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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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寶秋分明看見牧清露出一個暗暗的白眼。
    飯後她追上陳文港:“你別搭理牧清,他最近飄飄然的,不就是賣出了兩幅畫,上了一回電視,有了個幾萬粉絲,他覺得自己是大人物了。看看,一說話鼻孔都不一樣了。”
    陳文港笑笑,跟她肩並肩上了樓。
    路過書房,陳文港拐進去,說要找本書。鄭寶秋跟著他進去,也沒什麽特別要看的,隻是順路聊天。陳文港又見到那隻對著他笑的浣熊,他走過去,拿起那套動物卡把玩了一下。
    桌上放著當天的報紙,鄭寶秋看到的時候,又生出些惆悵:“哎,外公快要不行了。”
    “別難過。”陳文港安慰她,“你最近去探望過他沒有?”
    “還好,我和媽去了一次。其實與其說難過,不如說感慨。他病了那麽久,再怎麽樣我們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但我沒有什麽實在感,隻是覺得奇怪,這次他好像真的要走了。”
    兩人在落地窗邊坐下,窗外風聲驟起。晚上降了溫,天氣預報說最近將有持續暴雨。
    翻完了報紙,頭版是霍家的大小事,再看雜誌,也是換個方式又講一遍。
    在霍愷山的身體有新情況之前,這點素材排列組合得已經有點讓人煩了。
    陳文港換了個麵,不期然看見霍念生的照片,帶點戲謔的笑意和他對視。
    這是他在網上很容易搜到的一張圖,背景還是在他那艘遊艇上拍的。霍念生背靠甲板欄杆,舉著高腳杯,挑了一雙桃花眼,不知對麵在跟誰說話,“花花公子”四個字就寫在臉上。
    船現在名義上是陳文港的了。人翻來覆去,還是以前的那些風流豔史。
    陳文港其實做好在這上頭隨時見到他自己的準備。
    隻是他挺走運,至今沒有記者正麵拍他。
    鄭寶秋支著下巴,掰著雜誌書脊:“我和外公其實不是很親近,他有些地方比我爸還要古板,不近人情。我還記得很小的時候去看他,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他有點生氣,我又沒眼色,上去就要他抱,你猜他說什麽?他說抱也沒用,以後外公的錢是舅舅的,你是外孫女,不會給到你。不管他們在吵什麽,誰家的外公對外孫女這麽講話?!”
    “老人家思想迂腐。”陳文港靠在沙發上,“你不跟他計較就是了。”
    “他可以放心,我現在沒什麽可圖他的,單純看熱鬧——像我才知道,小舅和小舅媽已經鬧離婚兩年了。你想想,兩年啊,去年春節我都還以為他們兩口子特別恩愛呢。相敬如賓。”
    “離婚要分股權的,隨便暴露是大忌,可能不想讓外人猜到。”
    “是這樣,都能拿奧斯卡獎。反正不關我們的事。”
    她隨手把銅版紙翻得嘩嘩響,忽然反應過來:“哦,你不是,你還有表哥呢。我說你反而得小心,別攪進無關的是非裏。最近誰找你問什麽你都別透漏。”
    陳文港卻笑起來:“沒關係,我不知道。他什麽都沒告訴過我。”
    鄭寶秋愣住了,沒反應過來這是哪門子情趣:“啊?什麽?你們從來不講這些?”
