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五章 桃木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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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滄嶽打了勝仗,王豪軍隊撤到百裏之外。

    周滄嶽興高采烈,在大帳裏轉了幾圈便決定給他苒姐寫信報喜。

    自他從金陵回來,便一直想給苒姐寫信,可是每次提起筆來,卻又放下。

    寫他打了勝仗?

    可那都是小陣仗,苒姐會笑他幼稚吧。

    不,他不是前世那個幾歲大的孩子,更不是這一世的黑妹了,他長大成人,是男人了。

    因此,這信便一直拖著,直到現在。

    今天這一仗,足夠向苒姐報喜了。

    周滄嶽洋洋灑灑寫了足足八頁紙,還想再寫,沒紙了。

    真掃興,以後要備些紙張了。

    隻有信,總覺得像是缺了些什麽。

    苒姐每次都會隨信給他捎來禮物。

    他給苒姐送點什麽呢?

    周滄嶽想了想,跑到附近的村子,找了一位老木匠。

    也是他幸運,居然尋到一塊年代久遠的老桃木。

    從那天開始,白狗便總是看到周滄嶽神神秘秘用小刀在刻著什麽。

    他想去看時,周滄嶽就把那東西用衣裳蓋住。

    雖然大家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是白狗不得不承認,周滄嶽身上多了一種威勢,因此,周滄嶽不給他看的東西,就連白狗也不敢硬要去看。

    隻是周滄嶽沒有想到,他那好不容易精心準備的禮物連同那封信送到金陵時,何苒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周滄嶽聞訊懊惱不已,他怎麽忘了,苒姐說過,等到春試之後她便回京的。

    春試春試,他果真是個粗人,但凡多讀幾本書,也會把春試的時間記得清清楚楚,而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春試的具體日期。

    為些,周滄嶽請來張世功,拿出他舍不得喝(其實是不懂)的上好碧螺春,向張世功虛心請教,後來索性請張世功每隔三天來給他講一個時辰的課。

    這是他兩世以來,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學習。

    周滄嶽的信和禮物,在何苒到達京城之後終於收到了。

    早有快馬先行一步進京報信,因此,何苒一行剛到十裏亭,便看到烏壓壓一片人。

    清酌掉轉馬頭來到何苒身邊,說道:“大當家,昭王殿下親自前來迎接您了。”

    何苒微微頷首,她從出京到現在回京,曆時兩年。

    這兩年來,每隔幾天便有京城的消息送到她的麵前,而昭王周堅的小動作也越來越多。

    何苒並不意外,她從把周堅從花街上撈出來那天便想到了。

    人都會有貪念,食不裹腹時,貪念便是填飽肚子。

    可以填飽肚子時,貪念是大魚大肉。

    頓頓大魚大肉時,貪念便是嬌妻美妾。

    而周堅則是從最底層的娼戶之子狗兒,搖身一變成為昭王,太祖後人。

    別說周堅這樣一個從小在爛泥裏泡大的人,就是很多身經百戰的大將軍,一朝進京坐上高位,都會經不住權勢財色誘惑,變得麵目全非。

    因此,何苒在離開金陵之前,便給真定驚鴻樓送去一道密令。

    密令黑土將柳如煙秘密送往京城。

    柳如煙,周堅生母,這些年一直被“養”在一處小院子裏。

    對於周堅,何苒能讓他享一世榮華,也能把他再送回花街上。

    兩年的時間對於青春期的少年,就是改頭換麵。

    眼前的周堅,已經沒有了年少時的青蔥稚嫩,或許是皇宮裏的生活太過安逸,周堅整個人都像是加了酵母粉,發起來了。

    看著那張圓潤的大白臉,何苒有一刹那的怔愣。

    這是什麽鬼?

    何大當家活了三輩子全都是顏控,當年她挑上周堅,一來是周堅有一枚周池用過的玉佩,二來也是因為周堅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有點小鮮肉的潛質。

    可是現在,隻有十七八歲的周堅便已經長成了大蹄膀,可以想象,不出三年,周堅就要變成老臘肉了。

    偏偏周堅還要做出一副淚流滿麵的樣子也演繹久別重逢。

    “姐姐,您可回來了,弟弟擔心得食不下咽,姐姐沒有受傷吧?”

