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仁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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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傳來小丫鬟的問安聲,何老夫人臉色一變,壓低聲音,對兒子孫子說道:“那個老不死回來了,今天這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這是專屬於他們老何家的大富貴,不對,是他們三個人的大富貴,別人誰也別想來蹭。
    餘老頭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張飯票而已。
    他配和他們一起享受富貴榮華嗎?
    當然不配了。
    不要說餘老頭這個外人,就是遠在真定府的二房也不行,當然,何大老爺這個親爹還是有資格的,他已經死了,到時就讓何苒追封個什麽王吧,何三老爺還年輕,找個女人生個孩子,過給到何大老爺名下,那個追封的什麽王,就讓這個孩子來繼承。
    至於何三老爺,當然也要封王了,何書銓還小,就當世子好了。
    何老夫人還沒想好,她這個皇後祖母要封個啥,不過,一品誥命那是妥妥的。
    餘老頭從外麵進來,看到何三老爺和何書銓,餘老頭挺高興,金陵城換了新主子,新主子會帶來新官員、新權貴、新的賺錢機會。
    餘老頭無兒無女,他雖然看不上何三老爺和何書銓,但何三老爺叫他一聲阿爹,餘老頭還挺受用的。
    “老三來了,阿銓也來了,晚上留下吃飯。”
    餘老頭轉身衝著外麵的小丫鬟說道:“你去買隻板鴨,再去打壺酒。”
    又對何三老爺說道:“晚上咱們爹仨好好喝幾盅。”
    聽到有鴨子還有酒,何三老爺立刻來了精神。
    當年剛到金陵時,他真心吃不慣這裏的鴨子,無論是醬板鴨還是鹽水鴨,他全都不愛吃。
    也不過短短幾年,別說是鴨子了,但凡菜裏有幾塊肉,這都是美味佳肴。
    更何況還有酒,何三老爺咽咽口水,一口一個阿爹,把餘老頭聽得眉開眼笑。
    次日,餘老頭前腳出門,何三老爺和何書銓後腳就進了門。
    沒有了那個礙眼的外人,祖孫三人又開始了關於王權富貴的暢想。
    何老夫人:“還是要回真定,我想好了,到時就讓那丫頭把府第建到真定。”
    她那些房契地契,全都藏在真定的老宅子裏。
    再說,她還要穿上她的一品誥命服到她那些表姐妹麵前顯擺,讓她們看看,誰才是這天底下第一富貴的老封君。
    何三老爺:“不行,哪有王爺住在真定那種鄉下地方的,當然要住京城,京城多繁華,要什麽有什麽,真定有啥啊?有銀子都沒有地方花。”
    他才不要回真定,二房一家都在真定,那一家子廢物,到時看到他當了王爺,一準兒會眼紅,他可不想幫扶他們,想得美,最好斷絕關係,這輩子也不來往了。
    何書銓也不想回真定,他已經不太記得真定的事了,他要去京城,當然,他還想去皇宮,如果能住到皇宮裏就好了。
    他是何苒的弟弟,他住到皇宮裏也不算過份吧,嗯,到時就和大姐姐說說,讓他爹住到外麵的王府,他搬到皇宮裏,祖母也說了,女人嫁得再好也不如有個好娘家,等他住進皇宮,就能給大姐姐撐腰了。
    再說,京城裏的那些公子哥兒們,若是知道他住在皇宮裏,肯定不敢小看他,到時他就做整個京城的老大,誰要開鋪子,就要給他交保護費,否則管你背後是丞相還是大將軍,不給他這個國舅爺送銀子,就別想在京城開鋪子賺錢。
    何苒:我可謝謝你了,你這個人還怪好的。
    祖代三人各有各的心思,一番爭吵之後,何三老爺和何書銓勝利,還是要住在京城,至於真定,派人回去悄悄把那些地契和房契取回來就行了。
    何老夫人為何會同意?當然是不想讓真定的窮親戚吸血了。
    在窮親戚麵前顯擺雖然很痛快,可是顯擺之後呢?萬一窮親戚借錢呢?萬一窮親戚想和他們一樣富貴呢?
