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快吃晚飯的時候，她才開始疼得厲害。
    因為擔心方錦娘，這天金小葉一大早就去了廟前村，黎青執上午幫錢富貴治療過之後，下午也過去了。
    金家的很多親戚都來看方錦娘，也有人送來雞蛋和雞……
    這天天黑以後，方錦娘生了一個女兒，母女平安。
    金小樹非常開心，給接生婆包了一兩銀子，把接生婆喜得好話連篇，她甚至主動幫方錦娘擦洗身體，又教方錦娘怎麽喂奶……
    不管怎麽樣，孩子平安生下來就好。
    知道這時候生孩子多麽凶險的黎青執鬆了一口氣，金小葉卻是有點羨慕：“我當初，可沒這麽多人關心……”
    第181章 麻辣鴨
    金小葉生孩子那會兒， 是真的不容易。
    黎老根一個大男人，不可能來照顧她，黎家的親戚也都斷了， 家裏還沒什麽錢……
    幸好金父金母帶著金小樹來幫忙，才讓她不至於身邊沒個人。
    但當時金父要幹活， 金母也要做家裏的家務……她身邊能差使的，也就十來歲的金小樹。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 金小葉對金小樹特別照顧。
    “小葉， 你受苦了。”黎青執握住金小葉的手。方錦娘想吃什麽有什麽，丈夫還一直在身邊陪著， 金小葉呢？金小葉跟方錦娘差不多年紀， 七年前，她真的還很小很小。
    “沒事， 比我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是不知道，村裏有些女人生孩子隻能在柴房生，我和小樹就是在柴房出生的。”金小葉道。
    金奶奶覺得生孩子晦氣，血淋淋的還容易弄髒床鋪， 就讓兒媳婦去柴房生。
    她爹娘確實沒有多餘的被褥換洗，擔心在床上生孩子弄髒床鋪之後沒有地方睡， 就用稻草和提前準備好的尿布在柴房鋪了一個“床”，在那裏生孩子。
    不過生完，他爹把她娘抱回房間了。
    至於她大伯母， 人家壓根不去柴房， 她奶奶對此也沒辦法。
    她奶奶可抱不動她胖乎乎的大伯母。
    金家都這樣， 有些人家更過分，他們不僅讓兒媳婦在柴房生孩子， 還讓她在柴房坐月子，月子裏甚至不給吃點好的。
    不過這樣的人家不多，畢竟幹出這種事情，在村裏會被說閑話。
    還有就是……除非兒媳婦性子特別軟，被婆家人拿捏死了，不然人家會跑。
    這年頭，有錢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沒錢的男人自然多的是娶不上媳婦的。
    瞧見別人家小媳婦受了委屈，這些光棍可不得去哄哄？
    金小葉想到自己的母親，就有點恨鐵不成鋼：“我娘的性子真的太軟了，她生孩子的時候，才是最辛苦的，我那時候……仔細想想也還好。”
    按照她娘說的……她娘生了她之後，她奶奶說女孩子不值錢，不願意幫忙帶不說，尿布都不肯洗，她爹幹活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洗尿布。
    後來她娘生了小樹……小樹是個男的，但她奶奶依然不願意幫忙，小樹的尿布都是她洗的。
    不過金小樹也給黎大毛黎二毛洗尿布了，她沒虧。
    而她娘會有這樣的待遇，是因為她奶奶偏心，也是因為她性子太軟。
    據說她大伯母生金茉莉的時候她奶奶也不想管，她大伯母就在屋裏嚎，說金家苛待兒媳婦……她奶奶要麵子，立馬把尿布洗了。
    她的話……她娘自己坐月子的時候受了苦，就見不得她受苦，還很早就開始給她攢雞蛋，她的月子，做得不比村裏其他女人差多少。
    就是她一次生了兩個，著實遭罪。
    回家的路上，金小葉絮絮叨叨說了不少。
    黎青執聽完，也覺得金母有點軟。金母這樣的性格，還沒有娘家撐腰，在農村特別容易受欺負。
    她要是嫁去刻薄點的人家，攤上個人品差的丈夫，興許會被磋磨死。
    這個時代，生活淒慘的人真的太多了。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黎大毛黎二毛還沒睡，正跟苟英下五子棋。
    黎大毛黎二毛很喜歡下五子棋，整天下，學了不少技術，反倒是苟英，沒什麽時間跟人下棋……
    他們跟苟英下棋，總能贏。
    這會兒，苟英就又輸了。
    不過他人菜癮大：“再來再來！再來一盤！”
    正月初一上午，黎青執讓人去府城給苟同知送了信。
    當天傍晚，著急忙慌的苟同知就來了黎家。
    除夕那天下午苟英剛跑出去的時候，苟同知還以為他很快會回來，結果苟英一直不回來，他們差了人去找也沒找到……天知道苟同知那天多擔心。
    他幾乎一晚上沒睡，第二天中午接到黎青執送來的信，才放下心來，然後立刻趕了過來，趕過來之後，他就想教育兒子。
    黎青執拉住了他，給他講道理——他之前打孩子，孩子就跑到了崇城縣，現在再打，孩子跑去別的地方怎麽辦？
    這年頭可不太平！
    苟英是運氣好，才順順利利來到了崇城縣，要是遇上點意外……後悔的人是誰？