    何苒微笑,好慘一人,食不下咽還能胖成白條豬。

    寒喧幾句,何苒便帶人進城,京城百姓自發地夾道歡迎,何苒揮手致意。

    她沒有進宮,而是直接回了老磨坊胡同。

    一進門,壽眉便拿了一封信送了過來。

    “大當家,這是今天下午剛剛送到的。”

    信封上隻有“何大當家親啟”六個字,沒有落款,可是看到信封上的筆體,何苒便笑了,這是黑妹的信啊。

    何苒拿到信後,掂了掂,沉甸甸的,碩大的信裏,裏麵有個長方形的盒子。

    何苒好奇,周滄嶽有禮物送給她?

    而這次的火漆也很有意思,是一個字——勝。

    何苒唇角勾起,小黑妹這是打勝仗了?

    她像每次一樣,小心翼翼剪下火漆,裏麵果然有一隻長方形的木盒。

    盒子很粗糙,沒有打磨,還有木刺,可是這粗糙的盒子上卻有一隻精巧的小鎖。

    何苒失笑,這種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鎖頭,鎖了和沒鎖一樣,不過,這小鎖還挺可愛的。

    她叫來小梨,讓她把小鎖打開。

    小梨從頭上拔下一根鐵絲,捅了幾下,小鎖便打開了。

    “這鎖頭以後還能用吧?”何苒問道。

    小梨笑著說道:“放心吧,鎖芯完好。”

    何苒衝她豎起拇指,小梨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張佳慧興衝衝地走過來,問道:“小梨姐,大當家在嗎?”

    小梨噓了一聲:“大當家正忙著,張大人晚些時候再過來。”

    張佳慧心疼:“唉,大當家剛回來就忙起來了,一刻也不得歇。”

    打發走了張佳慧,小梨大馬金刀守在門外,不管是誰來了,都要去等著。

    那是丐幫送來的信,大當家收到信時,看似平靜,可是小梨卻能感覺到大當家很高興,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這些年來,大當家數年如一日,每天都在忙碌,難得有個周滄嶽,還能博大當家一笑,那就讓大當家輕鬆一下吧。

    小梨忍不住心疼,大當家太累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大當家其實也還是個年輕姑娘。

    屋內,何苒並沒有馬上打開那隻盒子,她抽出信箋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何苒眼中的笑意便漸漸蕩開,鋪滿整個眼底。

    何苒看過無數次捷報,那些捷報有將軍們親自寫的,也讓軍隊裏的文吏們寫的,但是無論哪一種,都沒有周滄嶽這樣繪聲繪色,活靈活現。

    何苒想,如果有一日天下太平無仗可打,倒是可以讓周滄嶽和何雅瑉一起去辦連環畫。

    哎呀,蜀地路途遙遠,也不知道最新的連環畫,周滄嶽有沒有看到。

    在何苒看來,前世的周滄嶽一定很愛看漫畫,所以這一世,肯定也會喜歡看連環畫。

    不對,他喜歡看手撕鬼子。

    何苒哈哈大笑。

    笑聲透過木門傳到小梨耳中,小梨笑出了兩顆小梨渦。

    看,她就說嘛,周滄嶽就是能令大當家開心,自從孟老太君去世,大當家便再也沒有這樣歡暢地笑過了。

    足足八頁紙,何苒一口氣看完,笑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了那隻木盒。

    她把木盒打開,看到了裏麵的東西。

    竟是一盒子木簪。

    是的,一盒子,擠在一起,讓何苒想起前世她裝鉛筆用的盒子。

    數了數,足足十八支。

    這是十八支桃木簪子!

    通常這種木簪上要麽刻著花花草草、雲紋福字,要麽就通體光滑,什麽都沒有。

    可是眼前的這十八支簪子,卻被雕成了十八般兵刃!

    雕工並不精致,打磨得也不夠光滑,但卻顯得拙樸可愛。

    何苒挨個反玩,看來以後要經常盤盤了,別人盤串,她盤簪子,好像還挺有個性。

    周滄嶽在信裏並沒有提到這些桃木簪子,一個字也沒寫,但是何苒的第六感卻在告訴她,這些簪子是出自周滄嶽之手。

    是他親手雕刻的,連同那隻稍不留神就會被木刺紮到手的盒子,也是周滄嶽親手做的。

    何苒想起多年前,周滄嶽送給她的那身衣裙,那身衣裙便是周滄嶽縫的。

    不得不承認,周滄嶽有一雙巧手。

    何苒又覺得讓周滄嶽去編連環畫有些不合適,應該讓他去給董近真打下手,說不定還能在大炮上刻朵花。

    何苒又笑了起來,周滄嶽還挺有用的。

    不過,周滄嶽給她送了禮物,她也是要還禮的。

    禮尚往來,送點什麽好呢?

