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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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其實牧清想紅也好,想辦個人畫展也好,哪怕辦到盧浮宮也可以——對陳文港來說是覺得省心的一件事,至少他把關注點都放在他自己身上了。
    自從論壇整頓過一次版規,攻訐名譽的帖子失去了生存空間,封了一批號,也沒什麽人在裏麵胡亂說話。所以像上次那學妹說的,現在能讓陳文港出鏡最多的地方就剩下表白牆。
    甚至戚同舟上次給他拍的照片都不知怎麽流了出來。
    照片上隻露了個細高挑兒的背影,逃過了版主製裁,認識的能認出是誰,不認識的譽為氛圍感美人,一時成了熱圖,甚至有人偷去當頭像。
    就是戚同舟本人不太開心,寶藏外露,在朋友圈還抓了好一陣子搬運工是誰。
    這就都是陳文港不知道的了。
    到差不多能出門見人的時候,考試周也到了。之前那個校園之星的評選結果出來,他不知怎麽順理成章成了冠軍,直到校媒記者給陳文港打電話,才聽說按慣例還要做篇采訪。
    小記者怕他不答應:“學長,隻是聊兩個小時,不會耽誤你複習功課的。”
    陳文港笑說:“我是怕耽誤你們複習。你們忙得過來嗎?”
    對方道:“不會耽誤不會耽誤,這是這學期最後一刊了,我們也想完美收官。”
    就這樣,打電話當天就插了個采訪,在咖啡廳聊了兩個小時。
    校報的這些記者和編輯也都是學生擔任的,以大二大三為主。
    像模像樣拿著錄音筆、單反,臉上還帶著清澈和稚嫩,問的問題也不過是些“你平時喜歡幹什麽”之類的泛泛之談。不那麽專業,但那個朝氣蓬勃的勁兒,是出了社會再也難有的。
    結束後陳文港還請他們吃了頓飯。
    學弟學妹覺得他親和,聊得又投機,也不客氣,把在教室自習的主編等幾個能來的人都喊上了,就在校門口的小飯店要了一個包間。一群年輕人嘁嘁喳喳,杯盤碗盞地吵翻天。
    陳文港微笑著看他們打鬧,這才是天然的年輕,是他隻能旁觀的活力四射。
    但他坐在這些年輕人中間,被他們的嘻嘻哈哈炸著耳朵,臉上也多染了點紅暈。
    出門後,眾人跟他告別。
    他揮了揮手,和一群年輕人分道揚鑣,留下一個獨行的背影。
    陳文港的課少,考試也少,接到陳香鈴的電話時,他剛走出最後一門的考場。
    原委是租他家的房子租客在鬧事。
    大伯把陳文港父親留下的房子還給他,手續已經辦妥了,要求租客過了租期就搬走。
    女主人本來也是答應的,後來男主人發現,各處問過一圈,再找不到這麽便宜的房租,突然又想反悔。這家人在別處已經買了新房,但如今還在裝修,需要等一年半載才能入住。
    還房貸壓力大,每分錢都省著花,他們中間隻剩半年到一年的過渡期,再去租一個房子的確折騰,何況幾年住下來,一個家庭的物品也相當客觀,搬家的人力物力成本都不低。
    這都是可以理解的情況,但陳文港到時,陳香鈴正被男主人推搡出門——
    “別以為我們不懂法!隻要我們還在這裏住,你就算是房東也不能私闖民宅!”
    陳香鈴還呆愣愣地和對方講道理:“你們的租房合同已經過期了!”
    男人麵容很凶:“你們本地人就是欺負我們外地人!當時明明說的可以繼續續租,要不然我們拖家帶口的,根本不會住這個房子!告訴你,口頭約定也是約定,你們這是違約!”
    陳文港忙上去扶住堂妹:“怎麽回事?動什麽手,你還是不是男人?”
    陳香鈴看到他覺得委屈:“哥……”
    吵吵嚷嚷的,他差不多聽明白了。
    陳文港知道曹律師那邊一直派助手催大伯家履約,大伯不操心家裏的事,丟給大伯母,大伯母也懶得出麵,直接叫女兒來跟租客交涉。
    今天陳香鈴便來了,想著租期已經過了,見大門沒關便推門而入。
    結果男主人突然殺出來,把她當小偷,推搡出來。
    陳文港捉住陳香鈴的手,細白的手背在門框上撞了一下,劃破一點皮。
    他冷冷的:“有誤會你不會用嘴問,姑娘家家的,哪個小偷長這個樣子?”
