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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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洗漱過去客廳的時候,霍念生說:“你好像都不怎麽喊我名字。”
    陳文港一愣:“嗯,怎麽了?”
    “還‘嗯’。”霍念生抱怨,“霍少爺霍少爺的,也不知道是諷刺還是什麽意思,我看你是故意寒磣我,跟我保持距離。以前不跟你計較,此一時彼一時了。”
    “我也不是沒喊過你……”陳文港被他從背後抱著,按著衣服裏輕浮作亂的手,“別……”
    ……
    “以後記著這個教訓。”霍念生在他後頸印下一點溫度,“我聽得不高興就要罰的。”
    在家裏沒有客房送餐服務可叫,霍念生打開冰箱:“你想吃什麽?”
    陳文港跟在旁邊往裏看,猜是家政人員填滿的:“你會做飯嗎?”
    霍念生拿出一盒雞蛋:“你呢?”
    陳文港搖搖頭。所謂會和不會中間還有一大片緩衝地帶,他就算會廚藝也隻是能入口,其中做得最拿手的是給哈雷準備的狗飯,給人吃的還要另算。
    像他這樣長了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不會做飯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事。但陳文港倒不是這樣想的。熱愛下廚更像熱愛生活的人的特權愛好,他不知道他算不算得上。多半算不上。
    霍念生把他抱到中島上坐著:“那就看看咱們怎麽能不餓死吧。”
    陳文港笑了,又跳下來,看他把一樣樣食材鋪開擺在台麵上。
    在上麵坐著,讓他覺得自己仿佛也是一道菜,等著被下鍋。
    最後霍念生烤了一包麵包胚,夾上雜七雜八的食材,做了兩個配料豐富的明治。
    一口下去,麵包外脆內軟,生菜、雞蛋、文魚、熱狗腸、酸黃瓜和黃芥末醬混在一起,陳文港很容易養活,吃什麽都不挑剔,對他來說這已經是個盡善盡美的早晨。
    他一邊咬一邊給大伯陳增發消息,約了個時間,打算解決堂妹陳香鈴的問題。
    霍念生隨手打開電視新聞。
    早間新聞的主播正在播報全球經濟動向。
    霍念生倒了兩杯橙汁,從桌上推過去一杯,直到陳文港手邊,語調像在調侃他的敬業:“跟領導聯係過了?今天是不用上班麽?”
    陳文港點頭,視線從電視畫麵轉到他臉上,似乎想說什麽但又在斟酌。
    霍念生問:“怎麽了?”
    “我在考慮一件事。”
    “嗯,是什麽?”
    “你覺得……如果我從鄭氏辭職會怎麽樣?”
    “我還當是什麽,也值得你這麽小心翼翼。”霍念生說,“當然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他肆意打量陳文港,笑道,“就算你什麽都不做,每天陪著我……我說不定會更高興。”
    在他嘴裏仿佛是稀鬆平常的一件事。陳文港笑了笑,卻仿佛心頭卸掉了一塊石頭,為了他的態度,覺得有些輕鬆。
    因為實際上並不是這麽回事,不單單是要不要辭去一個職位的問題。
    是他的人生走到了一個岔路口。
    想想,離開鄭氏,他以後隻是鄭秉義一個有名無實的養子,不繼承任何財產,不在鄭氏工作,背後也不再有什麽結實的倚仗。他更不可能直到十歲、四十歲還寄住在別人家裏,總得搬出來,自己生活。
    那時候他就隻是一個住在老城區街巷裏、在公益機構上班,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至少如果大伯和大伯母知道,一定會歇斯底裏、竭力阻止他走到結果。
    這麽想著陳文港倒下了決心,要抓緊時間先解決一些能解決的事。
    *
    和大伯說好見麵的時間是在下周五。那天陳文港要上班,中午可以出來見他。
    正好在這天氛圍不錯,一大早,陳文港跟鄭茂勳閑聊,把辭職的打算透漏了一點給他。
    鄭茂勳依然不是很容易接受:“我還是不理解,是現在的職位滿足不了你了嗎?”
