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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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下午,哈裏森許諾的煉金材料被如數送到了諾倫的煉金工坊裏。
    與之一同來的還有老狼和他的手下,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會隨時聽候諾倫差遣、護衛他的安全,及時向哈裏森傳達他的訴求。
    諾倫知道他們存著什麽心思,但也不拆穿。
    哪怕他們現在還不是自己真正的盟友,隻要自己順利完成了委托,最後的結局依然是皆大歡喜。
    而如果他們意欲不軌,自己的魔導器·決鬥者護臂和擁有五階騎士實力的尤娜會告訴他們,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別的且不提,五階騎士的實力僅在高階騎士之下,可不是什麽爛大街的貨色。
    之前萊特想要暗算自己,特地請來了他的朋友助陣,那位騎士也不過三階而已。
    老狼不過是為哈裏森奔波賣命的部下,實力往高了算差不多也就是三階騎士的水平,他的手下更弱,估計就是普通的傭兵打手而已。
    這種實力監視一個沒有戰鬥力的煉金術師確實綽綽有餘,但對他來說可不夠看。
    因此,諾倫坦蕩蕩的放任老狼和他的手下把守在自己的工坊門口,一心撲在實驗室裏開始自己的藥劑煉製。
    由於全知全識之書的存在,他完全理解配方的內容,煉製藥劑的成功率無限接近百分之百。
    所以,哪怕是第一次煉製解放藥劑、抑製藥劑這種高級藥劑,諾倫也依舊保持著最精確、最高效的煉製手法,不過兩天時間就將藥劑的樣品盡數調配完成。
    以至於這天中午當他對老狼說,自己可以隨時與哈裏森一起檢驗改良藥劑的藥效時,他的表情驚訝的像是見了鬼一樣。
    老狼稍微懂一些煉金知識,所以經常為哈裏森與其他煉金術師們洽談合作,大概知曉他們的實驗速度。
    一般像是這種委托,煉金術師們往往要經曆多次配方改良與煉製手法的調整,前後花個三四個月甚至半年都是常見的事。
    而諾倫,從接下委托到改良配方、煉製出樣品,總共隻花了十天。
    十天……
    當諾倫微笑著拿出一瓶瑰麗如紫寶石般的神秘藥劑在他眼前晃蕩時,老狼終於確認了這位年輕的煉金術師沒有逗他,於是趕緊叫人聯係了哈裏森,將試藥日子定在了明天。
    然後諾倫還大大咧咧的拍著他的肩膀,帶他去工坊對麵的一家酒館飽餐了一頓,美名曰提前辦一場小慶功宴。
    酒足飯飽後,老狼望著桌對麵一邊蹺二郎腿、一邊剔著牙的諾倫,忍不住感歎道:
    “你這人還真是不可思議。”
    “怎麽說?”
    “你看起來很年輕,也很氣盛,行事也很張揚,但卻意外的可靠,還有著和年齡完全不匹配的知識和才華,和我遇到的任何煉金術師都不一樣。”
    “嗬,瞧你說的,不氣盛那能叫年輕人麽?”
    “哈哈,也是。”老狼笑著自酌了一杯,“如果這次委托真能讓哈裏森大人滿意,那你今後的榮華富貴就不用愁了,他向來不虧待任何一位盟友。”
    “哈裏森……我其實挺好奇的,這位大人的勢力在臨峰城裏能排得上第幾?”
    “拋開法師高塔、騎士聯盟、煉金學會這三家獨立於羅蘭帝國行政機構的中立組織,哈裏森大人的地位和勢力僅在城主府拜哈特家族之下,穩進臨峰城前三。”
    “傭兵公會不也是名義上的中立組織?難道臨峰城的所有傭兵,都會聽從哈裏森的派遣?”
    “不不不,哈裏森大人可不僅厲害在他是傭兵公會的會長。”
    老狼笑道,“我跟你說過,他同時還掌控了紅燈區與黑街,他們家族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臨峰城的各行各業,積累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巨量資源與財富。
    “超凡者是厲害,但他們再厲害也是要吃飯的,本質上不過是開價更高、個人能力更強的普通人而已,就好像天才如你,現在不也接受了委托在幫他做事嗎?”
