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潛到窗前細聽，卻忽地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
    香味來自於院門外的那三炷香。
    見味，則有暗藏的法術。
    我停下腳步，對著別墅觀望片刻，立刻察覺不對。
    屋裏的燈光太亮了，眾人的位置也過於錯落有致，一搭眼就盡入視野。
    這是刻意而為。
    生怕別人看不清楚。
    這是個釣魚的陷阱，非常高明，否則我在門口點香時，香煙會出現變化。
    看清楚情況，我不動聲色地繼續向著別墅方向前進，待距離別墅十餘米的位置，便不再前進，隻在院中樹叢的陰影裏蹲下來，偽做觀望狀，同時悄悄取出投影銅鏡掛在腰間。
    在這個距離，屋裏說話我應該能聽到。
    可現在，靚東明明還在說，卻一點聲音也沒傳出來。
    有微不可察的腳步聲在接近。
    四個人。
    四個不同的方位。
    恰好封死我後退逃路的可能。
    隻有前方別墅沒人阻攔。
    我微眯了下眼睛，摸出四枚手雷握在手中，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靠近的腳步聲上。
    腳步穩而輕，沒有絲毫慌亂。
    而且一直聽不到呼吸聲。
    要麽對方是死人，要麽就是一流的高手，可以把呼吸控製到最微弱的狀態。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四下卻依舊看不到任何人影。
    我從草叢中躍起，向著別墅方向急衝，三步至窗前，大喝一聲，“靚東，大家姐問候你！”
    聲音未落，手雷已經擲了出去，還夾了兩包迷藥。
    玻璃窗粉碎。
    屋內的光亮突地消失，化為一片黑暗。
    但在光亮斂去化為黑暗的一瞬間，我注意到屋裏的人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頭臉都遮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錯落站在房間各處。
    剛才看到的，是幻像。
    如果我衝進去，就會立刻落進包圍圈。
    那四個不斷靠近的敵人，應該是看到我藏在外麵不動，便過來驅趕我。
    一旦動手，以多打少，又處在敵人主場，最佳的選擇就是立刻逃跑。
    如果逃不掉的話，那麽唯一的逃生機會就是衝進別墅，製造混亂，甚至抓扣人質。
    一旦我有了這個企圖，那就全盤落入對方的算計裏，今晚怕是不好脫身了。
    轟隆爆炸聲中，慘叫響起。
    房裏埋伏的眾人倒了一地。
    我大喝一聲，縱身跳進窗內，旋即一矮身躲大窗下，點燃腰間投影銅鏡。
    投射出來的身影落到屋地中央，四下環顧，旋即向著樓梯方向急奔。
    待身影跑到樓梯下方，我立刻熄滅銅鏡。
    四條模糊的黑影如風一般自破窗躍入，急急追上樓梯。
    他們一上樓。
    我便緊貼著地麵爬過去，逐個檢查倒在地上的一眾黑衣人，還沒死的便補上一擊，待確保所有人都斃命，便拖了一具屍體扒掉衣服麵罩自己套上，將屍體藏在角落裏，然後躺回到屍體的位置上，閉氣龜息裝死。
    沒大會兒，那四人又回來了，蹲下檢查眾黑衣人。
    一人走到我身旁。
    兩根手指搭在我的鼻子上試了試便即挪開。
    低沉且充滿壓抑的聲音響起，說的竟然是日語。
    “全都死了。”
    “這人好凶厲，就是奔著斬草除根來的。這不是一般幫會成員的做派，肯定是文小敏背後的江湖術士。我們還是料差了，他們根本就沒有探查靚東背後指使者的想法。”
    “看清楚了嗎？是不是惠念恩？”
    “看著不像，惠念恩很年輕，這人有些年紀了。”
    “大概是惠念恩的手下吧。他不可能事事都親曆親為，尤其是對付靚東這種幫會人物，派個手下的術士來，就已經是很重視了。”
    “他跑掉更好，回去肯定會向惠念恩稟告靚東背後有更大的陰謀。惠念恩的注意力一定會被吸引過來。可以讓靚東再去向文小敏報複，要製造更大規模的衝突，要死更多的人。我們的人不能白死，要有足夠多的人來給他們陪葬。”
    “不如我們親自出手誅殺文小敏！她的水貨生意做到這麽大，肯定是惠念恩最重要的錢財來源，文小敏一死，為了穩住局麵，保證這個財源不斷，惠念恩一定會親自來處理這事。”
    “夠了，你們想得太多了。這事不需要我們來考慮。不要忘記我們到香港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我們在這裏伏擊文小敏背後的江湖術士，既是交換，也是為把惠念恩引開。現在，雖然沒能留下那個術士，但最初的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是軍情局的事情，不需要我們來管。”
    “可是，死了這麽多師弟……”
    “他們是為了大日本帝國的未來而死，將來會進入神社享受世代香火供奉，這是他們無上的榮耀。如果有機會，我們當然要為他們的報仇。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得完成自己的使命。不借著軍情局的計劃，我們再也不會有這種機會了。先送師弟們往生極樂吧。”
    低沉的吟唱響起。
    “那謨薄伽跋帝。啼隸路迦，缽囉底，毗失瑟吒耶，勃陀耶。薄伽跋底。怛侄他。唵。毗輸馱耶，娑摩三漫多皤婆娑……”
    雖然聽不懂，但我還是默默把音節都硬記了下來。
    經文念罷，四人便往外走，並沒有收屍的打算。
    但我很快就知道他們為什麽不收屍了。
    熊熊火焰自四麵竄起。
    他們把別墅給點了。
    我順著地麵爬過去，將藏起來的屍體拖回原位，把衣服脫下來套回去，然後貼著地麵爬到樓梯，沿著樓梯匍匐向上，來到二樓。
    血腥味撲麵而來。
    地麵上盡是拖行的血跡。
    我沿著走廊走過去，推開每個房間，都能看到濺射的鮮血，但卻沒有戰鬥的痕跡，也沒有屍體。
    如此直上到頂層。
    在盡頭的房間裏，我看到了屍體。
    男女老幼都有，足有十幾具，堆放在房間中，滿是屍斑的臉上兀自掛著驚恐迷茫。
    這不是什麽靚東背後大水喉的居所，而是搶來專門用於布設釣魚陷阱的。
    靚江挑釁文小敏這事背後，居然也是軍情局和東密和尚！
    而有了屋邨顯聖一戰，但凡有心人都會知道文小敏是惠念恩的門下。
    郭錦程做為地仙府的九元真人不可能不知道。
    那麽，他沒有對我講這方麵的事情，是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