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你姥姥回憶。那年正是菠蘿下來的季節，她挺著大肚子在馬路邊吃菠蘿塊，馬上就快臨盆。
    逢人看見她，都會說，一定是個男孩，一看就是……
    預產期過去了半個月，還是沒動靜，你姥姥便著急了。他們就去油田婦嬰醫院待產了。
    當天夜裏，隔壁床的大姐，肚子疼，遲遲生不下來，條件也不好，也不給大夫紅包，那個年代很黑暗的，她就在床上幹巴巴疼。
    後來，疼到受不了，大夫才出現，說：“不好，胎位不正，趕緊手術。”
    等到你姥姥接到消息的時候，那個大姐的孩子已經沒了，在肚子裏憋死了，白瞎了8斤多的大小子。
    你姥姥本來就膽子小，嚇壞了。便跟你姥爺第二天到地方婦嬰醫院重新體檢。還挺聰明哈。明智！
    到達，地方婦嬰醫院便說，羊水不多了，趕緊刨腹產，你姥姥便被留下住院，你姥爺回家去取東西去……
    沒等你姥爺回來，你姥姥就輕裝上陣，啥也沒有，便進了產房，我就被拋了出來。
    等你太姥姥趕到，你姥爺還沒回來。
    我嗷嗷哭，你太姥姥一看，啥也沒包，就裹著手術單子出來的。
    你太姥姥趕緊脫下來她的皮夾克把我裹上。
    你太姥姥那時候，家裏全是工人幹活，得回家去。也沒有一個有經驗的老人陪在醫院。
    我足足哭了一夜，這給我凍的。氣死我了，沒人管我。
    第二天你太姥姥來，一摸我，這孩子不是冷嘛，便趕緊給我打了電褥子，我不一會就不哭了！
    多虧了你太姥姥……
    我是出了名的大磨人精，天天磨人，就不能身邊沒有人，隻要沒人，我就哭，所以你姥姥天天把我抱在身上。
    在我的印象裏，應該也就是剛會說話，我便天天在你太姥爺的佛堂玩，在蒲團上睡覺。
    隻要在佛堂玩，我就能看見一堆小人，就像是皮影戲。
    我沒事就跟菩薩嘮嗑，跟她講故事，什麽小兔子乖乖，讓菩薩救救小兔子。
    後來有一天，我養的小雞死了一隻，我哭的可傷心，我便跟你姥姥說
    “媽媽，我想吃雪糕，哈密瓜的。”
    你姥姥看我哭的傷心，給我買了一根。
    我吃完雪糕，把雪糕棍擦幹淨，然後抱著小雞，到後院，挖了一個小坑，把小雞放在裏麵，把雪糕棍插在了前麵，立了一個碑。
    你姥姥說：“你當時還，嘴裏念叨念叨跟念經一樣，驚呆我了。”
    從這以後，你姥姥便觀察我，看我的與眾不同。
    小烏龜死了，哭……埋起來。
    小螞蟻死了，哭……埋起來。
    你姥姥說我，就是一個哭包，眼淚多。
    兩歲的那年夏天，我滿身都是疹子，你姥姥便帶我到村裏的診所看，那診所的大夫說我感染上了性病，應該去大眾浴池被傳染……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你姥姥回家跟你太姥姥說，你太姥姥見多識廣，不信。
    便和你太姥爺帶我到了大醫院，大醫院的大夫說。
    “這孩子水痘和幼兒急疹同時發病了，這可真要遭罪。”
    我記得我的小命差點交代，當時醫療水平有限，回家幹巴巴挺著，給我燒糊塗了，在我現在的腦海中，都是你太姥姥給我扇扇子的畫麵……
    正直夏天，天氣還熱，電風扇也不好使，我就是不睡覺，一個勁哭。
    你太姥姥背著我，在村裏的小路上，走到了半夜，我現在印象裏，就是我在那天，看到了路上有很多的爺爺奶奶旁觀，他們都不說話，還有樹下站著幾個小孩。
    現在想想，當時我看見的是鬼，那樹下站的都是死孩子。
    那時候，誰家有死孩子就扔溝裏，或者樹下，任由野狗吃掉。
    但是，當時我實在太難受了，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第二天我便好轉……
    所以說，你太太是媽媽今生最應該陪她老的人，沒有你太太，媽媽也不一定在不在了。
    後來，你太姥爺就給我算，說我得認大樹當幹媽，我才能活著去，一命換一命。
    說來也奇怪，那顆大樹自從我認它當完幹媽，它便死了，真的是一命換一命。
    在我幾歲的時候，你太太便發現我有預知能力，沒事就讓我說。
    那時候童言無忌，我便說被，大膽說。
    比如打麻將，開始之前他們問我，今天誰贏的最多，我都能說得準確。
    要不就去浴池洗澡，大家夥問我，孕婦肚子裏男女，我都能準確說出弟弟還是妹妹。
    有一次，你太太在家裏打麻將，我便心煩，我跟你太太說。
    “姥姥，我鬧心。”
    當時同桌的劉姥姥還說，這大點小孩鬧心啥？還知道啥叫鬧心？
    話音未落，你太姥爺氣哄哄回到家裏來。
    大喊：“別玩了，大華被120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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