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璟苦思冥想，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裴翊在他耳邊輕聲提醒：“去年巴尼文化節的代表。”
    說謊的那位古神話研究學家？
    小導演目光閃了閃，明白他為什麽一直追問自己有沒有說謊。
    “沒有哦，外麵傳言都是真的，我馬上就要開始拍攝了。”小導演笑眯眯告訴男人。
    康宇愣住，渾渾噩噩的大腦一直回蕩鬱璟的話。他嘴裏喃喃說著什麽，眼淚鼻涕糊在臉上，看起來越發像個瘋子。
    “沒有說謊……”他又哭又笑，對著鬱璟拚命嘶吼，“為什麽你沒有早一點出現，為什麽！”
    被帶走時，康宇拚命回頭對鬱璟大吼：“我會盯著你的，我會一直一直一直盯著你！”
    鬱璟抿抿嘴沒有說話，心裏十分複雜。
    旁邊有人竊竊私語。
    “聽說從巴尼文化節回來後，康宇就瘋了，一直在療養院治療，怎麽出來了。”
    “說謊的是他，最後瘋了讓國家承擔一切的也是他。嘖，現在出來幹什麽。”
    “去年看他可恨，今年看他可憐。如果我們沒有丟失這方麵的古籍資料，也不會出現今天這種局麵。”
    “說到底，出席文化節的代表，本身就是國家推出去的棄子，代替我們承受四麵八方的嘲諷。他自食惡果，我們也沒資格說風涼話。”
    商場負責人聽聞這個噩耗，簡直是兩眼一黑，顧不得陣陣抽疼的腦門，腳步匆匆向裴翊和鬱璟跑來，拚命鞠躬道歉：“是商場失職，讓兩位受驚了萬分抱歉，請兩位去醫院檢查一下，一切費用由我……”
    鬱璟將路人的感慨一字不漏聽入耳中，揮揮手示意負責人別那麽緊張：“我沒事，請聯絡康先生的家人，讓他們把人接回去吧。”
    負責人沒想到鬱璟這麽好說話，結結巴巴道謝。
    康宇的家人想親自跟鬱璟道歉，也被拒絕了。
    寒風一吹，將小導演複雜的心思吹得七零八落，打個寒顫迫不及待轉身回家。
    回到家裏，買來的東西一一分門別類放好，鬱璟開始做飯，裴翊在旁邊熟練的洗菜。
    針尖一戳一挑，就是一挑完美的蝦線。
    鬱璟隨口誇道：“不錯嘛，比我家機器人強多了，那貨不會挑蝦線。”
    裴翊動作一頓，絲毫看不出心虛之色，點頭：“嗯。”
    家中一片歲月靜好，網上卻對此事議論紛紛。
    商場並不禁止拍照，有人將這一幕放到網上，並詳細述說了全過程。鬱璟的電視劇正是備受關注的時候，任何消息就能瞬間傳遍網絡，網友很是擔憂。
    【康宇那混蛋不是在精神病院嗎，怎麽有臉跑出來的。】
    【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會偽裝，到了身邊才撕下理智的皮，要不是裴翊在，小導演恐怕已經受傷了。】
    【我們是不是給鬱璟太多壓力了，這樣真的好嗎？】
    【我也想說，換成意誌不堅定的人早就崩潰了，鬱璟比很多普通人都要堅強。】
    【現在裝什麽理中客，給鬱璟壓力的也有你一份，別想撇清關係。】
    【還是那句話，這對他不公平。】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在這方麵東華壓抑的太久了。
    年年文化節墊底，年年接受四麵八方的嘲諷。
    明明武力遙遙領先，在神話方麵卻要老老實實裝孫子。巴尼好不容易逮住東華的痛腳，當然要一個勁猛踩。
    兩國關係最緊張的一年，有巴尼商人在東華星係邊緣被殺，兩國的傭兵劍拔弩張，差點造成大動亂。
    所以網友不出所料將希望都壓在了了鬱璟身上。
    鬱璟的粉絲見到網友都在唉聲歎氣，不由冷笑，一針見血的指出——
    【別為自己的懶惰找借口，如果真的那麽在意，查資料也好，尋找民間收藏家也罷，好歹努力掙紮一下。有璟導打造的熱度，我不信還像以前那樣一無所獲。你們除了唉聲歎氣、坐享其成，把壓力傾注給其他人，還做過什麽？】
    粉絲言辭犀利，換來一片喝彩。
    當初網上鼓吹鬱璟有辦法，鬱璟能做到時，就惹來一群人不滿，無奈聲音太小，淹沒在狂歡的浪潮中。
    如今有代表揭開這層遮羞布，簡直是大快人心。
    他們將這些話轉載到各個平台，臉皮薄一點的，就羞愧的去查找資料，不管有沒有找到，起碼證明自己肯盡一份力。臉皮厚一點的直接當沒聽到，還振振有詞能者多勞，氣得不少路人下場開撕。
    在各路人馬的努力下，鬱璟的新劇未播先紅，熱度居高不下，眾人翹首以盼，都在等上映那天。
    鬱璟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將前四集送到天璿總部。
    得知電視劇一共三十集，總部負責人立即拍板：“一晚兩集黃金檔，隻要他拍攝沒有瓶頸，一切以【洪荒】為主。”
    宣傳部熟門熟路開始為【洪荒】造熱，告訴觀眾上映時間。
    ……
    時彥雨是一名在校的研究生，爺爺和父親都是古籍研究學家，算是家學淵源。
    前幾天的風波，他試著尋找有用的資料，可惜一無所獲，所以更加關注鬱璟的新劇。