    那男人塊頭挺大,臉上堆著橫肉,顯得不好惹。但他老婆比他明幾分事理,從屋裏出來,把他拉住了,朝後背啪啪打了幾下,又罵了幾句,才向麵前年輕的房東賠笑:
    “靚仔,靚女,不好意思,剛剛推人肯定是他不對,但你也不能這樣闖進我們家。當初我們和原來的房東簽合同,明明說好可以一直住下去,你們這樣變卦怎麽行呢?”
    陳香鈴鼓著腮幫子,瞪她一眼。
    女人停頓片刻,說得也可憐:“其實我們小家小戶,出來打拚真的好不容易,每一分掙的都是血汗錢哪,還有小孩要養,你看你也不缺錢,我們就是想再住半年,要不然就給我們寬限一下,各退一步,我們再按原來的租金付給你幾個月?到我們的房子裝好,肯定搬走。”
    陳文港還是冷著麵,也不理她,還是抓著陳香鈴的手看。
    女主人道:“剛剛都是誤會,都是大成不對,我讓他道歉。”
    不過男主人也沒什麽道歉的意思。
    最後陳文港朝她禮貌地笑笑:“我聽明白了。大家都有難處,你們早這麽說,我是可以通融的幾個月。但你先生推了我妹妹,我也不太想談了,還是請你們令擇良宅吧。”
    這就開始了扯皮,對方一直賣弱,說自家生計不易,男主人是在工地幹活的,女主人沒有工作,在家裏帶孩子,孩子上學花錢又凶,總之不寬限他們幾個月是把人往死裏逼。
    陳文港索性先帶陳香鈴走人,太陽曬得人汗津津的,找了個地方坐著吃冰。
    陳香鈴大大“唉”了一聲:“這家人真討厭。我們過得才不容易呢。”
    陳文港才責備她:“是這個問題嗎?他都動手了,你怎麽不跑?”
    陳香鈴偷眼看他,陳文港一拍她的頭:“強勢是戰術態度,你跟一個大男人叫板就是傻。”
    這時候的陳文港好像少了點文質彬彬的感覺,眯著眼,攪了攪牛奶紅豆冰,陳香鈴覺得他心裏在盤算什麽。剛剛他跟那家男主人對峙,塊頭上是吃虧的,氣勢上卻不顯得弱勢。
    陳香鈴很好奇:“哥,你在想什麽?房子的事怎麽說?”
    />
    陳文港笑笑:“沒什麽。你快吃,那個冰淇淋往下流了。”
    他低頭發消息,不過這次沒再找曹律師,而是給祝律師發的。
    。
    祝律師可能在忙,回了個“ok”的手勢,就沒再說別的。
    收起手機,冰吃完了,陳文港帶陳香鈴回家,來都來了,順便去大伯家探望了一眼。
    路上他們還從網吧抓回了在打遊戲的陳光宗和陳耀祖。
    這兩個堂弟學校已經考完期末考試,大伯母溺愛,也不管他們天天泡在網吧打遊戲。黑網吧管理混亂,未成年混進去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文港把兩人揪出來的時候,看到這個藏在最裏麵的包間坐的全是十來歲的小孩。
    他歎口氣。
    陳光宗和陳耀祖看到他倒是高興,一擁而上,摟著他的腰要紅包。
    過去每到寒暑假,陳文港都以獎勵學業的名義給大伯家的孩子發點零花錢。
    直到前陣子陳香鈴才跟他說,自己那份都被大伯母要去收著了。
    不給的話,這個精明的媽也百般難纏的,一會兒說家裏緊張,一會兒讓她去交電費水費,這才是陳文港為什麽教她強勢——是讓她把錢摟在手裏。誰知道這丫頭都理解成什麽了?
    他麵上不顯,雲淡風輕地俯視:“你們都是大孩子了,以後發‘獎學金’的規矩要改一改了。我對你們可是有期待的,等考試成績出來,班級前十名才有獎勵。”
    兩個小的鬼哭狼嚎:“那不行,太難了——”
    “哥,這個要求太高了!你自己能做到嗎?”