    “原來如此,是鈔能力。”諾倫頷首,“不過,能掌握那麽多資源不被他人掠奪,這又何嚐不是另一種本事。”
    “可不。”
    兩人一邊閑聊著一邊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酒館,就在這時,一位身著紅白製服的騎士朝他們走了過來,對著諾倫說道:
    “這位先生,我家小姐想與你聊一聊。”
    騎士的製服上繪有兩條金色的麥穗和一匹前蹄抬起、昂揚向上的駿馬,這是城主府拜哈特家族的家徽。
    老狼驚訝的看向諾倫,沒想到這個前不久還是煉金學徒的年輕人竟然已經和城主府攀上關係了?
    諾頓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跟著騎士往另一個包廂走去,心裏亦是有些犯嘀咕。
    城主府的小姐?
    他目前還沒跟城主府的人有過交集,如果說真能扯上什麽關係的話,估計就是和尤娜有關的事了。
    尤娜曾說要出門一趟拒絕城主府的邀請,他還以為她把事辦妥了,沒想到現在卻被前任雇主找上門來。
    莫非還有什麽隱情?
    暗自思忖著,他來到另一間包廂,正看到一位身著米色束腰長裙的少女坐在窗邊品著茶,她目光眺望的方向正是街對麵的諾倫煉金工坊。
    察覺到諾倫的到來,少女轉過頭望向他,用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掃了他一眼,語氣稍有些生硬的開口道:“諾倫·維謝斯?”
    “那是我的名字,別搶我的台詞。”
    諾倫也不客氣,走到少女麵前移了張椅子就坐下,“初次見麵時先報上自己的名號不是常識麽,城主府的大小姐?”
    少女似乎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悶悶的回道:“伊芙琳·拜哈特。”
    “很榮幸與你見麵,伊芙琳大小姐。”
    諾倫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口氣道:“那麽,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
    這位大小姐倒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她叫的人,可人來了又硬是不說話,隻是拿眼睛惡狠狠的瞪著他,好像是要先用氣勢壓垮坐在自己麵前的對手一樣。
    諾倫莫名其妙的回瞪過去,你別說她長得還挺漂亮,秀逸的栗色長發、大大的碧色眼睛、鮮豔還有些性感的紅嘴唇,被她瞪得久了還覺得她有點可愛……?
    多俊的姑娘啊,可惜腦袋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兩人無聲的對峙僵持了半分鍾,伊芙琳終於敗下陣來,有些不自然的移開視線,態度卻依然不是很友好:
    “十幾天前,你是不是在城外收留了一位女騎士?”
    “對。”諾倫喝了口茶,“我登記過也交過保證金了,這個行為應該是合理且合法的吧?”
    “她是不是叫尤娜·阿斯卡?”伊芙琳又開始惡狠狠的盯著他看。
    “是,那又怎麽了?”諾倫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別人用盤問的語氣和他對話。
    “她是我朋友!”
    伊芙琳圖窮匕見,聲音頓時大了幾分,“我不允許別人欺負她!”
    “誰欺負她了?”
    “你!”
    “你聽誰說的?”
    “我查得到!我知道你給她戴了項圈。”
    伊芙琳的表情義憤填膺起來,“最開始得知她被人收留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她的親戚,或者說是個好人。
    “可後來發現我錯了,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哪怕她受過傷那也是真正的騎士,你怎麽能讓她戴那種奴隸一樣的項圈!”
    “呼……”
    諾倫歎了口氣,拚湊出剩餘的耐心反問道,“你真是她朋友?”
    “當然,她畢業後原本就是要當我的貼身護衛的!”
    “既然你是她朋友,又不允許別人欺負她,那她身陷囹圄的時候你在哪裏,她重傷倒地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那是——”伊芙琳卡了殼,“因為我還沒回去,如果當時我在她身邊的話……!”
    “哦,那還有借口可以找。”諾倫冷笑道,“可現在呢?你已經回到了城裏,你又能幫你的朋友做些什麽呢?
    “城主府準備向草原人開戰了嗎?準備替你的朋友複仇了嗎?還是說你所謂的幫忙就是失了神智,對一個幫助過你朋友的人發難?