    他有點暴躁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大腿哐當碰到辦公桌角,齜牙咧嘴的。
    再一回頭,陳文港沉靜地看著他。
    鄭茂勳“嘶”了一聲,在他對麵坐下:“算了,我說的屁話,你別理我。”
    陳文港溫和地衝他笑:“沒事,還是有長進的,下次說話再委婉點就好了。”
    鄭茂勳又想抓狂,兩手抱著頭一陣撓:“我就是不懂,你為什麽一定要那麽強?”
    “我也不是立刻就要走,實際上我還沒完全想好這件事。”陳文港說。
    辦公室裏靜默片刻。鄭茂勳大腿上磕的地方還在作痛:“那你急什麽?”
    “我不是急,是上次你不怎麽高興被瞞著,所以這次提前告訴你。我把你當成一個能商量的對象。”陳文港又說,“我希望得到你的理解。這樣說你能接受嗎?”
    “你沒跟鄭玉成商量?”
    “為什麽跟他商量?就你,最多再跟寶秋透漏一下。”
    “……這樣。”鄭茂勳竟突然有些受寵若驚了,“那你將來打算幹什麽?真當社工?”
    “先讀完書再說。到時候的工作可能就不配跟你鄭二公子這麽麵對麵說話了。”
    “陳文港,你他媽把我當什麽樣的人了?!”鄭茂勳又突然想掐死他。
    “跟你開玩笑的,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就是辭職,跟你的關係又不會變。”
    “哎我說,你最近是不是有點……你跟誰學的這麽說話?”
    。
    陳文港莞爾,忍著笑,又給他順了一番毛便出去了。
    中午大伯
    陳增到了,給陳文港發消息。叔侄倆在小飯店要了個包間。
    陳增麵色愁苦。他最近的確麻煩纏身。
    之前他的老板跟人合夥開新公司,唆使他當了個掛名法人,又慫恿他將積蓄投進公司,做了掛名的股東。然而那其實是個皮包公司,這才過了幾個月,合夥人卷款跑路。
    陳增發財的美夢才剛開了看頭,就被告知公司的債務不能清償。他作為法人,無疑首當其衝要被起訴,同時可能要承擔出資額之內的賠償責任。要不然不會變卦跟女兒要工資。
    但陳文港索性跟他攤了牌——
    “就是這樣,她現在辦了休學,至少今年,學校那邊肯定不會有工作分配給她。”
    陳增先是錯愕,然後肉眼可見,額上青筋暴凸:“這個不肖女,她哪來的膽子?”
    他一拍桌子,酒杯便跳一下,發了陣脾氣,陳文港始終冷靜旁觀。
    火發夠了,他才看陳增:“您也不必這麽生氣,也不用罵她,這事從一開始就是我慫恿的。方式不對我道歉,但這個大學她是一定要上的。”
    陳增責備侄子的語氣輕了一些:“文港,你也太叛逆了,你怎麽能這麽幹?”
    陳文港垂下眼睛:“也不妨實話告訴您,爸爸在世的時候喜歡鈴鈴,讓她好好讀書,前陣子我還夢到他……如果做不到,這就是我一輩子的心病。和大伯母要負責光宗和耀祖的學業,負擔也重,她的事既然我攬了就會攬到底,以後學費、生活費,我會給她出的。”
    他似乎很傷感地說這些話,麵上掛著一絲惆悵的微笑。
    服務員進來添茶時瞟了他好幾眼。
    陳文港跟她說謝謝,她紅著臉出去了。
    陳增咳嗽兩聲:“總之……哪有讓你出錢養她的道理,說到底,是我這個當爹的不爭氣。”
    陳文港給他倒酒:“哪裏,怎麽會。”
    又是幾杯下肚。陳增搓著臉,露出了中年人的疲憊和迷茫來:“但家裏現在就這麽個情況……別說供她讀什麽複習班,現在光宗和耀祖下學期的學費都不一定有著落了。文港,人家要是真的起訴,我就是被執行人,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出門連飛機火車都坐不了!”