    陳文港笑著說:“難嗎?我以前還都是班級第一呢。”
    他們倆倒是鬼精,到了家也反應過來了,當麵控訴堂哥不想給零花錢。
    陳增尷尬地給了兒子一人一個巴掌,叫他們趕緊回房間寫暑假作業。
    但陳文港坐了一會兒,似乎覺得他麵色不太自然,躲躲閃閃,煙一根一根抽得很凶。
    離開時他在大伯家附近還和兩個行色匆匆的人擦肩而過,忽然心生直覺,回看一眼。
    想了想,陳文港給陳香鈴打了電話:“你編個借口,告訴你爸媽要出去實習……對,說對方提供住宿。暑假到了,你該專心學習了,我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先不要再在家住了。”
    *
    陳文港是預見大伯要跌跟頭的。
    就算沒有前世的經驗,這也不奇怪,奔五的人了,家裏有三個孩子,還是眼饞肚飽的,被別人吹捧吹捧,就不知天高地厚,上回來陳文港勸過兩句,但其實也不想多管。
    他的精力隻夠管自己、管陳香鈴,多的管不了太多,該吃教訓就吃教訓吧。
    隻是女孩子家,這個時候不想讓她再留在家裏,陳文港原本已經給堂妹找了個一室一廳。臨到住時房東變卦,說自己侄女要來住,房租和押金都通過中介還了回來。
    既然如此也不好強求,他托連連道歉的中介繼續找。
    放暑假的頭幾天,陳文港正好帶陳香鈴跑了幾套房子,讓她親自看。最後定下新的一套,這套比原先那間更方便,就在補習學校附近,環境也幽靜。
    室內采光很好,雪白的牆配原木家具,裝修是日式小清新的風格,隻是有點貴。
    陳香鈴覺得沒必要浪費錢,畢竟補習學校也有宿舍,她就需要假期和周末偶爾落個腳。
    陳文港讓她別管那麽多。
    他把陳香鈴的個人物品從職校宿舍直接搬了過來,她還從家裏裝模作樣收拾了個“實習”用的行李箱,拖著出門,拐了兩條街,陳文港的車正停在街邊。
    盧晨龍也在車上,是來幫忙賣力的。
    陳香鈴在租的房子裏收拾東西,另外兩個人去逛超市,添置了床單被褥、鍋碗瓢盆,又買了點食材回來煮飯。也算是慶祝簡單的喬遷新居,三人都是愉快的,大熱天打了個邊爐。
    陳香鈴問盧晨龍:“你弟弟小寶呢?”
    “在學校裏,有一對一老師看著。”
    “新學校怎麽樣?”陳文港問。
    “現在時間還短,就是感覺說話清楚一點了,要尿尿的時候知道叫人了。”
    搬家、打掃、購物、做飯、洗碗,大半天下來,都折騰累了,吃飽了更格外犯困。
    本來在地毯上湊一起看搞笑視頻,不知不覺,橫七豎八睡了過去。
    陳香鈴隻淺淺眯了一下,是最先醒的,盧晨龍聽到輕微一聲哢嚓也起來了。
    坐起來打個哈欠,卻說:“別吵你哥,讓他接著睡吧。”
    陳香鈴捂著嘴笑,剛剛那一聲是在偷拍,她給盧晨龍看照片。
    盧晨龍撓撓頭,看見他跟陳文港在地毯上睡得頭碰頭,笑得很無所謂:“回頭給你看小時候的相冊,有一張我們倆在幼兒園就這個姿勢,一模一樣的。說明我們始終如一。”
    陳香鈴也吃吃地笑。
    不知從哪來的蚊子嗡嗡直響,盧晨龍在他臉邊揮了揮,趕走了。
    “你知道你哥小時候多愛哭嗎?”
    “沒有吧。”陳香鈴不大信,“我怎麽沒印象。”
    “你是女生,你看不見,他在你麵前會裝。”盧晨龍說,“他小時候可是夠嬌氣的,吃冰淇淋球,自己碰掉了也哭,最後還得把我的給他吃才能哄好。叔叔給他買塊小汽車橡皮,上小學頭一天就讓人搶走了,也是我跟他那個同桌打架要搶來的。其實那個橡皮已經用小刀割了,讓他看見又得哭,我都沒敢說,又買了一塊給他。你猜怎麽著,他到現在都不知道。”
    陳文港終於聽見他們嘁嘁喳喳的,揉著眼也坐起來:“你們在說我什麽壞話?”
    盧晨龍麵不改色:“沒有啊,都是好話。”
    陳文港狐疑地皺眉:“不可能,我都聽到了。”
    盧晨龍把他頭發揉亂:“親親,你那是白日做夢呢。”
    想想他小時候,其實是羨慕陳文港的,雖然沒有媽媽,還有個疼孩子的爸爸,把他疼得跟眼珠子一樣。跟自己那個爛泥一樣的爹比比,簡直天上地下。
    然而又感慨,時間改變很多事,印象裏那麽嬌氣的豆丁,也完全看不出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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