    不行,這潑天的富貴隻能是他們祖孫三人的。
    何書銓還想拉著何老夫人一起住到皇宮裏,可是何老夫人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那個賠錢貨慣常會氣人,我可不和她住在一起,這富貴日子多好啊,我還想多活幾年,可不能讓她給氣死。”
    是啊,想當年,她不過是讓那丫頭把驚鴻樓的地契交出來,那丫頭就來了個天翻地覆,讓何家損失了一大筆銀子。
    想到那些銀子,何老夫人心都碎了,不行,一定要讓何苒賠她銀子,不給個十萬八萬讓她養老,她就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何苒不孝。
    何老夫人已經連死後往她那金絲楠木大棺材裏放什麽陪葬品都想好了,她喜歡的東西全都要放進去,一件也不能留下,生前沒花完的金子銀子也要放進去,到了下邊,她也要當一品誥命。
    用了一上午的時間,祖孫三人終於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們該去找何苒了。
    可是何苒住在哪裏呢?
    何書銓自告奮勇出去打聽。
    再出門,何書銓便發現了一件事,還不到一天,街上已經沒有人直呼其名,而是全都恭敬地稱一聲“何大當家”,或者“何大將軍”。
    他剛問了一句“你們知道何苒住在哪兒?”
    賣甜豆花的大娘就劈頭蓋臉地罵開了:“屎屁癩子,何大當家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撒泡屎照照自己的影兒,滾一邊去,別在這兒犯嫌!”
    旁邊的人聽到,也一起指責何書銓:“是啊,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莫不要犯了忌諱,何大當家的名諱不是隨便能叫的。”
    何書銓怔怔一刻,不是,昨天你們不是何苒何苒的叫嗎?怎麽睡了一覺,何苒的名字就不能提了?
    不過,何書銓能跟在大哥身後當小弟,腦子肯定不會太笨,他連忙換個地方換個稱呼,很快便打聽到何苒住在哪裏了。
    定國公府!
    不對,應該是攝政王府了。
    不過攝政王和皇帝已經逃跑了,定國公府不但沒換牌匾,還把以前定國公府的牌匾摘下來了。
    就在整個金陵的人都以為何苒進城第一刀,定會先斬荊家人時,何苒卻沒有這樣做。
    她沒有住進曾經的皇宮裏,而是先去拜訪了那位據說已經不認識人的孟老太君。
    天呐,孟老太君是荊王爺的祖母,哪怕因為她年紀大了不治罪,何大當家也不應該親自去探望吧。
    可事實便是如此,何大當家不但去探望了孟老太君,她還住進了定國公府,當然,這裏已經不是國公府了,更不是王府。
    現在已經沒有定國公了,按照規製,有資格住在這處大宅子裏的,隻有孟老太君。
    何大當家下令,定國公的爵位沒有了,但是孟老太君一品誥命的封號還在,且,何大當家代替昭王,封孟老太君為仁義夫人。
    昔年孟老太君雖然沒有上陣殺敵,但是在戰後,她拿出自己的全部嫁妝以及太祖給的封賞,全部用來撫恤死傷將士和他們的遺孤,這一切,早已被掩沒在紅塵之中,就連定國公府的後人們也無人提起。
    但是何苒記得,她記得當年的孟老太君為此四處奔走,當她風塵仆仆回到京城時,老定國公荊大山臨老入花叢,為了迎娶十五歲的小嬌娘,要和孟老太君和離。
    所以那一次,何驚鴻出手幫了一把,她是為了那位仁義的孟老太君。
    荊大公子讓人連夜趕製牌匾,以前的定國公府,現在變成了仁義夫人府。
    仁義夫人僅一代,而孟老太君時日無多。
    何苒對荊大公子說道:“等你曾祖母百年之後,你還可以住在這裏,由你出資建一座仁義夫人祠,讓世人都知道她的功績。”
    荊大公子感激不盡,拉著妻子給何大當家磕頭,何苒揮揮手,便去和孟老太君聊天去了。
    說來也怪,這是她第一次以何苒的身份與孟老太君見麵,但是孟老太君卻像是早就認識她一樣。