    苟同知確實不敢打了，兒子跑掉這事兒，差點把他嚇壞，但他也忍不住跟黎青執倒苦水——他兒子之前都變好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去了府城就又出問題了。
    對此，黎青執也沒客氣：“苟大人，你怎麽沒送他去我推薦的先生那裏？”
    苟同知頓時有點尷尬。
    黎青執道：“這孩子吃軟不吃硬，你給他找一個為人嚴厲還喜歡教訓人的先生，他能不鬧騰？”
    苟同知愣住，其實這道理，黎青執是跟他講過的，但他去了府城之後太忙，就又忘記了……當時錢富貴已經去客棧了，黎青執就留下了苟同知。
    苟同知跟苟英話不投機半句多，苟英還咬死了不回去，說就算打死他，他也不回，苟同知無奈之下，隻能答應讓苟英在崇城縣待著，繼續去李秀才那邊讀書。
    他要忙公事，他夫人懷著孩子，他們實在沒時間管苟英。
    苟英就這麽留下了，今天，苟同知還送來三個下人。
    這三人一個是跟苟英差不多年紀的書童，一個是比苟英大一些的，十七八歲的小廝，還有一個是苟家管家三十多歲的二兒子，這人是當管家培養的，以後苟英有啥事兒，都可以讓他去辦。
    黎青執讓這三人去學校那邊收拾個空教室住下，苟英暫時住在他這裏，但以後也會住過去。
    對黎青執的這個決定，苟英一開始是不樂意的，還想著要租個大宅子住。
    但後來他跟學校裏那些學生聊了聊，看過那些學生的住宿環境……苟英同意了。
    他可以一個人住一間空教室，人家呢？他們那麽多人擠一間屋子！
    而且黎青執說了，崇城小學的老師，有些晚上不回家，也會住在學校裏，跟他一樣住空教室……
    他這是老師的待遇，多好！
    今天方錦娘生孩子，怕顧不上黎大毛黎二毛，黎青執就沒有帶他們兩個去廟前村，但接下來幾天，這兩個孩子一大早就跟著金小葉和黎老根去廟前村，看剛出生的妹妹，一直到晚上才回家。
    黎青執不跟他們一起。
    他上午去找錢富貴，下午在家裏寫書，晚上才去廟前村，到金家吃個飯把金小葉他們接回家，他還能順便散個步鍛煉身體。
    鄉下人大多有很多親戚，過年期間要到處走動，不過他們家親戚少，需要走動的就隻有金小樹一家，也就輕鬆很多。
    正月初五這天，錢富貴靜悄悄地離開了崇城縣。
    黎青執已經把他的腰傷治好，別的問題也稍稍處理了一下，不過他沒特地提。
    錢富貴也沒什麽感覺，就隻覺得在好好休息了幾天之後，自己的身體狀態挺好的。
    正月初八，金小姑家娶兒媳婦，黎青執應邀前往，一大早就去了廟前村。
    他們先去了金家，黎大毛黎二毛到金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方錦娘的屋裏看小妹妹。
    黎青執不好進去，幹脆去了金小姑家。
    金小姑家喜氣洋洋的，金小姑那個木訥的兒子臉上一直掛著笑，他娶的是一個比他大好幾歲，都沒見過的媳婦兒，不過這年頭……能娶上媳婦兒已經不錯了。
    黎青執找了個桌子坐，跟人聊天。
    他愛湊熱鬧，但廟前村的人現在已經不太敢跟他聊天了。
    他往那裏一坐，周圍人說話都小心文雅了很多。
    黎青執可以感覺到，他跟廟前村的人，距離越來越遙遠了。廟前村的人也這樣覺得。
    以前，他們在黎青執麵前什麽都說。黎青執剛回來的時候，他們甚至取笑過黎青執，說黎青執太瘦幹不動活之類，還讓黎青執對金小葉好一點，免得金小葉不願意養他。
    可現在……人家是秀才老爺，跟他們不一樣了！
    金小姑家的婚禮挺熱鬧的，新娘子有點壯，但因為金小姑的兒子是個大高個，兩人站一起也挺相配。
    參加過金小姑家的婚禮，黎青執就開始為學校開學做準備了。
    初九這天，學校老師就來學校來，黎青執趁此機會，又給他們做了個培訓……正月初十，崇城小學正式開學。
    一大早，學生就陸陸續續來了學校。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黎青執很早就在學校裏等著了，又讓招來的廚娘多燒點水，好讓這些學生輪著去洗澡。
    女學生他沒讓剪頭發，但那些男學生，他讓他們把頭發都剪了。
    對這事兒，那些男學生並無不滿，事實上那些年紀小的男生，有些本就隻留了一小撮頭發，其他地方都剃光了。
    在大齊民間，成年男人是長發，但小孩子剃短發光頭的有很多，不過一般等到十三四歲，就開始留頭發了。
    現在黎青執讓他們剪頭發……那就剪吧。
    至於洗澡……
    鄉下人多的是一個冬天不洗澡的，黎青執讓他們洗澡，這對他們來說是很稀奇的事情。
    “我爹說縣城的澡堂子，洗一次澡要一百文！”
    “這麽貴？我一定要好好洗，慢點洗。”
    “還是快點洗吧，小心熱水不夠用！”
    ……
    去縣城的澡堂子洗澡，熱水是足量的，想用多少用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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