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溪流千年 第一卷第240章小薑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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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薑鈺瑾向呂三借了靈器,並靠著靈器一路飛到了燕明宗。
燕明宗如今之景,隻能用落寞來形容,她站在燕明宗正山門前,山門下荒草叢生,隻有一條被行人用腳踩出來的小道,若不是門後山上還顯著一些煙火氣,任誰來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座被廢棄的宗門。
大門前連個看守的弟子和長老都沒有,但時不時會有人來去匆匆,而一旁有做半年前新立的碑石,上麵書刻著沈良當權後,所立下的立宗法令。
頭幾個月,那法令改了十幾次,隔一段時間就要變個樣,完全按著沈良的心思來,他想一出是一出,有一次甚至加上了一條“非常時期,殺害同門是可以被允許的”。這個條令險些把底下的人嚇死,還是在各大門主力勸之下,沈良才不甘心地廢除了這一條,他當年就是因為這個罪過而被驅逐的,看來是別有用心。
最後碑石上刪改得刻不下字了,沈良又將條令全部抹去,隻留了精簡的一條——實力決定一切。
薑鈺瑾步入燕明宗,沒有立即趕往尋機派,而是繞道走向了外門。燕明宗外門人員原本削減得更加嚴重,馬家人一撤,外門雜處的絕大部分的人失去了工作,燕明宗也沒有多餘的錢發給這些人,沈良腦子靈光,放開了修行門檻,表明外門所有人,無論老少,無論出身,都可以修行,並令內門長老每日固定時間開課授術,也可以接任務,積攢功勞牌,憑此換取更多的修行資源,但外門修行是需要交錢的,吃喝自理,還得交課費。
此舉讓外門弟子數量與日俱增,安生關後十四座城之人,還有燕明宗域內各城的普通人都帶著錢蜂擁而至,他們一邊在外勞工掙錢,一邊到燕明宗內聽課學術,其實能不能修行得道並不重要,凡人一旦接觸到靈氣,或者完成初步的鍛體,其實體質和壽命會有明顯的提升,就這一點,其實就足夠了。
這也成了燕明宗半年來的最大收入渠道,可這也令燕明宗成了真正的草台班子,各大宗門平日與燕明宗的來往次數也削減到了維持基礎交際的水平。
薑鈺瑾手裏提著幾個包裹,繞過了外門雜處,來到了最偏遠處的一間小屋,這屋子簡陋無比,門被推動之時,像是牙疼的老太婆在咿呀地呻吟,低頭跨步進去後,正巧看見了坐在院子裏的高洋。
“師兄,我來了。”
“嗯。”
“這幾包裹糧食夠你吃很久了,哦對了,我還給你買了些肉,你今天就吃完吧。”
“好啊,你來得急,又沒吃早飯吧,一起吃。”
薑鈺瑾答應了一聲,先把包裹放進了屋子,接著去灶台上把一盆粥,三兩塊麵餅,一小碟醃蘿卜端到了院中桌上,接著去把高洋攙扶起來,幫他緩緩坐到了桌邊。
“我醃蘿卜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是今早剛出缸的,快嚐嚐。”
二人吃著飯,薑鈺瑾咬了一口小菜,“嗯——好脆生,師兄,你的手藝見長,可以開店了。”
“哈哈哈...”這個十四歲,雖雙腿殘廢,但頭發清爽蓬鬆,指甲修剪整齊,身上無油漬、汗漬、多餘的線頭,即使有陳舊的磨損感,卻依然一絲不苟的潔淨,動作不急不徐,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從容。
他師父叛逃又平反,至今下落不明,打斷其雙腿的人成了宗主,之前對其噓寒問暖,稱兄道弟的長老、弟子,沒有一個敢來探望或者幫助他,別說修行機會,連做活掙錢都艱難,就靠著薑鈺瑾的接濟度日,他雖算不上天驕,可也曾是器派門主的大弟子,是響當當的人物啊。
可在如此大的反差下,他姿態放鬆無半分萎靡,端坐之時身姿挺拔如修柱,自然而不刻意,渾身氣質介於書卷氣與瀟灑之間。
高洋說道:“尋機派的人,天沒亮就回來了,似乎又是空手而歸。”
“他們又不是飛的,你怎麽看得見?”