    電視劇上映這天，他跟爺爺爸爸早早蹲守在光腦前，目不轉睛盯著屏幕。
    “如果有人找到有用的資料，應該會在彈幕跟大家分享交流。”
    可惜，時彥雨隻等來一片哀嚎。
    【救命！我叔叔的兒子的朋友的爺爺的侄子有古籍收藏，我看了半天，隻找到幾個疑似的。】
    【把話說清楚，什麽叫疑似？】
    【就是我看不懂啊qaq！光看大禹治水這四個字，你能理解其中的內容嗎？治這個字，在不同的詞裏有不同的意思，我不知道具體內容，怎麽判斷？】
    【我也是，愚公移山是怎麽移的？放在星際分分鍾搞定，在近現代可以用大型機械。但古代呢，他們是用人力背，還是像修仙那樣揮揮手？前者是考據，後者是神話！】
    【滿腦子之乎者也，偏偏很多不明白意思，我寧願去給鬱璟跪下，也不想再查資料了。】
    時彥雨的爺爺歎息，蒼老的聲音不疾不徐：“古時書寫工具珍貴，所以記述方式都盡量精簡，我們文化斷層太多，要理解其中意思的確有些困難。”
    父子二人沉默，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時爸爸歎息：“看電視吧。”
    片頭曲是一片純音樂，沒有任何出場人物，隻有一望無際的蒼茫大地。
    林間山野神獸遍布。
    身披彩羽的大鳥振翅而飛，身後翼鳥緊隨，旁邊行雲流水浮現四字——百鳥朝鳳。
    有金龍破水而出，龍吟響徹天地，令百獸避讓。還有許多不認識的動物，奇形怪狀的外表看得觀眾目不暇接。
    【洪荒篇——盤古開天】
    開局便是一片濃重如墨的黑暗，就在觀眾奇怪時，墨色中出現星星點點的氤氳青光。
    鏡頭拉近，觀眾才意識到青蓮何等之大，星星點點的光芒環繞在四周，成為黑暗中唯一的風景。
    蓮台中央，隱隱有雷鳴傳來。就在觀眾疑惑時，一陣地動山搖，青蓮如同鏡花水月浮現道道裂痕。
    最後，青蓮中蹦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手裏拿著一柄巨大的斧子，腰間圍著獸皮裙，除此之外再無一物避身，蓬頭垢麵地凝視虛空。
    觀眾：“……”
    好、好大！
    彈幕足足空白了三秒，才有零零散散的問號冒出來。
    【這是……神仙？】
    【明明是個帥大叔，為毛拍成這樣啊，撓牆。】
    【看看其他國家的精致絕美神仙，再看看自家糙漢，頓時有種輸了的感覺。】
    【神仙，你能先把祖宗造出來嗎？】
    不論彈幕怎麽哀嚎，劇情還在繼續。
    壯漢凝視這片虛空，沉思良久，最後掄起斧頭向黑暗猛然劈去。隨後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連觀眾都覺得眼前一切都在劇烈搖晃。
    這片黑暗被分開了。
    一處上升，一處下降，由此演變成天和地。
    觀眾恍然大悟，沒想到在老祖宗的幻想中，天和地是怎麽來了，想象力真豐富。
    就在他們歡呼雀躍時，天和地又有合攏的趨勢。壯漢見狀直接扔掉斧頭，腳踩大地撐著天空，身形無限拔高。
    ……
    時彥雨的爺爺和爸爸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任何一個文明，除了考據的曆史資料，也會有人民暢想的結晶。
    “我能感覺到它的真實性……”老人的手比比劃劃，試圖形容心裏的感覺，“他給我的感覺就是華夏獨有的韻味！”
    老人越說越激動，最後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衝進房間裏拿出筆記本，邊看邊記。記到興奮處還會手舞足蹈，臉上每一絲皺紋都填滿了喜悅。
    時彥雨地爸爸冷靜很多，推推眼鏡繼續觀看，抽空叮囑兒子：“彥雨，好好看，裏麵應該包含了許多神話內容。”
    旁邊許久都沒有回應，時爸爸皺眉，抽空看了一眼。時彥雨背對著他們，正在劈裏啪啦發彈幕。
    男人湊過去一看，就見一行字被發送出去：
    【老祖宗好大，我跳起來都打不到他的腳背。】
    點讚一秒999＋。
    時爸爸沉默，用力握緊雙拳，額頭迸起青筋。難道真是他跟不上時代了，為什麽年輕人的關注點總是如此清奇。
    時彥雨察覺不對，僵硬回頭，就見爺爺在奮筆直書，爸爸則是幽幽地看著他。
    “爸爸爸爸你聽我解釋！”時彥雨慘叫著求饒。
    發現電視劇的聲音被慘叫掩蓋，時爸爸忍無可忍，一腳把兒子踹下沙發。
    ……
    盤古手腳撐著天地，就這樣過了十萬年，最終力竭倒下。
    他呼出的氣變成四季之風和天際之雲，喉嚨裏的聲音化作隆隆雷鳴。左眼為日，右眼為月，須發為星辰流轉。四肢變作山川大地，血液變成江河湖泊。1
    這便是盤古化萬物。
    自此洪荒大地有了生命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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