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夢側坐在後座，雙手隔著棉襖和軍大衣攬住林津平的腰。
    車騎得平穩，穿過竹林泥路也不見顛簸。
    寒冬裏的風吹得猛，迎麵刮來，周雲夢坐在後座卻不怎麽受影響，她戴著棉襖帽子遮住了頭和兩側的臉頰，正前方有林津平幫她擋著風。
    這樣的出行方式實屬久違，別有一番愜意。
    兩人路上說著話。
    周雲夢：“津平，小盈估計剛生完在坐月子，我去看看她。你和他們家也不熟，幹脆你先送我到小盈家，然後你去百貨商店買東西吧，買完了再過來接我去曉青家。”
    小夢看望坐月子的朋友，自己最多和人丈夫在廳裏閑坐，不如利用時間先去買東西。
    林津平應好，又問：“那小夢你拿的東西夠不夠，待會要不要先買點東西？”
    周雲夢：“夠了，那滬市朋友不是寄挺多東西過來的嗎，我留了些這次帶回來，就是想著拿給她們的。”
    林津平：“那就好。”
    想起以前林津平和自己去百貨商店買送娘家的禮時的那股勁，周雲夢交代：“你待會看著買，別買太多了。”
    以他的性子，看到什麽好的都想買回去給她娘家。
    林津平悶笑出聲：“知道了，我心裏有數。”
    周雲夢提醒：“對了，你買盒雪花膏還有蛤蜊油給娘。我娘就不用買了，前不久我剛給她買過。要是再買，她肯定罵我們亂花錢。”
    反正以後一起住，用完了隨時都可以買。
    林津平笑：“好，我記住了。”
    夫妻倆說笑間，很快自行車騎進了縣城。
    周雲夢說著方向，直行騎到哪裏再左拐進小巷，有個化學廠家屬院，哪條巷子哪棟門口。
    她之前去吃過徐小盈的暖房宴，還記得位置。
    到了那棟門口，周雲夢下車。
    林津平看著她問：“真不用我陪你上去？”
    周雲夢推了推他勁瘦有力的手臂：“真不用，你快去百貨商店買東西吧。”
    林津平雙手扶著自行車車頭，笑：“行，那我看你上去再走。”
    “那我先上去了啊。”
    周雲夢拿他沒辦法，轉身上了樓梯，徐小盈家在四樓。
    林津平坐在自行車上，一腳踩在腳踏上，一腳踩在地上。等小夢上去後看不見人影了，他並沒有立即走。
    家屬樓這邊在樓道裏說話，都是能傳到樓下的。
    “砰砰砰。”
    “誰呀？你是？”
    “嬸子你好，我是小盈的朋友周雲夢，過年回來這邊，想過來看看她。”
    “雲夢啊，我有聽小盈說過，你們還經常寫信對吧？快進來快進來。”
    “砰。”門關上的聲音。
    林津平這才放心，騎著自行車往百貨商店去。
    四樓，周雲夢進了徐小盈家，有些許胖的嬸子去房間裏說了聲，就請她進房間。
    “好的，謝謝嬸子。”
    周雲夢進了房間，那嬸子也跟著關上房門。
    她往床那邊瞧，就見徐小盈披散著頭發靠坐在床頭，笑盈盈地看著她：“雲夢你回來啦？快過來坐。”
    “小盈，我昨天回來的，今天進縣城想著你應該已經生了在坐月子，就過來看看你。”
    周雲夢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坐下。
    徐小盈高興：“回來就好，我也是想著你這幾天該回來了。你回來第二天就過來看我，我很高興。”
    周雲夢往裏看了一眼笑道：“孩子呢，出生幾天了呀？”
    和許多人一樣，或者也和當初的她一樣，一說起孩子，徐小盈也露出柔和的笑容：“有一周了，我前幾天才剛從醫院回家的。”
    她生孩子後在醫院住了三天。