    “您這個股東,算是投了多少錢進去?”
    “八……九十萬。”
    八十萬還是九十萬,沒說很細,不過也差不多,陳文港知道這大概是他半輩子攢下的全部身家。他不覺得意外,人都是貪心的:“我推薦幾個好一點的律師給您。”
    “律師?什麽律師?”
    “要應訴的嘛。我們先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吧。”
    陳增有點把他當救命稻草的意思:“文港,你認識的人多,就沒有什麽好辦法嗎?”
    陳文港隻說:“辦法當然要想,不過您也要做好結果不那麽樂觀的準備。”
    陳增有點懊惱他的冷心冷肺——怎麽可能沒有辦法,難道求到鄭秉義頭上也沒辦法?
    吃過飯,陳文港說還要回去上班。
    陳增亦步亦趨,跟他直到鄭氏總部樓下。
    陳文港不得不抬高一點聲音跟他告別:“大伯,回去吧。”
    陳增站在門口,背微微有點駝,膚色黑紅:“那我去了。文港,這件事你記在心裏,幫大伯問問。我們現在老了,不如你們年輕人懂得多,以後要靠你們的。”
    正這時,旋轉門裏走出一個年輕模樣的後生,西裝革履,英俊挺拔。
    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都市女郎,打扮得精致嫵媚,四人相遇,都是一頓。
    陳文港點點頭,讓開路:“何小姐。”
    陳增感到了空氣中的尷尬和冷凝。
    那個精致女郎看他的眼神充滿說不出的恥笑,連帶輕蔑地望了陳文港一眼。
    倒是那個年輕後生令陳增覺得十分麵熟,名字就掛在嘴邊,但還未想到,便見對方先反應過來,帶著一些遲疑,跟旁邊的侄子打招呼:“文港,這位是你伯父?”
    與此同時,陳增已然明悟了那人的身份——
    他的背更彎了些,滿臉堆笑,伸出手:“你就是玉成吧?我們文港平時多虧有你照顧。”
    何宛心紅唇邊溢出一個漠然的冷笑。
    鄭玉成反應過來,把公文包騰到一邊,去和陳增握手:“哪裏哪裏。您是文港的親戚,跟我的親戚也差不多。我還要謝謝你們照顧他。您今天是過來辦事,還是專門來找他?”
    陳文港看了眼鄭玉成:“你跟何小姐打算出門?”
    鄭玉成生硬地說:“她自己有車,我去見客戶。我們不是一路。”
    說完他見陳增站在台階邊上,臉上緩和了些,有風度地笑了笑:“伯父是要去哪?我的司機已經到了,要是沒開車的話,我正好送您一程。”
    陳增自無不應。
    何宛心走之前剜他一眼。陳文港已經上樓去了。
    司機一腳油門遠去。陳增捏著名片,在路邊下了車,衝鄭玉成的車屁股揮手。
    鄭玉成望著窗外發了會兒呆,被司機叫回神,低頭找曹律師的聯係方式。
    剛要解鎖,屏幕忽然跳出霍念生的電話,險些將他嚇一跳。鄭玉成厭煩地皺起眉,接通了,霍念生聲音卻很親熱:“今晚的品酒會你有沒有計劃參加?”
    鄭玉成不鹹不淡:“我還不確定晚上有沒有時間。”
    霍念生說:“是嗎?那你最好快點確定,我本來是想帶文港來玩的,但他跟你見麵可能會覺得尷尬。你來我就不帶他了。”
    鄭玉成眉心擰出兩道溝壑:“霍念生,你想找我大可以直說。知道了,我會去的。”
    霍念生聲音輕快愉悅:“不見不散。你來喝酒,我正好有話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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