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那些農民認出自己的身份，白哲沒有讓趙寒坐董小蕊的車。
    一行三人率先朝著北地的方向行去，趙寒騎著摩托車遠遠地在後麵跟著。
    從麗水鎮政府出發，順著國道一直往北五公裏，下了麗水支流橋，沿國道向西望去，就是趙寒在會上所念到的三千畝農田。
    白哲記得很清楚，這裏三個月前還是一大片綠油油的麥田，但是現在，麥子已經收割完畢，一眼望去田間地頭竟然矗立起很多臨時搭建的磚房。
    車子在坑坑窪窪的鄉間小路上顛簸著，董小蕊開著車，心裏卻一直在著急齊超怎麽還沒消息。
    因為在出發之前，董小蕊趁著換衣服的時間，悄悄給齊超打了電話，說是白哲要來視察這片土地的歸屬問題，齊超也告訴她會過來看看。
    但是到現在也沒見到齊超的身影，董小蕊怎麽可能不急。
    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她的一切心理活動白哲都了如指掌，這也是白哲故意讓她帶路的原因。
    女人終究是女人，這個時候齊超是不會趕來的，因為一旦他露麵，那也就證明了白哲的猜測是對了，變相地等於不打自招。
    齊超很聰明，按照白哲對他的了解，肯定已經打過招呼，把那些不該出現的人全部清理出去。
    “停車吧，我們就在這裏步行過去。”
    白哲扭頭說道。
    董小蕊張了張嘴，卻從後視鏡裏發現白哲的態度很堅決，所以也不敢怠慢，連忙靠邊停車拉上手刹。
    白哲之所以決定提前下車，是因為他看到距離鄉村公路旁邊有一處工地，此時正有十幾個工人在砌牆。
    白哲一下車，就帶著董小蕊和李可朝工地走去。
    跟在身後的董小蕊腳步越發緩慢，時不時地停下腳步掏出手機，看看齊超有沒有給她發信息。
    白哲沒有管她，踩著割過的麥茬走到了工地的跟前。
    正值中午十一點，頭頂的大太陽十分刺眼，溫度也隨之急劇升高，一路走來白哲等人已經是汗流浹背，李可用手裏的資料袋擋在頭頂，希望能給自己帶來一絲陰涼。
    “老鄉，這裏不是農田嘛，你們幹嘛在這裏蓋房子啊？”
    白哲走到一名大工跟前，指了指他們已經用紅磚壘起的一圈矮牆開口問道。
    那名大工看上去像是這群工人的包工頭，赤裸著上身，脖子上掛著一條起球的毛巾。
    他抬起頭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珠，一揚頭皺眉道：“你是幹嘛的？”
    董小蕊慌忙裝起手機快步走過來道：“這是我們……”
    話剛說了一半，卻被白哲直接打斷道：“我是搞養殖的，準備在這蓋個大型養豬場，所以想來向您打聽打聽。”
    一說是喂豬的，工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哲道：“你開養豬場來這湊什麽熱鬧，去去，哪涼快哪呆著去，不該打聽的事兒勸你別打聽。”
    說著對白哲揮揮手，繼續低頭幹活。
    【想掙錢想瘋了，你以為這裏的土地那麽容易就能包到嗎？縣裏沒關係，累死你也辦不到。】
    白哲皺眉一看，不下點血本是不行了，於是抬頭對董小蕊道：“蕊姐啊，我看你車後備箱裏有一件礦泉水，去把它搬過來給大家分分。”
    董小蕊很想問，我後備箱裏的東西你是怎麽知道的，但是見白哲說完就不再看她，隻好答應一聲，重新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蕊姐我去幫您。”李可趕緊快步跟了過去。
    見兩人走開，白哲又往前走了幾步，抬起腳踩在了半截牆上。
    “這位大哥，您看出門做生意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相中了這塊地方，您就跟我說道說道，到時候賺了錢我保證虧不了您。”
    原本是想給他遞支煙，奈何今天不巧，兜裏沒裝，隻能委屈董小蕊破費了。
    聽到剛才白哲要給大家發水喝，包工頭也對白哲有了一絲好感，看到那兩個美婦真的扭著屁股去給大家搬水的份上，包工頭歎了一口氣，索性將手裏的紅磚放好用瓦刀敲直了以後，轉身一屁股坐在了牆上。
    “哎呀，我實話告訴你吧，你就算給我個金疙瘩這事我說了也沒用，你得找縣裏才行，懂嗎？”
    【想承包土地搞養殖你來找我這個小包工頭，這不是扯嗎？】
    “我來……”
    說著包工頭摸出一支煙，正準備點上，白哲趕緊接過他手裏的打火機，打著了火伸到他麵前。
    點上煙，工頭舒服地吸了一口，一邊噴雲吐霧一邊道：“到底是生意經啊，我算服了你了，這麽跟你說吧，你看見那些了沒有？”
    說著抬手指向遠處那些已經蓋好的房子。
    白哲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點頭道：“嗯，看到了。”
    “那些房子都不是給人住的，知道嗎？”
    “嘶~”
    白哲深吸一口涼氣，驚疑地問道：“這剛蓋的房子不是給人住，難道是打算幹養豬場嗎？”
