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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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會遺忘這一天。
如果說三十年前的大覺醒,是眾人從“美夢”中蘇醒,愕然地發現了世界的“真相”,發現自己隻是一個紙片人,開始在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裏掙紮求生。那麽三十年後的今天,就是他們揭穿“真相”,打破謊言,選擇依靠自己的力量繼續往前走,去建立自由、平穩的新世界的日子。
但羅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千瘡百孔的世界,也需要一步一步慢慢地,回到正軌。這個過程,前後耗時整整半年。
先是相消失了,縫隙徹底崩塌並關閉,當這股幹擾世界的力量被毀滅,規則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退出曆史舞台。
沒有了規則,人們就不會再犯規,但那些已經造成的傷害是既定事實,無法挽回。就像已經死去的人,絕對不會再活過來一樣。
三院的病人們,一些輕症的都在短時間內恢複了,陸續出院,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去。一些重症的,病症不再加重,但他們的精神、心理上遭受的創傷,仍需花時間去修複。
與之相對應的藥物,由縫隙裏的原材料製作而成的,也因此有了新的“保質期”。因為縫隙消失後,下一步就輪到它們了。
除此之外,還有氣相局倉儲中心裏的,以及研究院裏的所有來自縫隙裏的東西和相關的研究成果,都在逐步消亡。
當這些全部都消失了,世界才算是真正回到了人類的手中,回到了自然的懷抱。
在這個過程中,有悲傷、有歡笑,有失去的、當然也有得到的。
因為新世界還未徹底成型,所以氣相局沒有立刻被曆史的洪流淹沒,燕月明的鐵飯碗,也不至於剛捧上就被砸了。甚至反過來,他們後勤部一躍成為了主力部門。
沒了規則,監測部和播音部掛牌歇業了,搜救和巡查合並,繼續在城內巡邏,防止再生變故、處理各種遺留問題。而後勤部,統籌所有救助站,需要在這半年時間裏,協助居民們的生活徹底步入正常軌道。
至於指揮部,還是那個指揮部,他們天天都在開會。
八月,酷暑。
氣相局在上方城大禮堂裏舉辦了一場追悼會,門口的白布上,由局長郝芳親手寫下的犧牲者名單,好像長得一眼望不到頭。因為這上麵的人,不止是這一次犧牲的,還有之前的。不止有氣相局的,還有其他單位的,甚至是散會的。
這上麵有很多燕月明熟悉的名字,譬如董曉音,譬如散會的呱呱,譬如死在胡地的那位隊友。
播音部和監測部更是傷亡慘重,這兩個部門本來就人少,傷亡比例一出來,比搜救部還慘。監測部還稍好一些,播音部的人,等相死亡的時候,沒一個是站著的。
有人死了,有人重傷,唯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蘇洄之活了下來。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把手指湊到鼻下,幾乎感覺不到呼吸,一個個悲痛得已經開始提前哭靈,助理更是哭到缺氧,幾度暈厥。
誰知被判定死
亡的人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就像他年少時體弱多病,卻依舊頑強地走下了手術台,並成為了氣相主播一樣。
黎錚說他是禍害遺千年,燕月明隻覺得他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心裏在乎得緊,於是在自己病好出院的時候,拜托護士,把自己的病床讓給了正好從重症監護室轉出來的蘇洄之。
醫院裏每天都在上演兄友弟恭的一幕,誰見了都說感動。
追悼會這日,燕月明已經出院到了現場,而黎錚和蘇洄之還在住院。黎錚倒是想出院,但他一提,燕月明就哭,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死了,小明就要守寡了,世界天崩地裂。
隔壁房間的黎和平過來嘲笑自己的大徒弟,緊接著就被他收繳了所有的零食,氣得要清理門戶。
言歸正傳,追悼會現場,燕月明還在那份名單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方華。
這是小方的大名。
關於要不要把小方的名字寫上去,氣相局內部商討了好幾輪,一直爭論不休。最終局長拍板,力排眾議把他的名字添上。
“如果有什麽問題,我一力承擔。()”
“?()?[()”
這件事就此定論,而馮遠華就又是另一種結局了。
他在去往荒原之前,在儲物櫃留下那張紙,也把自己的疑問拋給了氣相局。但其實那個問題的答案早在他的心裏,所以他身份暴露之後,幹脆死在了神廟裏,沒有從縫隙裏離開。
但不管馮遠華回不回來,這個名字曾經立過多少的功勳,從那一天起,都將被厚土掩埋了。眾人對他們的恨,甚至超過了鴆,因為馮遠華和陳屏,他們其實都沒有被鴆控製,而是自己選擇了背叛,真真切切地對自己人揮下了屠刀。
這怎麽能讓人不恨呢?
