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開口聊點什麽，倒是李良，問了些修行的淺顯的問題，才使得氣氛沒那麽尷尬。
    宋溪顧慮著自己秋生的身份，不好顯得太健談，不然兩個人討論一下張奶奶，也是個不錯的共同話題。
    談論修行的過程中，宋溪問他平時跑腿都做些什麽，做完了會有些什麽獎勵。按照李良的說法，就是每做完一件事，可以獲得一定的功勞，功勞又分等級。
    類似於積分製度，不同的等級可兌換的積分不同，積分可以兌換一定的實物如生活必需品、願望或者福德、壽年。
    至於都是些什麽任務，去找牛頭馬麵領取就可以了。
    當宋溪提出以後他出任務的時候可不可以順便帶上她時，李良又驚又喜。
    喜的是自己等於獲得了一個強大的組隊成員，那可做的任務選擇性就大多了，收獲也多。
    驚的是這麽一個閑散的鬼，怎麽就突然想通了要做點事呢，難道是被我的真誠所打動？
    怕不是時來運轉吧。
    事不宜遲，約定好第二天碰頭之後，宋溪就一個人到處逛蕩。
    雖然秋生的記憶裏早就對這裏每一塊磚都熟悉了，但宋溪想用自己的視角去看看忘川河、奈何橋、彼岸花這些耳熟能詳的地府標配。
    畢竟是第一次來，一寸一寸熟悉新地圖是風景黨樂此不疲的事、且為第一要務。
    鬼群又在秩序井然地排著隊領著孟婆湯，偶爾隊伍裏會有點小水花，很快又平靜下來。
    站在忘川河邊，宋溪仿佛看到了小時候家鄉的那條河，河本身並不是很寬闊，約三十米寬，深約二十米左右。
    一邊是石頭砌的河堤，一邊是地勢緩慢抬升的菜地、水田。
    平時就是河底淺淺的流淌著河水，小時候在裏麵翻石頭抓螃蟹，偶爾會有石斑魚。河水也才到膝蓋那麽高。
    深的地方一般是河流拐彎或者與支流交匯的地方，會有很深的水潭，這種地方經常會有事故發生。
    小時候家長就是防著小孩子夏天去這種深水潭裏遊泳，但大人事忙，很多時候是看管不到的。
    宋溪一直以為這就是這條河的樣貌，溫情的，涓涓細流，那道柔和的風景。
    直到那一年發大水，那個夏天整整下了幾天的大暴雨。
    河水肉眼可見的漲了起來。
    暴雨停止後，宋溪走到那條經常路過的橋邊，快溢出河床的水奔湧而來。
    她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心驚肉跳。
    水麵並沒有什麽水花，偶爾會一個旋渦，河水像是沉默的怪獸一聲不吭地從眼皮底下緩緩走過，大氣不敢出。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整條河的河水就是一條龍，它不疾不徐，蜿蜒向前，卻沒有人敢去阻攔它的行進，甚至生出這個念頭都覺得戰栗。
    左側石堤的頂部偶爾會湧上來一些水，右側的菜地和農田已經被淹沒，河流拓寬了一倍。
    宋溪那一刻知道了為什麽河堤是那麽高，為什麽河邊百米內都沒有人建房子居住，後來的歲月裏，宋溪知道基本每十年就會有一次這樣的洪水。
    這是鄉親們與大自然相處的經驗和智慧。
    忘川河的現在就像是溫情脈脈的家鄉小河。
    在秋生的記憶中，忘川河也有過一次類似大洪水的時刻，後來冥府傳聞是有大妖大鬧冥府，當年冥府損失慘重。
    連牛頭馬麵都在那次風暴中殞身，現在的牛頭馬麵早就不是原來的鬼了。
    宋溪所站立的這一側河畔開滿了紅色的花，沒有枝葉，隻有擠擠挨挨的花瓣。
    秋生的記憶裏，每隻鬼喝下了孟婆湯之後，它的記憶會成為一朵彼岸花，長在河邊。
    靈魂跨過了奈何橋，記憶留在了對岸，當他回首對岸的時候，心有所感，若有所失。
    然而也就過去了，待他心底徹底了無痕，那朵彼岸花也就凋零了。
    “在忘川河畔，奈何橋邊，我單手負劍。幾個回合間，閻王掉落在對岸的彼岸花叢中，劍氣斬落，整岸花齊根斷開，四散飛去，圍觀的鬼眾看著漫天花雨，齊聲喝彩。”
    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飛豬那種直男寫大男主文的景象，宋溪捂住了臉。
    “還我愁腸百結、文藝小清新啊——”
    肯定是跟他呆在一起呆久了，這人有毒。宋溪心想。
    忘川河水哼著小曲，歡快地從她腳下流淌而去。
    也沒有心思在這裏傷春悲秋了，別的地方轉轉去吧。
    看著離自己不遠的奈何橋，以及總也望不到頭排隊喝湯的鬼，宋溪第一次覺得，什麽996，什麽8116都弱爆了。
    人家孟婆和那些分發湯藥的小鬼才是真英雄的好嗎。
    一幹就是一輩子，不分日夜，都望不到頭，除非來一個頂替的鬼。
    這麽高強度的工作，報酬肯定不少吧，宋溪現在滿腦子都是積分。
    秋生記憶裏，孟婆就像牛頭馬麵一樣，隻是個職位，就像主任、處長什麽的。
    而擔任這些職位的鬼，都是有一定的條件要求的，現在這任孟婆幹了很多年了，至少秋生在這裏的這段時間裏沒有換過。
    孟婆正坐在躺椅上眯著眼睛假寐，幾個小鬼在分湯。
    宋溪晃晃悠悠地蹭到了孟婆的身邊。
    察覺到有人靠近的孟婆睜開了眼睛，正想怒斥哪個小鬼不懂事，看到是宋溪，閉上了嘴。
    “秋生，好久不見。”孟婆聲音悶悶地打了個招呼，帶著沒睡醒的沙啞腔調。
    “好久不見，孟婆。”宋溪也簡單打了聲招呼。
    “什麽時候回來的。”孟婆打了個哈欠問道。
    “就今天，到了一會了。”宋溪蹲下，看著前麵的鬼一個一個走過去。剛才站得有點久，腿有點酸。
    “難怪，我說昨天都還沒看到你。”孟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是想喝湯了嗎？我端給你，你可以插隊哦~”孟婆居然朝宋溪飛了一眼，帶著點小俏皮對宋溪說。
    “什麽湯？”不怪宋溪，剛吃完飯沒多久，一桌飯菜居然沒湯，這讓她吃得很不習慣。
    “你想要什麽湯，我這裏隻有孟婆湯。”孟婆停下了舀湯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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