慮其他
當然,這年頭絕大多數士人都有畛域之分,別說河南河北了,就河南內部都能依郡國不同分成幾
張賓是這個時代頂尖的聰明人,但他沒有脫離時代,不可避免地受到時代風氣、價值觀的影
“孟孫可願入我之幕?”邵勳問
張賓搖了搖
邵勳也不勉強,哈哈一笑,道:“不知不覺已是正午,先吃”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