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接過瓶子時手抖了一下，瓶身在桌麵滾了半圈，停在基地長麵前。這位五十歲的禿頂男人終於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鉸鏈：\"各讓一步，工程隊拿八十公斤，武器組拿四十公斤……\"
    \"不夠！\"林陽和周海同時拍桌。鋼化玻璃杯跳起來，在桌麵彈了兩下，老陳的茶水濺在\"絕密\"等級的冷凍艙發掘報告上。
    周海突然拔出匕首，刀尖抵住設計圖：\"要麽鋼架給我，要麽明天你們用糞便砌牆。\"林陽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刀刃離自己喉嚨隻有三厘米。他聞到對方袖口傳來的硝煙味，想起十二年前在軍營，周海還是他的排長。
    \"夠了！\"基地長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聲響，\"武器組拿一百公斤，工程隊拿二十公斤。\"他看向林陽，目光躲閃，\"剩下的……用木頭和混凝土代替。\"
    林陽鬆開手。周海的匕首當啷掉在桌上，刀背上刻著\"昆侖科研所贈\"的字樣。實習生小吳抱著記錄板衝進來，防護服上沾著化糞池的泥漿：\"陽哥！池底滲出的液體開始汽化了，老陳說空氣中的病毒濃度超標十倍……\"
    會議室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林陽看見周海正用匕首挑開樣本瓶的軟木塞，紫黑色液體正順著刀刃往下滴。雨在第三天變成黏稠的紫紅色，像被擊碎的星雲墜落在防洪壩上。林陽的防護服肩部被鋼筋劃開一道口子，冰涼的雨水順著裂縫灌進後頸，他顧不上這些，因為小吳正跪在池底，手指深深插進滲出紫色液體的裂縫。
    \"陽哥……它在動。\"實習生聲音發顫，工兵鏟掉在泥水裏。林陽湊近時聞到一股甜腥味，像是荔枝腐爛後混著鐵鏽的氣息。池底的裂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紫黑色液體如活物般蠕動著爬上小吳的防護靴，在他小腿處留下蚯蚓狀的紅色痕跡。
    突然，小吳猛地抓住林陽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它們在吃我的骨頭！\"他的瞳孔渙散成乳白色，嘴角淌下混著膽汁的黏液。林陽扯開他的防護服，發現那些紅色痕跡竟是皮下血管爆裂形成的，小吳的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小蟲在鑽動。
    遠處傳來隔離區的警報聲，與雨聲交織成詭異的和弦。林陽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眼前浮現出幻覺——他看見十二年前的自己站在軍營體檢室，醫生指著x光片說：\"你的脛骨有陳舊性裂痕，不適合服役。\"可他明明記得，參軍前一周自己從未受過傷。
    幻覺突然撕裂，現實中的池底爆發出刺目的紫光。液體開始汽化，形成淡紫色霧氣籠罩整個挖掘區。林陽的防護麵罩內部迅速結滿冰晶，他看見小吳正對著空氣揮舞工兵鏟，嘴裏喊著：\"滾開！你們這些透明的東西！\"
    老陳的聲音從無線電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空氣樣本檢測結果出來了！病毒濃度超標二十倍，而且……它的dna鏈正在重組！\"林陽踉蹌著後退，踩到一塊嵌在泥裏的合金板——正是前日挖出的冷凍艙殘片，此刻它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孔洞深處伸出無數透明觸須。
    小吳突然轉身，防護麵罩被自己抓得稀爛。林陽看見男孩的臉正在融化，皮膚像蠟油般滴落，露出下麵蠕動著紫色血管的肌肉組織。小吳舉起工兵鏟衝過來，鏟尖滴著與池底相同的液體：\"陽哥，你為什麽要挖開這裏？你明明知道循環會開始……\"
    林陽的鎬頭脫手飛出，撞在防洪壩的鋼鐵支架上。支架突然斷裂，混著紫色液體的泥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他和小吳衝進未完工的化糞池。墜落瞬間，他看見池底深處有無數雙眼睛睜開，那些眼睛的瞳孔裏映著不同的自己——有的穿著軍裝，有的裹著裹屍布，有的正在打開刻著\"循環開始\"的青銅門。鎬頭第三次撞在池壁時，林陽的手被震得發麻。他摘下防護手套，指尖撫過青苔覆蓋的混凝土表麵——那裏有一道深深的彈痕，彈頭嵌入牆體的角度異常刁鑽，像是貼著極近的距離射擊。
    \"陽哥！你看這個日期！\"小吳舉著手電筒湊過來，光束照在彈痕旁的刻字上。林陽的呼吸瞬間凝滯，那行小字刻得極淺，卻因長期被汙水浸泡而泛著鐵鏽色：\"林陽 2063.7.7 生存\"。
    他的參軍體檢日期是2063年7月14日。
    雨滴順著防洪壩的裂縫滴在脖頸上，林陽感覺後頸的汗毛全部豎起。他掏出軍用匕首，輕輕刮開彈痕周圍的苔蘚，更多細節顯露出來——彈頭是5.8口徑，與他服役時配發的95式自動步槍彈藥完全一致，但彈殼底部刻著陌生的編號：\"k07\"。
    \"昆侖科研所的縮寫。\"老陳的聲音從無線電傳來，帶著顫抖，\"二十年前他們撤離時，確實帶走過一批實驗用武器……\"
    林陽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幻覺再次襲來。這次他看見十二年前的自己站在軍營靶場，教官舉著成績單皺眉：\"林陽，你的射擊成績突然下降了30，昨天體檢還發現你脛骨有陳舊性裂痕……\"可他明明記得，參軍前從未受過傷。
    小吳突然尖叫起來，工兵鏟掉進池底正在滲出紫色液體的裂縫。林陽轉頭時，看見男孩正對著空氣揮拳，防護麵罩上結滿冰晶：\"它們在看你！那些透明的東西，它們說你是……是叛徒！\"
    林陽的匕首脫手飛出，釘在彈痕旁的混凝土上。他突然想起冷凍艙裏的肉瘤標本，那些血管狀的紅色紋路與彈痕的走向竟有七分相似。遠處傳來隔離區鐵床被撞翻的聲響，第一個因腹瀉死亡的幸存者正在走廊裏爬行，他的指縫間滲出紫黑色液體，在牆上畫出歪歪扭扭的血字——\"循環開始\"。
    \"陽哥！\"小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涼如屍體，\"你看池底！\"
    手電筒光束下，滲出的紫色液體正沿著彈痕的軌跡流動，在混凝土表麵拚出扭曲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