    陳文港揚揚報紙:“聽你說的,既然你外公是那樣的性格,疑心重,控製欲強,家裏又有這麽多複雜關係,告訴我有什麽好處?他可能覺得就讓我當個局外人比較好。”
    *
    就在所有記者都等著心電圖“嗶”那一聲的時候,等來等去,霍愷山反而又挺住了一回。
    算起時間,已經過了一周,兩周,三周……三周了,醫院始終不再傳出新的動靜。
    等不到那張病危通知書和死亡訃告,媒體各路人馬像白白被遛一圈,大批人力物力,又開始一班一班往回撤,等著下次卷土重來。
    但知情的人始終知道,霍愷山身體惡化,的確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不久果然開始了下暴雨的日子,一連下了一周不停。
    到第二周的時候,防汛工作開始變得鄭重,手機上天天收到市民提醒短信。
    別的地方還好,老城區排水係統薄弱,容易內澇,危險暗藏。
    陳文港一時間操不完的心。
    他叮囑陳香鈴這陣子在家學習,沒事別出門,下了班從超市買了兩大袋生鮮食材給她送去。然後又是羅素薇來找。
    厚仁特教學校是新修建的校園,不知道能不能經不住考驗,連同另外幾個管理人員,三四個人一塊前去檢查。幸運的是沒發現漏水或者泡壞操場等問題。不幸的是臨走時雨勢陡然加大,把他們困在教學樓裏。
    外麵白茫茫一片,半米開外不辨人鬼,風勢急嘯,那動靜簡直讓人懷疑刮龍卷風。
    但教學樓裏缺吃少喝,水電不足,等雨小了一點,立刻想辦法各回各家。
    路上水漫金山,開車像在海上開船,不少排氣管低一點的小車都拋了錨。
    陳文港看看路線,他這天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導航通知前方有路障,他掉了個頭,轉去盧晨龍家。
    結果來得正是時候,盧家十分需要江湖救急。
    盧晨龍他們家院子地勢低窪,積水倒灌,水線再往上漫,眼看就要淹到屋裏來。陳文港趕到的時候,盧晨龍正穿著雨衣,拿臉盆一下一下往門外潑,門口壘著一排防洪沙袋。
    四周鄰裏不隻他一家遭了這個殃,都在潑水。多少年沒經曆過這麽高的水位線了。
    陳文港分到了一隻鐵桶。
    總算兩人勉強拯救了局麵,把院裏的水舀出去大半。回到屋裏,穿著雨衣,外麵是濕的,脫了雨衣,裏麵比外麵還濕,完全已經泡透了,地上**兩攤水漬。
    臥室掩著門,小寶還在裏頭床上睡得沒心沒肺。
    盧晨龍顧不得換衣服,先去找毛巾,突然昂起腦袋,想到個問題——
    “哎呦,你家院子沒事吧!”
    陳文港他家那邊還在裝修,工程已經到了
    尾聲,屋裏泡了水,不知道多少地方還要重來。
    想想也讓人頭疼,又是麻煩事一樁。
    。
    陳文港想了想:“我記得我們家那個院子是抬高過的,小時候就很少淹水,應該不至於。”
    以防萬一,他打了傘又去家裏查看。濕衣服都不用脫了,換了還濕,這個天氣裏,雨傘雨衣都是個心理安慰。
    好在屋裏幹幹淨淨。陳文港應該感謝他父母當年的先見之明,院子裏多砌了一層磚。
    盧晨龍打開門把他放進家裏來,頭頂有了庇護,兩人才鬆了口氣。
    拉開衣櫃抽屜,盧晨龍找了自己的一件舊t恤,先扔給他換,又翻了半天,在大褲衩和睡褲之間猶豫著。陳文港已經換了上衣,這次換他想起一個問題:“周奶奶家呢?”
    周奶奶鋪子雖然開在隔壁,住的地方不在江潮街,但也不遠,一街開外。
    盧晨龍把大褲衩扔在床上,給她打了個電話,問有沒有情況。
    嘟嘟急促幾聲。
    電話裏女聲說:“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播。”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在彼此臉上看到一些凝重。
    盧晨龍往好的方麵想:“可能耳背,沒聽見?或者不在家。”
    陳文港問:“這麽大的雨,她不在家能在哪?”