    “我確實不算好人,但那又怎樣呢?你覺得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煉金術師能強迫得了她一個五階騎士?如果我真的脅迫了她,我又怎麽會放她去學校與外界聯係?
    “我跟她做的是等價交換,我能讓她重新站起來,我答應過要幫她複仇,所以她自願戴上了項圈。請問她絕望的時候你在哪裏?換做是你,你能滿足她的願望嗎?”
    “我……”伊芙琳一時語塞。
    別說複仇,就連那具能動的假肢城主府也做不出來,那應該是某個煉金術師家族祖傳的秘術,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搞到的。
    而至於向草原人開戰,為尤娜複仇,這種事也不是她說的算。
    決策權在現任城主伊凡手裏,雖然這是自己的親哥哥,可如此重要的事,他是不會因為妹妹的三言兩語而改變主意的。
    也就是說,自己看似是地位高貴的城主府大小姐,但對尤娜的現狀依然愛莫能助。
    她甚至還沒眼前這位年輕的煉金術師有用,至少他能讓她下床走路了。
    被諾倫一陣見血的指出現狀,伊芙琳有些不甘心的握住拳頭,兀自嘴硬道:“那你就能幫她複仇嗎?你難道不是給了她一張空頭支票就把她哄了去嗎?”
    “我答應的事自然會做到,不用你操心。”
    諾倫淡淡的回應,“我會一直把這件事記在心裏,哪怕現在不行還有以後,一年不行那就兩年。我十年都等得下來,還怕等不到複仇的時候?”
    伊芙琳愣了:“你……等了她十年?”
    諾倫也愣了:“你在說什麽勾八?”
    “你……是不是喜歡她?”
    “嘖,跟戀愛腦真是無法交流。”
    諾倫站起身來,“你要真關心你的朋友,我帶你去見她就是,你可以當麵問問她最近過得怎麽樣。還有戴項圈隻是契約,別搞得我像是有特殊癖好的變態一樣。”
    原以為這個提議能讓大小姐滿足,沒想到她反而沉默了起來,猶豫了一會兒道:“不用,我等會在門口看她一眼就好。”
    “?”諾倫樂了,“原來你們的關係沒有那麽好?”
    “不!”伊芙琳用力甩了甩頭,“我隻是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她。
    “我原以為我能護她周全,再不濟也能為她報仇,可在我回城後的這幾天裏我明白了,事情並不是這麽簡單的。
    “我沒能說服哥哥向草原人開戰,我也隱約能理解他身上肩負的另一種責任。可是對於尤娜來說,她一定很失望吧。
    “她原來是打算來城主府任職的,她一直以成為臨峰城的騎士為豪,可如今,當她需要臨峰城的幫助時,諷刺的是我們卻無法回應她。
    “所以我害怕見她……我本來想把她接走,哪怕她站不起來也沒關係,就當我養她一輩子也行。
    “可萊恩叔叔叫我不要打擾她,讓她去過自己的生活。我想這是對的,我知道她的自尊心很高,她大概也不會接受朋友的施舍吧。每次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心裏難受……”
    伊芙琳有些說不下去了,諾倫看著這位情緒低落的大小姐,聳了聳肩,往樓下走去。
    離開酒館,大小姐披了一件鬥篷,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追了上來,跟著諾倫一起走進煉金工坊。
    尤娜正在院子裏練劍,她一頭金色中長發束成幹淨利落的馬尾,身著騎士學院的訓練製服,午後的陽光在她的臉頰上留下顆顆晶瑩的汗珠,而她的眼神依舊一絲不苟,繼續堅持著數年如一日的枯燥訓練。
    “真耀眼啊……”
    伊芙琳壓了壓兜帽的帽簷喃喃道,“完全看不出她是受過那種傷的人,即使隻有自己,她也依然打算複仇到底嗎?”
    “她還有我。”諾倫提醒。
    “哼!”伊芙琳白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不和她見麵了?”
    “我也是很忙的!”
    伊芙琳沒有回頭,“我已經決定了,哪怕城主府不出兵,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與侵略者戰鬥到底!
    “不隻是為了我的朋友,還為了那些跟她一樣遭遇不幸的人們。我會告訴他們,臨峰城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子民。
    “我……不想再讓相信我們的人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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