等到該判的判,該悼念的悼念,被關在監獄裏的冒牌作者,也終於扛不住壓力,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如同蘇洄之當初在郝芳麵前推測的那樣,冒牌作者提醒他們銷毀資料,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自己的資料也在裏麵。
冒牌作者社會關係極其簡單,因為大覺醒失去了大多數的親人,隻留下一個年邁的祖父陪伴。但又因為有祖父在,所以他沒有被送入福利院。
老爺子脾氣固執,又被嚇怕了,覺得城裏不安全,拒絕了救助站和社區的安排,非要帶著孩子回鄉下住。兩個人在鄉下相依為命的日子,又哪裏好過呢?祖父病逝後,他就愈發孤僻,不願與人來往。
陳屏選中了他,利用自己搜救部長的身份,暗箱操作,讓他在掉入縫隙後被判定“死亡”,實則把他偷偷藏了起來。經過多年洗腦,最終把他培養成了一個冒牌的原作者。
冒牌作者
()被洗腦得時間久了,真的以為自己是原作者了,直到最後交待了事實,還在問:“難道沒有可能,我就是真的原作者嗎?我真的做過那樣的夢,在夢裏我就是原作者,是我在寫字,是我在寫這本!是我!”
“否則陳屏怎麽會挑中我呢?”
“你們去查啊!”
“去查啊!”
原作者歇斯底裏的咆哮,最終被關在厚重的鐵門裏。關於他最終需要負多少刑事責任,陳屏犯下的那些事,他究竟參與了多少,還需要進一步詳查。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參加完追悼會的燕月明,又回到了氣相局上班。
讓他欣喜的是,他們這一屆的新人都還在。這跟前輩們總是會在危急關頭擋在前麵有關,也跟新人們大多留在大後方有關,總之,能活著是好事。
新人裏傷勢最重的除了燕月明,還有一個沈胤川,一個陳野生。燕月明是因為去了趟胡地,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沈胤川是因為在播音部,九死一生。
陳野生話不多說就是幹,前輩讓他先退他不退,靠兩條腿狂奔救人。前一秒還在咧嘴笑著說自己身體倍兒棒,下一秒就倒了,倒得賊快。前輩被他嚇死,送進醫院後見他遲遲不醒來,做了各種檢查,最後醫生說:“他不是變成了植物人,腦子沒有出問題,就是太累了,在睡覺。”
睡覺的陳野生,一度成為醫院裏的一個景點。
新人們都年輕,年輕人沒心沒肺,知道陳野生睡了那麽久都沒醒,紛紛去打卡。燕月明看到卜夏從房門口路過,也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從病房裏溜號圍觀。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66號床的那個小夥子怎麽了,病床前圍了一群人在拍照留念。遲來的歡笑聲在醫院裏響起,稍稍衝淡了還未散去的哀傷。
這會兒陳野生和沈胤川都還沒出院,燕月明打卡上班的時候,先碰到了從海城回來的伍元。
伍元是海城人,他請假回到家鄉,參加了那裏舉辦的追悼會。
再見時,伍元瘦了不少,也黑了一點,但精神氣還不錯,也笑著跟燕月明打招呼。不等燕月明問,他便自己說開了,“我媽媽下葬了,跟搜救隊其他的叔叔阿姨們一塊兒在公墓裏立了衣冠塚。”
那一天,伍元在天河畔,撿到了一根順水漂來的臭藤。
他當時還不知道那與自己的媽媽有關,隻是冥冥之中好似感應到了什麽,鬼使神差地伸手將它撈了起來。
天河重新貫通之後,被真相撕碎的臭藤,順著水流漂向了各個縫隙。它們漂啊漂啊,有些在途中擱淺,有些被燃燒的火焰阻擋了去路。
可最終,還是有那麽一根,到了伍元的手上。
燕月明心想:真好。
她也終於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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