    孩子睡在內側，徐小盈稍微扯開包裹著孩子的繈褓，露出孩子的麵龐：“雲夢你瞧下。”
    周雲夢身子稍微前傾往裏瞧，她剛已經聽那嬸子說小盈生了個兒子。出生一周的孩子臉上已經長開，皮膚光滑，小鼻子小眼怎麽看怎麽可愛。
    她笑道：“這孩子看著壯實，得有七斤多吧？嘴巴和眉毛都挺像你的。”
    不管哪個年頭，新生的孩子被誇壯實，都是件能讓做爹娘高興的事。
    在這個年代，孩子出生能有七斤多，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這說明懷孕時吃得好養得好。
    徐小盈說：“男孩壯實些，有七斤四兩。雲夢我不是經常和你寫信嘛，又學你去找醫生那些問了好多要注意的事，懷孕時就養著呢。”
    她壓低了聲音，“而且我們夫妻倆住，雙職工的錢和票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懷孕期間吃得好，孩子自然壯實。”
    徐小盈說起這個，笑容滿麵。
    周雲夢聽了明白：“我看你這坐月子養得氣色不錯，你婆婆照顧你照顧得還貼心吧？”
    徐小盈：“她還行，從我八個月沒去上班開始就過來這邊家裏照顧我了。雖然念叨了點，我也隻當是耳旁風。給她生了個孫子，她還挺高興的。”
    婆婆照顧哪有親娘照顧著貼心，徐小盈也知道娘不可能過來照顧她，婆婆這段時間照顧得也還行，她很滿足了。
    周雲夢：“你能這麽想最好了，反正她把你和孩子照顧得好就行，不用在意她嘴上說什麽。”
    徐小盈應是，又問：“哎雲夢，你家宜宜也有兩個月了，這次回來還好吧？冬天裏坐這麽遠的火車。”
    周雲夢：“我給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也不怕吹風，回來有我娘和津平照看著，還可以。家裏我公婆久不見孫女，都搶著要抱她呢。”
    徐小盈聽了笑出聲：“那挺好的，你們難得過年回家，好好熱鬧一下。”
    周雲夢點頭：“嗯，我們年初五回去，這次休假都算長的了，算一算可以住七天左右。”
    她把年二十七回來那天算了進去，年初五回部隊那天沒算。
    徐小盈也表示理解。
    周雲夢打開包裹，拿出裏麵幾張油紙堆疊包起的豬蹄：“小盈，我這次過來送你個豬蹄，回頭你讓嬸子去糧油鋪買點黑豆和芝麻，煮個黑豆芝麻豬蹄湯，對咱坐月子特別好。”
    她剛上樓時，就借著意念把豬蹄從超市轉移到包裹裏去了。
    豬蹄本就是產婦下奶的好東西，多少人想買還買不到，畢竟一隻豬就四個蹄子，要麽早在屠宰場內部定了，能拿出來賣的也是剛傳出消息來就一搶而空。
    淩晨去排隊都不一定能買得到的那種。
    徐小盈家就至今還沒買到。
    所以她很驚喜，聲音也不自覺地跟著拔高了點：“雲夢，你也太夠意思了吧，居然給我帶了個豬蹄過來！”
    送別的徐小盈可能還會委婉拒了，豬蹄她完全拒絕不了：“雲夢謝謝你啊，豬蹄我家男人買了好幾次都買不到，正愁著不知道怎麽辦呢。”
    剛兩人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的，這會徐小盈一激動聲音大了，睡在內側的小娃娃小臉皺了皺，垂在腦袋旁的雙手動了動，一副要醒來的跡象。
    徐小盈連忙噤聲，兩人靜悄悄對視笑了會，見孩子要醒不醒的最後又睡熟過去，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徐小盈樂道：“我剛太高興了就沒注意到嗓門，把孩子吵醒了我就難受了，還得去哄。”