“我昨夜醒得早,便拄著拐杖出去散步了。”
薑鈺瑾抿了口粥,歎息道:“肯定又沒有消息,那個混蛋最好死在外麵,臭死算了,再也不要見到他了,有這麽做仆人的嘛,收了金子,招呼不打就消失了。”
“別擔心了,孫師弟是何等人物,他自有主意,該出現之時,會出現的。”
“誰擔心他,我巴不得趕緊看到他的屍體。”薑鈺瑾的模樣非常失落。
高洋微笑道:“你這麽想找到他,不如回來加入尋機派,你和他的緣分怎麽開始的,沒準又會怎麽相遇。”
“沈良讓你來做說客啦。”薑鈺瑾說完頓時覺得不妥,雖然高洋麵上風輕雲淡,但這個廢了他雙腿的仇人的名字,還是無法被其坦然接受的。
高洋不自然的神情很快壓了下去,一個眼神示意自己沒事,薑鈺瑾鼓著腮幫子,賭氣道:“我才不要回來,燕明宗的人,全都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再也不要跟他們打交道了。”
“別這麽說,他們也都身不由己,我這個情況,沈良是特意叮囑過的,要讓我一直廢下去,沒有人敢過來給我治,更別說給我出頭了。”
薑鈺瑾一拍桌子,怒道:“那沈良不是宣布虎門主平反了嗎?為什麽還要這麽對你!”
“他......和我師父是有仇的,我能感受到,或者,他很討厭我師父。”
“虎門主的性格,簡直跟師兄你一模一樣啊,怎麽可能招人恨呢?”
“額......我也不太清楚。”
“那燕明宗的人,還是薄情寡義,哼,一群小人,壞人!”
“不能這麽說,其實如南偷偷來看望過我,還給我送過衣物。”
“不是隻有那一次嗎?還偷偷摸摸的,背著人,連我都不敢見。”
“一次我也不奢求,得考慮人家的處境,沈良心狠手毒,行事反複無常,一個不願,就罵人殺人,她能掛念我,我已經心存感激,能頂著壓力來,我已記成一份恩情了,隻是我這腿腳不便,修行也...沒什麽盼頭了,無法報恩。”
薑鈺瑾望著高洋,眼裏滿是心疼和惋惜,她說道:“師兄,你是個好人,頂好的人,你放心,如果那臭小子回來了,我就讓他把你的雙腿治好,他一定能治好,我親眼見過的。”
“好啊,不過我也自己摸索著修行,你看,我練了半年的臂力,現在上半身的靈氣都鍛出紋路了。”他手臂上的靈氣成了凝膠狀,在徐徐流動下,成了紋路。
薑鈺瑾見後讚歎道:“呂三爺要是看到這一幕,得把你當做寶貝,他也教過我鍛氣,可我一直專注於劍術。”
高洋頓了頓,目光中湧現出了些傷感,說道:“其實師父的鍛氣造詣也很高,我學到的不過是皮毛,不知師父現如今在何處,但願他不要受苦。”
二人又難過起來,吃完飯後,薑鈺瑾前往尋機派。
尋機派是由原先富哲的藥派改造成的,模樣基本沒變,但許多屋子和器具都荒廢了,每一處空地都擺放滿了雜物。
薑鈺瑾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剛回到宗門的尋機派門主季年,季年看到薑鈺瑾,揮手打了個招呼,他非常年輕,如今才二十五,卻仍然未結丹,“小薑,來啦。”
“季門主,這一次?”
季年雙手一攤,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別說你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的究竟有沒有意義,宗主隻讓我堅持,可我這種人,連金丹境界都沒有達到,別人用飛的,我得雙腳趕路,唉.....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聲音,“怎麽?你門主當夠了啊?”
沈良一步跨進門,季年嚇得立刻挺直了身體,“沒有,隻恨自己沒有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務!”
薑鈺瑾看到沈良其實也很膽怯,以前有孫梓凱在,她還有依靠,現在燕明宗誰都靠不住,此刻低著頭,往旁邊挪動了下身子,盡量不惹人注意。
沈良在尋機派帶回來的東西裏左看右摸,末了挺起身子,歎氣道:“唉,還得尋啊,我說你——”說到此處,剛好看到了薑鈺瑾,沈良頓了一下後,接著說道:“是按照我說的方向去找的嗎?”
“是啊宗主,可就是沒有收獲。”
“沒事,早晚會有的。”沈良走到薑鈺瑾神情,玩味地打量著她,薑鈺瑾被盯得毛骨悚然,她也不是平常女子,猛地抬起頭,直勾勾地注視著沈良,氣場絲毫不輸。
季年以為沈良動了歪心思,急忙擋在了薑鈺瑾身前,諂笑道:“宗主,她來問點事...”
“滾一邊去。”沈良推開了季年,又打量起了薑鈺瑾,說道,“才半年啊,小丫頭出落得真俊啊,不愧是大國公主出身,胸脯也挺起來了,真好,轉一圈我瞧瞧。”
薑鈺瑾手裏握著劍,將劍往上一抬,目光不怒自威,沈良話鋒一轉,說道:“你說,要是我現在宰了你,我那好徒兒會不會突然出現啊,我可想死他了!”
薑鈺瑾怔了一下後,冷回道:“你可以試試,我正好也想知道。”
“有魄力”沈良讚許地點了下頭,接著回身大笑著離開了。
薑鈺瑾的後背被冷汗浸濕,左右之人不敢言語,氣氛有些尷尬,她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怕沈良牽罪於高洋,也沒再去見高洋一麵,快速離開了燕明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