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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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日過得很快。

    進了八月,雨水連綿,轉眼又過了中秋。

    殿帥府中卻很是忙碌。

    祭典近在眼前,殿前諸班諸值及步騎諸指揮每日忙著訓練,以待十日後的祭典親閱。就連八月十五中秋當日,殿前班也增撥一倍人手守把內諸門。

    宮中禦衛森嚴更甚往日,有朝臣猜測,此事與陳貴妃宮中內奸作亂有關。

    加之太子元貞稱病,數日不現朝堂,隱有流言漸起。

    殿帥府中,適逢下雨,演武場地濕,禁衛們今日休訓。

    院中梧桐被雨水打落一地,段小宴背著一隻竹筐匆匆進門,一進屋,抖淨身上雨水,擱下雨傘,把罩在竹筐上頭的油布一掀――

    “呼啦”一下,休憩的禁衛們全都圍了上來。

    一竹筐裏全是三角紅符,其間還夾雜著些布頭紮成的桃花樹枝、珠串什麽的。段小宴抹把汗,叉腰道:“排隊排隊,一個個來。”又抬手打掉一個禁衛伸來的爪子,不悅道:“都一樣,挑什麽挑!”

    西街何瞎子請狐仙娘娘親自開光的招桃花符咒珠串,買得多越便宜,段小宴自告奮勇替殿前班諸人代買,總算講了個雙方滿意的價錢。

    吵吵嚷嚷的聲音隨著雨聲一道飄進屋裏,裴雲看了門外一眼,眉頭微擰。

    “越來越沒規矩。”他冷道:“你也不管管。”

    蕭逐風坐在桌前,端著杯熱茶,聞言道:“管什麽,你自己都買了一隻。”

    他視線掠過裴雲的桌案。

    厚厚軍文堆疊的下麵,隱約露出一角紅色。

    裴雲一哂:“你不也買了一隻?”

    蕭逐風:“……”

    他默默把木屜往裏推了推。

    二人都沉默一下。

    “她已經半月沒來殿帥府了。”蕭逐風低頭喝了一口茶,“你倆吵架了?”

    “不是。”

    “那就是你沒機會了。”

    裴雲不悅:“你有病啊。”

    自上次下雨日後,他與陸已有半月沒見過麵了。

    宮裏事務繁忙,梁明帝這回似鐵了心罰太子,改立儲君之意朝臣心知肚明,太子一黨和陳國公一黨勢同水火,皇上已派兵數日前離京去往岐水,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梁明帝常召他夜談。

    他出宮時已很晚,有時想去西街,又怕夜深耽誤對方休憩。聽太師府探子回報這些日陸一切都好,戚玉台還算規矩,便暫且沒去與她相見。

    連著趕了好幾日大夜,手頭之事總算告一段落,擠出兩日旬出來。

    “我是在替你擔憂,”蕭逐風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簷下落雨,“畢竟,還有個前未婚夫紀。”

    “那隻是你臆測。”

    “人家是君子,品行高朗。”

    裴雲嗤笑:“君子又如何?在她眼中,與埋在樹下的死豬肉也沒什麽區別。”

    蕭逐風道:“你很自信?”

    “當然。我和你不一樣。你喜歡默默祝福,但對我來說,喜歡就是占有。”

    年輕人笑意淡去,“別說她和紀沒什麽,就算有什麽,她要是真喜歡紀,我就……”

    蕭逐風:“你就什麽?”

    “……我就拆散他們。”

    蕭逐風無言,道:“所以今日你特意岔開生辰不回家,就是要與她見麵?”

    裴雲瞥他一眼:“你想見我姐,自己去就是,拿我做借口,行不行啊?”

    蕭逐風不理他:“你要跟她表白心意?”

    “現在不是時機。”

    裴雲眸色微動,淡淡開口:“她一心報仇,無暇分心,徐徐圖之更好。”

    蕭逐風看了他半晌,擱下手中茶盞,輕蔑開口。

    “行不行啊?”