    “大當家啊,你怎麽沒和錦繡娘子一起來啊,錦繡娘子是在養膚吧,嘻嘻,我就知道,那個陸忠啊長得太白了,比女人還白,讓錦繡娘子養膚,還不如把陸忠拉到日頭底下曬成黑炭頭,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何苒拍著她的手,笑著說道:“對,就是這個理兒,回頭我就讓陸忠去曬太陽,把他曬成黑炭頭。”
    孟老太君得意洋洋,她可真聰明,給錦繡娘子出了一個好主意。
    “我給錦繡娘子準備了一份添妝,大當家,你給她帶過去,等她出嫁那天,我一早就過去。”
    何苒說道:“好,到時我來接你,咱們一起給李錦繡梳妝打扮,讓她做個最漂亮的新娘子。”
    孟老太君高興極了,像小姑娘一樣拍手叫好。
    這一刻,時光倒流,她們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時天下初定,欣欣向榮,那時的李錦繡還是個待嫁的新娘子,那時的陸忠還是小白臉。
    沉醉在過去記憶裏的孟老太君或許永遠也不會記起了,這天下早就變了,那個待嫁的錦繡娘子,已經四世同堂,而小白臉陸忠,早已去世多年。
    何苒便住在了仁義夫人府。
    何書銓一路飛奔,跑到了府門口。
    他以前就知道這裏,但是從來沒有靠近過,這裏以前是定國公府,還沒靠近就有人出來趕人了。
    望著那簇新的牌匾,何書銓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是定國公府嗎?什麽時候變成仁義夫人府了。
    他找了個過路的一問,這才知道原來這仁義夫人是何苒剛剛封下來的。
    他忙問:“仁義夫人是幾品?”
    過路人說道:“這位孟老太君原本就是一品誥命,現在加封了仁義夫人,那肯定比一品還要大,估計是超品了,就和京城那位忠義夫人一樣。”
    何書銓的心怦怦直跳,何苒是真有本事啊,一出手就是一個超品,超品啊,比一品還要大的超品。
    話說,他今天才知道原來還有超品。
    這姓孟的是外人,和他們姓何的不能比,所以說,何苒給他爹封個王爺,給他封個小王爺,再給祖母也封個超品的什麽夫人,這真不是難事。
    毛毛雨啦。
    “何大當家是不是就住在這裏?”
    路人點頭:“是啊,何大當家住進來的時候,我們好多人都看到了,何大當家還衝我們笑呢,那笑容,就像菩薩一樣,何大當家肯定是菩薩轉世。”
    何書銓:以前你們不是都說何苒殺人如麻嗎?怎麽現在她就成了菩薩轉世了?
    何書銓正想靠近仔細看看,忽然便出現了幾個凶巴巴的女人,是的,忽然出現,冷不丁就站在了他麵前。
    “退後退後,退到黃線後麵。”
    何書銓這才發現,這府門口的地上畫了一圈黃線,黃線以外隨便觀看,但是不能越過黃線。
    這是什麽規矩,他還是頭回見到。
    但是何書銓還是乖乖退到黃線以外,好吧,除了他,別人都在黃線外麵,還真沒有越線的。
    他四下看了看,來這裏看熱鬧的人還挺多,甚至還有書生當場作畫,畫的就是這座剛剛換上牌子的仁義夫人府。
    何書銓等了一會兒,也沒看到有人出來,他隻好回去,沒走幾步就見一個老太婆挎著籃子,邊走邊叫賣:“糖餅啊,好吃的糖餅啊,何大當家最愛吃的糖餅啊。”
    何書銓攔住老太婆:“你說這是何大當家愛吃的糖餅?何大當家吃過你這糖餅?”
    老太婆一臉驕傲:“怎麽沒有?今天早上,何大當家一口氣買了我二十個糖餅,如果不愛吃,能一頓吃二十個?那肯定是愛吃,特別愛吃!”
    老太婆沒有吹牛,今天早上,仁義夫人府裏的人,確實在她這裏買了二十個糖餅當早點,何大當家住在仁義夫人府,四舍五入,相當於這些糖餅就是何大當家吃的。
    何書銓覺得他今天這一趟沒有白來,他打聽到很多事,就連何苒一頓吃二十個糖餅的事也打聽出來了。
    他興衝衝地去找他爹,他爹已經兩天沒去賭坊看場子了,他也兩天沒有跟在大哥身後收保護費了。
    他們是馬上要做大小王爺的人了,當然不能自降身份,再去做這種下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