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天子與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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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探鳳髓無果,老錢便隻得再度延緩拿取此物的進程,踏踏實實在營帳中住下,往後幾日,他每天都會深入火山口一遭,在其有意識的高度警惕中,雖說再沒發生頭一次那般差點陰溝裏翻船的險情,卻也未能準確摸清焰花釋放規律,從而達成此行目的。
    晉王府那邊,沈萬軍也沒有來信催促,想來也是他深知拿取鳳髓的難度,知道催也沒用。
    至於被朱墨兩劍、夏侯恭一刀折了臉上顏麵的灃王府……
    中州帝都,皇宮高牆內的禦花園裏。
    一座涼亭,四周圍水,清澈見底的水池中,一條條色彩鮮豔、肥妹碩大的錦鯉安靜遊動,仿佛生怕拍起點點水花,就驚擾了亭中的兩位中年。
    這正在對棋博弈的兩位中年——
    其一生得龍顏鳳目,豐神俊朗,著黃袍,繡金龍,舉手投足間盡顯帝王威嚴。
    其二身材清瘦,雖雙眼明亮精光有神,但麵容卻極具心力過耗的老態,頭上每一根發絲都被他整理的一絲不苟,渾身上下時刻散發著一股浩然正氣,他身上穿的,乃是大炎統一製式官服,與其他文官官服唯一的區別便是——上麵繡著的靈物,乃是一頭白色麒麟!
    身穿龍袍者的身份,一言即明,正是大炎王朝剛登基不久的新帝——楚厚民。
    而大炎王朝官服上能繡有麒麟者,則皆為官中之最。
    若是武將,官服上繡金色麒麟,那便是超一品的存在,當為九州異姓王。
    若是文官,官服上繡白色麒麟,那也是超一品的存在,當為一朝之相國!
    沒錯。
    正在與當今天子平坐對弈者,便是這大炎王朝連侍兩帝的相國——戚行知。
    早年戰亂時期,戚行知是跟沈萬軍等九州九王同一批次的王朝臣子,並在一場場血與火的殘酷戰鬥中,憑借高超於敵軍一切謀士的頂級智謀,為大炎博得了無數勝利。
    由此才在天下太平之後,被先帝欽封為文官之首、一朝相國。
    最為值得一提的是,先帝臨終前,曾把當時的太子楚厚民單獨叫到床前,作臨終囑托。
    囑托之一,便是告誡楚厚民,若將來關乎國事遇事不決,當以相國戚行知的上諫作為最終決斷,哪怕是九州九王皆不同意,也需立展帝王威嚴,強力獨裁。
    那時候的楚厚民,跟戚行知共事的次數還不算多,不明白為什麽父皇會對這位相國如此看重。
    可隨著登基後逐漸對戚行知的了解加深,楚厚民才終於明白了自己父皇的良苦用心。
    因為謀士之道有二,一陰一陽,哪怕是兩道兼修,也總避免不了其中一道穩壓另外一道。
    而這戚行知,則是獨修陽謀,向來把那陰謀視作宵小之道,不屑為之。
    簡單來說就是,戚行知的任何一場謀劃,都極盡光明磊落,用真正的大智慧去擊敗你,並且力求減少雙方博弈中的無辜傷亡,乃是真正心係天下蒼生的浩然智者。
    這種人,絕不會因手握重權而心生反意。
    由此先帝才說,讓楚厚民放心去用戚行知、去聽戚行知的建議,縱使謀無所得,也定然不會害了楚家、害了大炎。
    若有深諳圍棋之道者在場,便不難看出,此時楚厚民與戚行知的對弈,顯得尤為漫不經心。
    二人不像是在追求勝負,反倒是像用這盤棋在打發時間,誰的落子都不具備過盛的進攻性,隻不過是你派一卒上前,我派一卒來擋,卒與卒,將與將,每一組對鬥都實力相近,彼此糾纏,難分高下。
    “朕這裏有封信,還請相國過目。”
    棋局過半,始終不言的楚厚民才總算開口,並將一直放在手邊的那封信,推到了戚行知近前。
    戚行知恭敬應是,雙手取走信封,拆開後改用單手拿持,另一隻手和另一半心思,也沒耽誤跟楚厚民下棋。
    少頃,閱畢。
    戚行知把信原封不動的送還給楚厚民。
    楚厚民微微一笑,不再落子,往龍椅上一靠,看著戚行知問道:
    “不知相國認為?”
    戚行知將心中所想如數言明。
    “雖信中薛王爺隻是將麾下將士營中醉酒之事一筆帶過,但以沈家軍、尤其是四象營的行事作風來斷,想必這鄭煜、曹景二人,定是做的太過火了些,否則即便晉王麾下再如何霸道狂傲,也不至於在法理不足的情況下,妄自動手,斬殺二人。”
    楚厚民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所以灃王才沒有讓朕嚴處白虎營主副將。”
    戚行知含笑頷首。
    “正是。”
    楚厚民又問。
    “那以相國高見,此事對我大炎是好是壞?”
    “各有利弊。”
    並非戚行知回答保守,而是切切實實的有個中考量。
    “利,在於自先帝時期開始,就不願看到九州九王彼此交好的局麵發生,畢竟九王各自擁兵為重,幾乎掌握了整個大炎將近九成的兵馬軍力,倘若其中兩三人暗通款曲私下結盟,且有意禍亂天下,那麽大炎皇權的地位,就必將受到致命威脅。”
    “故而不單是灃王與晉王,還要把其它七王算在裏麵,他們之間背地裏越是爭鬥,就對我大炎皇室越有利,當然,這也需要皇室從中調和,把爭鬥程度控製在一個平穩的節點上,否則一旦王與王鬥的失去理智舉兵為戰,那就算亂不了大局,也難免會導致我大炎損失慘重。”
    聽罷,楚厚民試探發問。
    “相國的意思是,朕應該答應灃王的請命以作調和?”
    戚行知略作沉吟,終而毅然搖頭。
    “不可。”
    “原因有三即為弊。”
    “其一,沈家軍四象營分東南西北協同本州異姓王共守邊境,乃是先帝詔命,先帝才剛過世不久,若皇上就因為這麽點小事更改先帝詔命,免不了會被一些宵小之徒背後亂嚼舌根,說皇上自以為是,剛掌權就以為自己的智謀高於先帝了。”
    “其二,四象營鎮守四大邊境已久,八十萬沈家軍之威,又早已深入民心,將白虎營調離赤鳳山脈,定會讓附近的百姓惶惶不安,整日憂患於灃王麾下將士駐防不利,致使西沙大軍再入大炎為禍一方。”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不管晉王有沒有哪怕一點點的謀逆之心,都盡量不可讓四象營重聚晉州,這是一支放眼當今天下無人能敗的鐵血之師,也是晉王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劍。”
    “晉王若有此劍在手……皇上夜裏便又該睡不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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