    包工頭一聽笑罵道：“你怎麽滿腦子都是養豬場啊，我告訴你，那些房子當豬圈也用不了一年，保準能把你養的豬全砸死了。”
    “什麽，這算怎麽回事？”白哲更加摸不著頭腦。
    “我說你怎麽是豬腦子，你看看這牆，連個地基都沒打，你覺得能幹什麽？”
    白哲順著工頭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牆根是直接在地麵上壘起來的，根本就沒打地基。
    “這，這不是白費功夫嘛，蓋好了不給人住，還能幹什麽？”
    工頭看見白哲驚奇的表情，心裏感到很得意，於是神秘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對你說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這兒啊馬上就要大開發了，蓋的這些房子就是為了能多搞點補償款，這可是大商機啊，你也別在這開什麽養豬場了，趕緊托關係來這承包地吧，到時候保證你賺的錢要比養豬多的多。”
    聽完工頭的話，白哲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此時董小蕊和李可已經搬來一箱水，熱情地給每個工人都遞了一瓶，順便也塞給了白哲一瓶。
    擰開蓋子仰頭一口氣喝了大半瓶，白哲猶豫著道：“那也不對啊，農民們明知道會得到補償款，幹嘛不自己幹，承包出去他們能願意嗎？”
    工頭喝完放下水抹了一把嘴道：“我說你這養豬的到底是精還是傻，那縣裏的關係白給的啊，承包一畝農田才多少錢，隻要人家提前得到消息，一畝地多給你二百塊錢，誰不願意往外承包？到時候補償款下來，按農田的價格賠給農戶，那蓋了房子按照建築麵積得到的賠償不全得裝進腰包裏啊，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
    眼下正常來看，農田的補償標準是每畝地二十年用地按照五萬塊錢來執行的，然而換做農村磚瓦房補償標準執行的話，就成了每平米兩千元，一畝地算下來也就是130萬。
    如果全部按照這麽來的話，這三千畝的土地，轉手價格會翻了二十六倍，光是土地賠償就能直逼40億！
    聽完工頭的話，董小蕊的腿有些軟，險些站立不穩崴了腳，幸虧是李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蕊姐，你沒事吧？”
    董小蕊趕緊擺擺手小聲道：“我沒事……”
    白哲回頭看了一眼董小蕊，沒有說話。
    “大哥，你能告訴我，這片地方是誰承包的嗎？”
    聽到白哲的問題，工頭訕笑了一下道：“這個我哪知道啊，反正是幾個縣裏有關係的大老板，不過你也別擔心，他們就算是幾個人合力，也吃不下這麽多土地，你看。”
    說著指向遠處道：“那邊還沒動土的地方，就不是他們的承包範圍，我估計啊，那邊不在規劃範圍，農戶們就算是自己的地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害怕賠錢。你要是有心可以上那邊打聽打聽。”
    “好了，謝謝了。”
    白哲笑著和工頭打了聲招呼，便轉身朝車上走去。
    其實工頭猜錯了，那裏也同樣是規劃裏的一部分，隻不過按照白哲的猜測，估計是齊超害怕貪多嚼不爛，故意給白哲留了點麵子。
    “白書記，這麽快就考察結束了嗎？”
    趙寒大老遠的就開始喊，這一喊不要緊，頓時就吸引了工頭的注意。
    “什麽？白書記？他不是喂豬的嗎？怎麽成了白書記了？”
    工頭一臉懵逼。
    雖然他不是麗水鎮的人，但這周邊十裏八鄉的誰不知道麗水鎮有個白哲，能力特別大，帶領陳村村民賺了二十億，準備修建跨河大橋呢。
    再一看騎著摩托趕來的趙寒，工頭終於認出來了，剛才那個給自己送水的美少婦不就是傳說中的董小蕊嘛？
    “完了，有眼不識泰山，我說漏嘴了！”
    工頭手裏的礦泉水瓶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望著白哲離去的背影呆若木雞。
    他們提前就已經接到老板通知，說是見了白哲一句話都不許多說，但是沒想到，白哲竟然假扮成養豬的，把自己給蒙騙了過去。
    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工頭連忙戰戰兢兢地撥通了老板的電話。
    當他把剛才發生的情況跟老板匯報了之後，果然結結實實挨了一頓臭罵，並且還揚言剩下的工錢他一分也別想拿到。
    掛掉電話，工頭氣急敗壞地扯開嗓子喊了一句：“他媽的都別幹了，回家！”
    今天這瓶水是他這輩子喝過的最貴的一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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