    盧晨龍說:“接著打,再打兩遍,實在不行去她家看看。反正沒多遠。”
    過一刻鍾,還沒人接。
    陳文港眼皮子還在跳。他想到什麽,拾起**的雨衣,重新套到身上,盧晨龍看看外頭,忽然拉住他:“你別去了,我一個人去看就行了。你跟小寶一起待在家吧。”
    陳文港說:“那還是你留吧。”
    心裏預感不是很好,出門前他猶豫一下,拿了車鑰匙。
    盧晨龍索性鎖了臥室的門,也把雨衣穿上了,跟他一前一後衝進雨幕。
    深一腳淺一腳到周老太太家,路上積水已經齊了小腿,漂著無數不明物體。上了兩階石階,她家這塊地勢高,水倒是沒了。陳文港趴在門縫上往裏看,一個模糊的人影被拉成長條。
    但不是很清楚,盧晨龍猛拍門板,裏麵也沒應答。
    陳文港四下看看,抬頭研究院牆:“你撐我一下。”
    水澆得人睜不開眼。盧晨龍矮下身,陳文港踩著他肩頭,攀爬上院子牆沿,視線越過遮擋。
    屋門是開著的,老太太伏在門檻上,頭朝裏,腳朝外。
    陳文港忙讓他撐住,自己繼續往上爬。青苔濕滑,觸手黏膩,抓不住支撐點,盧晨龍心驚膽戰,看著他滑了好幾把,晃晃悠悠把一條腿吊上去:“行不行啊,不行我來,你下來吧……”
    多虧陳文港平時鍛煉,有點核心力量,一咬牙往牆上一蹬,終於把自己提了上去。
    他定了定神,像貓似的跳了進去。
    雷克薩斯僥幸一路都沒熄火,緩慢遊出了積水區,一路把人送到急救室。
    老太太被護士推進去檢查,也就隻剩等了。
    盧晨龍沒見過周老太太家兒女,隻聽說有個不肖外孫。常年在外打拚,輕易不見人影。但家屬還是得聯係。老人有慢性病,平時常來醫院,護士最後從檔案裏找到的家屬手機號碼。
    “你先回去?”陳文港問盧晨龍。兩人**坐在科室外公共座椅上。
    “算了,我也等等吧。”盧晨龍說,“天亮再走,還好走一點。”
    剛剛見到樓下有個711,他下去買了兩塊毛巾,回來分給陳文港一塊。
    陳文港擦了擦頭發,下意識把手舉在眼前看了看,在雨水裏泡得發白發皺。
    盧晨龍奇怪地看他一眼,見他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最後陳文港把濕潤的頭發往後撥了一下,成綹的發絲又垂到額前。
    天色一點一點轉亮。
    檢查結果出來。天黑腳滑,周老太太被門檻絆了一下,碰了腦袋,一時摔暈過去。中途人醒了一會兒,精力不濟又睡了,躺在裏麵病床上輸液,明天家屬來了再拍更多片子。
    到了七點多鍾,一個大漢匆匆趕到。
    盧晨龍打定主意看看這不肖子孫什麽樣,臉沒看清,先見手腕上兩串佛珠。
    呸,信佛?還挺偽善。
    俞山丁一頭火急火燎衝進了病房。
    陳文港遠遠就看見他,隻是喉嚨疼,也懶得叫,他便已經跑了過去。老太太還閉著眼沒醒,俞山丁跟護士說完話,感恩戴德地又退出來,問送他姥姥來醫院的好心人在哪。
    護士一指牆邊。
    驚訝了五秒鍾,倒是二話沒說,俞山丁往上衝的架勢像恨不得往陳文港臉上親兩口,又想到什麽,及時收手,轉個方向,把盧晨龍抱了個滿懷:“小兄弟,這回得謝謝你們了。”
    盧晨龍試圖把他推開:“不用不用。大哥,你就別抱我了,你去抱那個……”
    他人高馬大一個小夥子,一時都沒掙出來,俞山丁抓著他手:“我知道,我知道,文港我跟他很熟的,哪知道這麽有緣,你們跟我姥姥街坊鄰裏的,你們倆都算我恩人,我俞山丁沒什麽文化,也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不嫌棄以後就當我是個朋友,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提。”
    盧晨龍艱難搶回胳膊:“不用不用……老太太還得拍片呢,你趕緊忙吧。我真得回去了。”
    陳文港跟他揮揮手:“你路上慢點走。我不送你了。”
    盧晨龍聽著他聲音不對:“你說話怎麽這麽啞,著涼了?”
    叫住個路過的護士,見他顴骨一片潮紅,毫不意外伸手搭了搭額頭:“這麽燙啊,準發燒了。最近感冒的人特別多。上裏邊坐著吧,我給你們拿個體溫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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