    其實早在周滄嶽離開金陵時,何苒便決定送他幾門奔雷炮了,不過要等董近真的工期。

    但是現在何苒想給周滄嶽送點東西,不是大炮,也不是武器,還是送給周滄嶽自己的。

    何苒想起以前送給周滄嶽的那些東西,不是吃的,就是用的,以實用為主,可是周滄嶽送給她的卻不一樣,有羽毛做成的筆,有衣裳,還有這些簪子。

    對了,還有那隻畫夾。

    想到畫夾,何苒便知道要送什麽了。

    等她有空了,親手畫一張畫,做為回禮送給他吧。

    不過,要等到她有空的時候。

    次日,何苒便進宮,在文正殿裏召見各部官員,忙了整整一天,正準備出宮後去勞家看望勞光懷夫婦,可是她剛剛走出文正殿,便看到周堅晃著他那肥碩的身軀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把大扇子,不倫不類。

    “姐姐,孤讓禦膳房備了一桌酒席,想與姐姐一訴思念之情,還望姐姐賞光。”

    何苒點點頭:“好啊。”

    她看向周堅身後,跟在周堅身邊服侍的是一個陌生麵孔。

    昨天在十裏亭時,周堅身邊的也全都是陌生麵孔。

    何苒問道:“怎麽沒看到春旺?”

    周堅眼圈兒紅了:“姐姐,前年冬天,春旺去冰上嬉戲,落進水裏......”

    他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何苒點點頭,前年冬天?

    很好,我前腳剛走,你就把春旺害死了。

    什麽失足落水,這種伎倆,騙騙傻子吧。

    何苒看向周堅身後的少年,眼睛眯了眯:“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誠惶誠恐,連忙跪下:“回大當家的話,小的賤名高才。”

    何苒的眼睛眯了眯:“高才?沒淨身吧?”

    高才一怔,這位大當家什麽意思,要給他淨身嗎?

    “沒有......”高才怯怯。

    何苒:“自己去找元英,讓他找人給你淨身。”

    高才吃了一驚,不是,這怎麽一見麵就要把他閹了?

    他乞求地看向周堅,想讓周堅替他求情。

    周堅忙道:“可是以前春旺也沒有淨身啊。”

    何苒還是淡淡的語氣:“春旺是春旺,他是他,一點小事而已,不用你插手。”

    周堅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藏在衣袖裏的手緊握成拳。

    見他站著不動,何苒一笑:“不是說要請我吃席,一訴思念之情嗎?怎麽,要改期?”

    周堅如夢方醒,忙道:“沒有沒有,不用改期,不用改期。”

    說完,便在前麵引路,引著何苒去往後宮。

    高才也要跟著,可是剛走幾步,身體便被人從後麵架了起來,他轉頭一看,是何苒身邊的流霞和金波。

    “你是不是不知道元公公在哪兒?沒事,我們送你去。”

    高才,本名馮才,是馮才人的堂弟。

    早在何苒南下之前,春旺和老胡便曾向何苒報告,周堅多次支開金旺與馮才人偶遇。

    隻是當時何苒南下在即,沒空理會他,而那時,周堅也表現得乖巧溫順。

    何苒出京僅僅三個月,周堅便設計,將春旺推到禦花園的湖裏。

    當時湖上隻結了一層薄冰,而在此之前,周堅試探過春旺,得知春旺不會泅水。

    可惜,周堅小看了春旺。

    當年,他執意要春旺來侍候他,是因為春旺是現買來的,他認為春旺至少不是何苒給他安排的。

    可是後來,他漸漸感覺到春旺和他不是一條心,即使當年春旺是買來的,可是後來春旺還是投靠了何苒。

    於是他便想了這麽一個辦法,想將春旺置於死地。

    但是周堅卻不知道,春旺的確是買來的,但是他從五歲便被李錦繡挑出來,他接受的是與流霞她們一樣的訓練。

    春旺不但會遊泳,他還能在水裏一口氣憋上好久。

    而周堅把春旺推進湖裏,哪敢留在原處,看到春旺沒有冒出頭來便逃走了。

    春旺沒死,一直都在驚鴻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