    周雲夢笑得眉眼彎彎：“我家也這樣。”
    她把豬蹄放到旁邊櫃子上，又從包裹裏拿出件嬰兒衣服。
    “小盈，我有托我那滬市同學幫忙買了件小孩子穿的衣服送給你兒子穿。我家宜宜也穿這款衣服，棉布料做的，摸著柔軟舒服，孩子穿著也挺舒服。”
    來之前不知道徐小盈生男生女，她給挑的是偏中性的黃色嬰兒服。
    小小一件明黃色的衣服，都不用上手摸，光是用眼睛看都能看出是好料子，肯定柔軟舒服。更何況這還是滬市那邊買的。
    徐小盈看著喜歡，卻還是拒絕：“雲夢這衣服我不能收，你送我那麽貴重的豬蹄就已經很好了，衣服你還是拿回去給宜宜穿吧。”
    周雲夢直接把衣服塞她手裏：“我這嬰兒服買都買了，就是專門買來送你兒子穿的。咱們好朋友之間不用這麽客氣，我也算是看著他出世的了。”
    兩人懷孕期間時有通信，互相說著自己的情況，關於徐小盈什麽時候孕吐、什麽時候胎動、什麽時候腳開始抽筋……她都知道。
    手裏的衣服一片柔軟，雲夢話說到這個份上，徐小盈也沒再客氣。
    “那我替孩子謝謝你這個姨姨。誰家上門看望坐月子的朋友又送豬蹄又送衣服的呀，也就隻有你了。說句實在的，我娘家上門看望都沒帶這麽重的禮。”
    雲夢嘴上說著是回來後隨便過來看她，可不管是難得的豬蹄，還是托同學在滬市買的衣服肯定都是早先準備的，徐小盈心裏門兒清。
    周雲夢笑：“那不一樣，你娘家那邊是家人間的情意，我和你之間是好朋友間的友誼，都好。”
    徐小盈：“也是，反正雲夢真的謝謝你。你看我也沒準備什麽給你和宜宜。”
    周雲夢：“準備了呀，你看我剛懷孕那會你直接買了一匹布料送我，可夠我做了四身衣服穿了。別想太多，安心坐月子，等我回了部隊那邊，常和我寫信來往就好。”
    過年期間來這麽一趟，她估計之後是沒空再來看徐小盈了。
    徐小盈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格外珍惜和好朋友相處的時間。
    兩人聊了不少話，有關於照顧孩子的，有懷孕期間的，有工作上的，都是信件來往中聊過的話題，這會往深了聊。
    最後還是周雲夢說：“小盈我就先走了哈，津平剛去買東西，這會估計在樓下等我了。”
    徐小盈點頭應好，帶著點不舍：“行，那你回去小心點，咱回頭寫信聯係。”
    周雲夢：“好，你好好坐月子，記得煮那個黑豆芝麻豬蹄湯喝，希望你和孩子都能養得氣色足。”
    徐小盈笑著謝過。
    周雲夢和她道別後，這才出了房間。
    廳裏嬸子見她出來笑著問：“要走了啊，怎麽不多坐會？”
    周雲夢：“我和小盈聊了好久盡興了，我家男人剛去買東西，這會應該在樓下等我了，嬸子我就先走了哈。”
    嬸子笑著送她出家門，合上房門後，她進了媳婦房間，笑道：“你那朋友還挺好的，剛一回來就跑來看望你。”
    之前換豬肉的時候，徐小盈未曾和婆婆說過這門路是雲夢的事。
    婆婆也隻知道她有個朋友去部隊隨軍了。是懷孕八個月後，婆婆過來照顧她，她寫信給雲夢，還有收信都需要婆婆去郵局，才漸漸熟悉雲夢這個朋友的。
    知道她想問什麽，徐小盈指了指床旁邊櫃子上包著油皮紙的一塊：“娘，雲夢特意找人買了隻豬蹄送我，說煮黑豆芝麻豬蹄湯喝，既可以下奶，我也可以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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