    ……

    門外雨下大了。

    陸從屋裏出來,拿起牆角雨傘。

    杜長卿見狀,懶洋洋對她揮了揮手,“早去早回。”目光又瞥見陸身後的銀箏,神色一僵,趕緊低頭撥打算盤,避開了對方的眼神。

    鬱鬱十幾日後,傷情的杜長卿重新回到醫館,看上去若無其事,每日依舊照常罵人,但總會在某個時候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絲哀怨。

    像是真的很傷心。

    相比之下,銀箏倒是坦然大方得多。

    銀箏送陸出了門,瞧見陸又如平日般簪上那隻木槿花簪,“咦”了一聲,奇道:“這幾日怎麽不見姑娘戴那隻梳篦了?”

    木插梳雖然不夠華麗,但戴在陸發間也添清麗,不過似乎有些日子不見了,陸的妝奩裏也沒瞧見。

    陸道:“壞了,已經丟了。”

    “啊?”銀箏惋惜,“真可惜,還怪好看的。”

    陸似乎沒聽見她的話,低頭上了門口等著的馬車,“我走了。”

    ……

    陸到太師府的時候,戚玉台正與戚清派來的人說起天章台祭典一事。

    宮中祭典百官儀衛在場,前些日子戚玉台癲疾流言又鬧得沸沸揚揚,此次祭典,他需出現人前,力破謠言。

    太師府對此很看重。

    管家正對戚玉台說明祭典當日的儀服和流程,戚玉台不耐煩將對方手中文帖拍開:“又不是第一次去,有什麽好準備的。”

    管家還想再勸幾句,一抬眼,見陸隨婢女走到門口,於是退後一步,朝陸行禮:“陸醫官。”

    陸頷首,將醫箱放到桌上,示意戚玉台坐下為他行脈。

    待行脈結束,老管家問:“陸醫官,少爺近來如何?”

    “脈象穩定,無不適跡象。”

    老管家這才放下心來。

    “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戚玉台急躁道,“文帖我會看。”

    老管家又看了一眼陸,溫言退下了。

    待管家一走,戚玉台便迫不及待朝陸伸手。

    陸頓了頓:“先施針吧,戚公子。”

    金針紮進皮肉,癢癢的疼,心底的酥癢卻得到徹底紓解。戚玉台以袖掩鼻,藏在闊袖中的鼻翼翕動,將一壺熱茶灌入喉間,發出舒服的一聲喟歎。

    痛快。

    實在太痛快了。

    每日施針,是他最為盼望的時刻。

    陸製作的替代寒食散的藥散,極大滿足了他的藥癮,使他不至於憋在府裏發狂。他對這東西如癡如醉,難以自拔,成為如今太師府裏唯一的慰藉。

    何況這藥散並不似寒食散藥力強勁,不至於服食後衝動失態,因此半月以後,並未被任何人瞧出不對,甚至是太師府另請來的醫官。

    這也是唯一缺點。

    藥力微弱,意味著不夠過癮,仿佛隔靴搔癢,亦或是每到關鍵就戛然而止,令人意猶未盡。

    戚玉台舔了舔包著藥散的油紙,將最後一星粉末舔舐幹淨,不滿地開口:“陸,你不能多給我加點藥散,每次這麽一丁點,當我叫花子打發?”

    陸收起金針:“戚公子,此藥散過量則有毒,眼下是對你身子最好的服量。”

    戚玉台冷笑:“你是不是故意的?”

    陸每日都來給他施針,但並非每日都會給他帶藥散。

    有時她覺得屋中護衛婢女盯得緊,亦或是覺得他脈象出現變化,那一日便沒有藥散。

    她很謹慎,是以這麽長日子無人察覺。

    但戚玉台卻被吊起胃口,時時抓心撓肺。

    “過不了多久就是祭典大禮。”陸道:“太師大人說過,祭典之前,不可出任何意外。”

    “所以你想用這個拿捏我?”

    戚玉台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一眼,勾起一個輕佻笑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